第四十四回 君王歌舞几时休（捌）

“殿下您年岁小，可能不知那人是秦国质子，若是让别人知晓您与他走得太近，绝非什么好事，我带你去玩，莫要理会那种人。”，蔺复拦住了我的路，满脸都是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说道。

“你可知他叫什么？”，我看向蔺复反问道。

“嗯。好像是叫秦子楚吧，咳，殿下，那种卑贱之人的名字不配被殿下记住。”

蔺复的话语终是落在了子楚的耳中，他淡然地放下茶杯，双目直视着蔺复，直到后者被看得浑身发毛之际，子楚方才看向我道：“这位姑娘，可愿意与在下饮上一杯？”

“自然可以。”，我笑着回答道。

说罢，我不再理会有些目瞪口呆的蔺复，走到他面前跪坐而下。

“姑娘，本宫不会喝酒，劳烦你替我去斟一盏茶水或是果汁来。”

“喏。”

一旁服侍的侍女口上应下，手头的动作也丝毫不见怠慢，她麻利地替我摆好酒樽，替我斟满了一樽梨汁。

“殿下！你听我说，您身份尊贵，不能与他这种人呆在一处。”，蔺复尤不死心道。

“殿下，在下先干为敬。”，子楚好似不曾看见蔺复一般，他捧起酒樽一饮而尽，似乎浑然不觉蔺复在一旁语出不逊。

随着他将酒水饮尽，我亦是举杯，小啜了一口后，方才放下酒樽，转而看向蔺复，展颜笑道：“蔺公子，本宫很是好奇，为何本宫便不能与他呆在一处？”

蔺复先是一愣，随即不死心地说道：“殿下怕是不曾想明白其中厉害干系，其乃是秦国质子，在邯郸的地位极其特殊，今日他不请自来便是犯了忌讳，如今殿下又与他举杯共饮，怕是惹上一身麻烦，极为不智。”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却是想了想，说道：“我不过一介女流，今日看子楚公子颇为投缘，智或不智却是不甚在意，蔺公子要不也坐下来一起喝上一杯？”

蔺复张张嘴，自讨了个没趣，他似是还要说些什么，但终是不曾出声，但若是真得让他与子楚共坐一席，他还是拉不下这个脸面，最终他只能冷哼一声，愤恨地瞪了子楚一眼，一言不发地拂袖离去。

“你们且退下吧。”，我冲侍女们摆摆手，让她们离去。

没了蔺复和侍女的干扰，我终是放下酒杯，想聊聊这一年以来各自的经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我只得叹了一口气问道：“很抱歉，公子在这里承受了这么多屈辱，我却不能帮上什么忙。”

子楚又是饮了一樽，过了许久方才轻声说道：“无妨，早就习惯了，况且这里不是还有殿下来安慰我吗？”

说罢，他和煦一笑，举盏狂饮，任由酒水划过喉头。

他的身影在夕阳的映衬下落在了我的眼里，一时间说不出的落寞寂寥。

“我倒是有许多话想与殿下说，不过想来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说来也是冒失，还未向殿下介绍自己，在下嬴子楚，秦国王子，被父亲遣来赵国作为质子。”

“这样啊。”，我一时默然，之前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将他与秦国质子联系起来，脑袋里忽然想起来前世关于秦庄襄王的记载，略一比对，我便知道多半指得便是眼前的这位了。

“如今你虽然落魄，但又安知将来不能回到秦国继承王位呢？”

说罢，我举起果汁，又道：“愿君勉励。”

我说得诚恳，但子楚不知道历史的走向，自然认为我这是安慰他的话语。

我与他都是一饮而尽，我们在代郡认识，或许在这赵国的王宫中小饮，会让人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慨来。

“这些烦恼的事，不说也罢，还是谢过殿下关心，子楚自然也会努力。”

“还有，边市的事，子楚一直没有机会感谢殿下出手相助，这份恩情子楚铭记于心。”

“无妨，我也事墨家的一份子，那时候自然应该要尽一份力。”

子楚闻言，眉头一皱道：“对了，听说殿下一直在寻找墨家巨子，子楚不妨明言，眼下巨子已经返回了邯郸，但殿下且听我一言，墨门可去，但眼下万万不要去找巨子。”

我疑惑道：“这却是为何？”

子楚眉头紧皱道：“有件秘辛之事涉及甚广，殿下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否则徒增烦恼。”

“好吧，我信你。”

“嗯，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去墨门？记得去了墨门后，可以来神机阁找我。”，子楚小啜了一口酒水后问道。

“好。但子楚公子是秦国王子，眼下这般将自己与墨门的关系告之于我，便不怕我说出去对公子不利吗？”

“我相信你，若是你要说，我也无怨。”

他目光诚恳地看着我，话语里全然听不出一丝一毫地虚情假意。

“子楚乃是地地道道的秦国王子，日后极有可能继承秦王之位，唤我这赵王侄女为殿下殊为不妥，后头还是莫要这般客套了，喊我赵霜便是。”

“我记忆里的李流儿可不是这般扭扭捏捏的个性，莫不是成了王姬赵霜，便是换个了人？直呼名讳怕是不妥，日后我便喊殿下霜儿吧，殿下可还介意？”

“名字不过一个符号，子楚公子觉得怎么好便怎么喊吧。”

我又与他小酌片刻，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将天空染红，远处钟鸣声响起，预示着夜宴即将开始。

我与子楚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结束了这次偶遇，多年后我时常与他说起这件事，他总是会笑话我不知趣，说那时他来赵国王宫，便是想要见我。

这是后话自是不提，眼下的晚宴自是觥筹交错不休，歌舞纷呈一副太平盛世景象，大王龙颜大悦宣布大赏，于是我又平白得了不少黄金。

不过晚宴期间还是出了些小插曲，赵晋与赵雅俩人之间又闹了些不愉快，当然在那种欢快的大环境下，这点小小矛盾自然不足挂齿，对此便不多赘述。

直至月落乌啼，这场王后的寿宴方才休止。

回到府中，我回忆着子楚先前与我在桂花树林旁说得那些话语，我反复揣摩了一遍，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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