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月森林 Forest March

白落洛独自行走在树林间。森林中薄雾弥漫，长在高处的深色树叶遮挡住了本就惨淡的阳光。从地下泛起的湿气与寒气让不怕冷的白落洛也打了个冷颤。

她尽量放轻脚步，努力顺着精神连接往秋寒的方向走去。他们真是倒霉，秋寒似乎漂到了岛的另一端。

身后发出一声响动。白落洛没放在心上，她继续向前，慢吞吞走着，还不小心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下。

小心翼翼被隐起的杀意顿时倾泻而出。唐刀与武士刀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格外响亮。

来人是一个矮小的木族少女。卷曲的棕发被细心盘起，她身着串着金丝的交领白衫，下着一条暗红色的短款行灯袴，黑色的羽织上绣着红白玫瑰。

来人被击开——太软弱了。白落洛退了一小步，在一块岩石上站定。

“原来是你”她看着来人抹着脂粉的脸庞，绽开一个笑容，唐刀在她手上消逝以表诚意，“好久不见，凌香酱。你在东校区过得不错吧？”

“还可以。”佐藤凌香脸上的杀意全然褪去，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传统的木族女孩那样——天真烂漫，与世无争，“东校区教的东西越来越难了。”她苦恼地说。

“令弟身体状况如何了？”

提到自己的同卵双胞胎弟弟，佐藤凌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身体好很多了。这次学院赛还是他帮我报名的。”

“看在我们原来同窗一场的份上，一起同行吧？比如西校区那两位……”佐藤凌香暗示着。

西校区？那个净出败类的西校区也会有能人？白落洛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此刻她并不怀疑佐藤凌香。

“好呀，一起走吧。”白落洛跳下岩石。

她和凌香并肩走了一会儿，便碰到了单独一人的奥茜安·科麦迪。

“要一起——”凌香还未说完，奥茜安和白落洛已经掏出了各自的武器。她唉叹一声，拔出了武士刀。

“嗨，你好呀，被东校区踢出去的小公主。”奥茜安手上的匕首翻着花儿。

“北校区很冷吧？习惯不下雪的天气吗？小心水土不服啊。”白落洛绷着脸。

奥茜安的丝毫不在意白落洛的冷嘲热讽，而又看向一旁的佐藤凌香：“小公主戾气这么重干什么？你的刀剑对准的可不应该是我，而是你旁边这位……”

她停顿了一下。

“亲爱的佐藤小姐，我该如何称呼你？私生女？杂种？七族的耻辱？”

佐藤凌香毫不犹豫动用了能力，奥茜安脚下的树根顺着她的腿缠绕上去，尖刺戳进皮肤，引起一片霉菌似的绿色。

奥茜安轻轻一挣便挣开了。手上小巧的匕首轻松挡住了佐藤凌香的攻击。

“不过是长了一张纯血的脸罢了，你看看，你连木族的基本功都使不好。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东校区的。

“你给他们配迷魂汤了吗？毕竟你们那个灵族妈妈……还是你一把火烧了家庭成分表？又或者造了一大堆金子送给罗伯林？

“你有病？”佐藤的武士刀割下奥茜安一缕暗金色的发丝，“天天意淫别人？”

“我又没说错。”奥茜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戚，“你给布兰德喂了多少药？”

“他离开你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你！指责别人前先想想自己错在哪吧！”

“不要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奥茜安尖声嘶吼着，匕首在佐藤凌香的藕臂上划下一道伤口。

两人缠斗在一起。白落洛彻底被忽视了，她没想到那么久过去了，佐藤凌香依然没有放下布兰德。白落洛看着奥茜安，叹气。

她看着手上代表南校区的水色丝带，曾经它是红色的。白落洛看向佐藤凌香腕上的红丝带。白落洛的脖颈上，红绳穿着的白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筷子上的饰品碰撞发出声响，白落洛看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手上唐刀的影子闪了一下便消失了。

有些人不值得用能力来解决。

所以这算什么？白落洛在树后看着杀红了眼的两人，自己现在过去估计也就是个挡刀的。她想起在图书馆翻到的小说，也许劝说她们搞百合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不，简直荒唐至极。化敌为友有很多种方法，但绝对不是按着他们的头说“为了世界和平，我现在宣布你们正式结婚”。

白落洛懒得掺和这场公报私仇，她很开心自己的两个对手有这么狗血的渊源，自己总算是逃过一劫。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如果她活着回去了，铁定要写个剧本让话剧班的在七月祭上给全校表演。

眼看两人现在都已经杀红了眼，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没有任何犹豫，白落洛悄悄离开了两人，往秋寒方向赶去。

在她离秋寒很近的时候，金粒传来的画面中映满了奥茜安的血。她轻轻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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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啦！”

一声轻巧的嬉笑响起，秋寒感到有什么东西“呼”得朝自己飞过来。他放慢周围的时间，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一根金色羽毛射入他面前，君晗的胸膛，准确刺中了心脏，将他钉死在背后的树干上。秋寒来不及多想君晗还有没有救，他撒腿就跑——在树林中根本无法展开羽翼，何况对方也是翼族人。秋寒努力放慢时间，尽管那样极为消耗体力，但为了活命一切都值得。他在树木间穿梭，将蛇皮走位运用到极致。金色羽毛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纷纷打中树干。有一片堪堪擦过了他的耳朵，削了一小片皮下来。

汗水瞬着脸颊滴落。岛心湖已经近在眼前，秋寒的靴子在铺满干叶的地上狠狠一蹬，从岸边高高跳起，湖很大，他终于得以展开羽翼了，当然西校区的翼族搭档也一样。秋寒转过身，手中幻化出金色利剑。果不其然，西校区的两人也展开了各自的羽翼，不同于秋寒的狼狈不堪，他们身上的黑色套装依然穿戴得整整齐齐，没有落灰没有汗水没有褶皱。

太疯狂了，就在秋寒这么想着的时候，西校区搭档之一抬起了手。

秋寒回头，终于看清了敌人的面目。那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帅气翼族少年——艾菲斯·迪克汉——手中幻化出银色长剑，直直朝秋寒冲过去。秋寒下意识拿金剑一挡。艾菲斯的攻击速度非常快，秋寒努力抵挡着。另一只手上的金色小刀在艾菲斯身上留下伤口，血流下来，但艾菲斯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不要过来！”他顺着精神连接通知白落洛，堪堪躲过艾菲斯的利剑。剑气将远处的树整个砍断。

随后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牵住了。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精神连接。秋寒看见一根细细的银线从自己身上延伸向前方。

银丝被西校区的另一位选手，诺西莎·朗捻在手中，她的另一只手幻化出一把狭长的金剪刀。

剪刀伸向了银丝。秋寒化出匕首掷向诺西莎，被她一闪身躲过了。诺西莎朝渐渐被艾菲斯压制的秋寒轻轻一笑。

“西校区废物固然多——”她说。

“但南校区也一样。”随着艾菲斯的话音落下，秋寒看到他银色的长剑朝自己落下。他下意识拿剑一挡，剑身碰撞在一起。艾菲斯的剑将秋寒往湖面压去，秋寒的翅膀划过湖面。

他的金剑终究受不住，化成万千碎片，当然艾菲斯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短暂分开，剑又一次落了下来。

秋寒很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他只能全心全意祈祷有人替白落洛解决这两个魔鬼。秋寒十分后悔，是自己太自大了。现在秋寒只希望白落洛能活下来。

但这次剑没有落到他身上。诺西莎也没有能剪开精神连接——它将她狠狠弹开了。

一个白发的身影挡在了秋寒身前。散发着金色光辉的银色的唐刀毫不费力挡住了艾菲斯的剑。

诺西莎手中的剪刀被两根树枝截下，飞出老远。两根细枝像是有生命似的，对着她疯狂进攻着。

“你是没吃早饭吗？”白落洛咧嘴一笑。她金色的眼眸柔柔瞄着秋寒，头上的步摇发出清脆响声。

“对了，我不是针对你们中的某一个，”白落洛接着开嘴炮，“我是针对你们所有人。”

她狠狠发力，将艾菲斯击开。随即毫不犹豫抛开手中的唐刀，展开翅膀，向诺西莎冲去。

精神连接绝·对不能被剪断。

树枝飞到她的手中，被她像握筷一般握着。诺西莎的剪刀尖也凶狠对着白落洛的眼睛。白落洛向后一仰，脚上的可爱皮鞋狠狠朝诺西莎的肚子踹过去。

当然，白落洛踹空了。诺西莎没有傻到那种地步，两人的攻击都被轻易挡下，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剪刀和树枝一次又一次朝着对方的身体捅过去。

与此同时，剩下的两个人也没有闲着。

艾菲斯看到秋寒稳稳接牢了白落洛丢下的唐刀。秋寒连握刀的姿势都没对，却能挡住艾菲斯的每一次攻击。有几次唐刀甚至擦着他的要害而过。

这不是好兆头。艾菲斯后悔没有早一秒解决掉秋寒。南校区的两位只要在一起，战斗力便会莫名其妙加倍，据亲友说是因为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方。这是一个很荒唐的理由，但秋寒确实精神多了。两人的眼中都闪着杀戮的光芒。

这时，白落洛的树枝狠狠捅进诺西莎的腰，诺西莎的剪刀**她的肩膀。

“怎么又捅我肩膀！”还好这次是右肩。白落洛弯着身子将树枝捅得深了些。当她抬头时，诺西莎的胸前插着一把金色的匕首。鲜红的血落到她的白发上。

艾菲斯愤怒地大叫，他挥动自己的剑，再一次带起巨大的剑气。秋寒也毫不示弱，他举起唐刀。

但艾菲斯怒气冲冲的脸僵住了。诺西莎的剪刀尖从他的胸口穿出。唐刀在秋寒手中消失，他气恼地看向艾菲斯身后，正冲着自己笑的白落洛。

“那么生气干什么？没我你早死了。你自己数数这辈子我救了你多少次？”她歪过身子，“想好要怎么还了吗？”

白落洛拔出了诺西莎的剪刀，看着它化成齑粉消散。西校区搭档的尸首隐没在湖中。两人收起了翅膀，精疲力尽靠在湖边的大树边。

“没了我，你也活不下去。”秋寒转头看旁边的白落洛。她歪头靠在他肩膀上，摆弄着那两根树枝，金粒绕着它们打着转。

白落洛抬头看他。四眸相对。秋寒读出了她眼中还未来得及隐去的，漫天的情意。

我们不过是迟钝的胆小鬼罢了。手上沾满了血的胆小鬼。

“白落洛……”秋寒说。

当然，正如所有烂俗小说中描写的一样，来之不易的告白被打断了。

一把小刀**了白落洛的肚子。

另一把小刀抵上了秋寒的脖颈。

白落洛举起了手，作投降状。她看着肚子上的小刀。

“我早该料到特妮莎的匕首是你给的。”

佐藤凌香微微一笑。

“我被你踢出东校区，还不计前嫌给你摆笑脸，你好歹配合我一下呗？”白落洛说。

“东校区，难道不是你自己走出去的吗？人又不是我逼你杀的。”

“为了逼走我，连亲妹妹都利用。”白落洛冷笑。

“可你确实玩得很开心啊，不是吗？”

“别废话了，再说我们可是帮你解决奥茜安了哦。”佐藤翼开口了，他指指秋寒，转向自己的姐姐，“要先解决掉他吗？”

“当然了，不然——”

秋寒再一次幻化出金剑——剑身还是有些破损。他逃脱佐藤翼的禁锢，剑尖在佐藤翼的胸前划过。佐藤翼轻轻一吹气，剑瞬间化为齑粉。

“果然木族都是乘人之危，只会玩计谋的小人。”秋寒对着双胞胎姐弟笑得开心，“嗯，确实没有法律禁止这么做。”

在他意料之外，木族姐弟被轻易激怒了。地上的树根伸展开来，将秋寒和白落洛牢牢困住。

“你和你的鱼族小公主也没少用下三滥的手段。”佐藤凌香说。

秋寒皱眉：“别把她干过的事盖到我头上。”

“再说她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他又加上一句。

“那我姐做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管！”佐藤翼一脚踹向秋寒。

“翼，稍安勿躁。”

佐藤凌香轻声安抚胞弟，她弯下腰，挑起白落洛脖颈上的红绳。

“你这块玉，我想捣碎很久了。”

秋寒的茶水晶项链已经被取下来了。他大声叫骂着，把白落洛的耳膜震的生疼。

“死鬼，shut up!” 她连翼族语都吼出来了。

秋寒乖乖闭嘴。

佐藤凌香用力扯下白落洛的项链。

佐藤翼将白玉和茶水晶放在泥土中，佐藤凌香拔出白落洛腹中的匕首。双胞胎开心地欣赏两人绝望的表情。

“不要脸！”他们两个异口同声。

佐藤凌香将两人的魔力宝石像切奶酪一样切碎。她越切越用力。

“她和你到底有什么仇？”秋寒顺着精神连接和白落洛咬耳朵。

“说来话长，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她的声音模模糊糊，“我想睡觉。好疼啊。”

白落洛轻轻握住秋寒的手，时间被放得很慢。凌乱又破碎的记忆蛮横地冲进脑海，逐渐拼凑出一副图画来。

不论如何，那已经是4年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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