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机器的分寸

圆舞夜总会依然歇业中。

这里在平时也会有一些正常的活动，但由于前几天的命案，夜总会暂时关闭了。哪怕是星期天，也能看见有无数的警察在里面进进出出。

希尔达走到了警戒线外围，向里面张望着。她的眼睛能够看清很远的东西，并且就像望远镜一样可以调整倍数。

确实没有警察认出自己，希尔达很确定这一点。那个看到自己穿着战斗服的服务员并没有仔细看清自己的脸，这一点从他没有给警方详细描述自己就可以看得出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除了希尔达，还有一些围观群众。当然，希尔达也在群众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圆舞夜总会的会员们。

希尔达的瞳孔中带着微弱的蓝光，她的目光飞速扫过人群，对于普通人来说，希尔达的速度快到让他们完全注意不到希尔达是在看自己。希尔达脑中的系统正在飞速运转，很快，她的系统里出现了一个新目标。

那是一名中年妇女。她此时正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站在警戒线之外，探着头向夜总会里张望，不时还小声地交谈两句。

希尔达在确认了她的身份信息后，转身离开了，而她的背后，那名中年妇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叮——咚——”门铃声响起。

这是一间高级公寓楼，每两层楼都只属于一户人，内部装修极其豪华。此时，最顶楼的那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走到门前的是一个女佣，她有些奇怪，主人家这个时间段为什么会来人？

女佣透过猫眼，看见外面站着一个欧洲面孔的小姑娘，便打开了门，同时，她的背后传来了女主人的声音：“是谁啊？”

女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向楼梯上的女主人喊道：“是一个小姑娘，请问她是你的客人吗？”

“小姑娘？”不止是女主人，男主人也走了下来，二人都有些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希尔达。

“打扰了，各位。晚上好。”希尔达的声音还是无比的冷漠。男主人皱起了眉头，问道：“请问你是？”

听男主人这么问，希尔达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请问，这里是荣先生和林女士的家吗？”一边这么说着，希尔达走进了这间豪华公寓里。

“我们就是。请问你是哪位？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女主人用温和的口吻又问了一遍。希尔达走进门几步远，她双手放在背后，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她的后背已经暴露在了那个开门的女佣面前，而女佣似乎看见了什么，长大了嘴，指着希尔达背在背后的双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男主人看出了女佣的震惊，心中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小姑娘，你手里是什么？”男主人沉声道。女主人也注意到了这点，她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双眼死死地盯着希尔达。

“我，是希尔达。”希尔达口中发出了机械而冰冷的声音，眼中亮起了明显的蓝光。她看着不知所措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继续用机械的声音说道：“参与人口买卖，出售十四人，其中十名未成年女性，四名未成年男性。于去年六月十四日杀死一对夫妻与他们的父母，强行抢走了他们的小孩。”

看见希尔达眼中的蓝光，听到了她机械的声音，这对夫妻大吃了一惊，而后，他们听希尔达说出了他们曾经干过的违法勾当，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乓——”一声消音手枪的枪响将夫妻二人的思维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希尔达藏在背后的手已经拿了出来，而她的左手正拿着一把消音手枪指着之前女佣站着的地方，枪口似乎还飘散着硝烟。

而，本应该站在那里的女佣，此时正靠墙坐着，眉心处有一个明显的窟窿，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咔嚓——”希尔达将手中的67式手枪指向了夫妻二人，开口道：“你们与那个叫马凯龙的人有过几次合作。他死了，你们也跑不掉。”

此时，这对夫妻才震惊地意识到，眼前这位东欧少女，就是杀死马凯龙全家的凶手。

突然，希尔达调转了枪口，甚至没有专门转头去看，一枪就打向了楼上。男女主人齐刷刷地看过去，下一秒，女主人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惨叫：“不——！！！”

楼梯口，一个男孩从上面重重地摔了下来，砸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男孩的太阳穴开了一个洞，鲜血顺着他从楼上坠下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但没人会去欣赏这个——之后，涂在了白色的地毯上。

那是夫妻俩的儿子，今年刚上高中，夫妻俩还在准备明天去学校观看儿子在学校音乐会上的表演。

而现在，他就倒在了距离自己二人几步远的地方，大脑和血浆涂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啊！！！！”中年妇女哭喊着，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儿子的尸体旁，而丈夫面部扭曲，对希尔达厉声喝道：“他是无辜的！有什么事冲我来！！”

“被你们毁坏的家庭也是无辜的。”希尔达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说完，抬手又是一枪击穿了男主人的左膝盖。

这名中年男子疼得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伸手摸了一下膝盖，发现已经碎成了块状，血顺着皮肤的缝隙淌了出来，他惊恐地看着希尔达的枪口又对准了妻子，然后又是一声枪响，妻子的膝盖被从侧面削去了一大块，她痛苦地倒在儿子的尸体旁边不住地惨叫，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希尔达缓步上前，对着女主人的右肩再来了一枪，然后，伴着女主人绝望的哀嚎，走到男主人面前，用同样的方式，在他的右肩补了一枪。

夫妻俩都没有战斗力了。希尔达走上楼，扭了一下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把手——锁住的。

但这挡不住希尔达。她重重地一脚踢在了门上，整个门直接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开，以极快地速度打开然后撞在墙上又反弹了回来，门上甚至都出现了一个凹陷。希尔达用手接住弹回的门，将它保持在打开的状态，走进房间。

这很明显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希尔达在几次呼吸的时间内就将躲在衣柜里的、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孩提了出来。

小女孩放声大哭，但希尔达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全都要死。

希尔达的系统这样判断道。

看着希尔达拖着小女孩下来，夫妻俩顿时感觉心如死灰。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她！”倒在地上的男主人满脸都是泪水，在希尔达走到自己身边时拉住她的裤脚，不住地央求着。希尔达将男主人的手踢开，走到夫妻俩都能看见的一个位置，把这个大哭的小女孩脸朝地按在地上，然后将枪口顶在了她的后脑上。

“不……求求你了……不！”夫妻俩歇斯底里地咆哮道，希尔达将枪拿了起来，看夫妻俩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她再度开口：“你们就是这样，在那个小女孩面前，杀死她的父母的。”话音刚落，她便再次将67式手枪抵上了小女孩的后脑勺，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乓——”

哭声戛然而止。

小女孩的后脑喷出了一股殷红的鲜血。希尔达迅速移开身子，好让身上不被溅上血液。

夫妻二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再开口，就看见女儿的脑袋裂开了。

“不！！！啊！！！混蛋！！！你……你！！！啊！！！”歇斯底里的母亲咆哮着，和她一起变得癫狂的还有父亲。

“乓！乓！”又是两声枪响，夫妻二人的吼叫声也停下了，整个公寓安静得可怕。

不是这对夫妻不想叫了，而是希尔达最后这两枪，打断了他们的颈动脉。

二人躺在地上，长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双手捂着喉咙，似乎这么做他们就能活下来。

再过了一小会，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希尔达手中的67式手枪弹匣内的九发子弹恰好打光。

希尔达沉默地拾起了九枚掉在地上的弹壳，再次走上楼，进入夫妻二人生前经常存放文件的书房，很快便拿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文件，然后，她又走到了卧室里，扫描出了夫妻二人的保险柜。保险柜的锁在希尔达面前形同虚设，很轻易便被打开了，但保险柜里面都是一些首饰之类的，希尔达并不感兴趣，但还是拿走了其中最为贵重的几件，顺便把剩下几件弄得散在周围和地面上。

之后，希尔达再回到书房，将随机的几个抽屉留下打开的痕迹——她发现每一个抽屉上都夹着一根只有两三厘米的头发，似乎是这对夫妻用来检测抽屉是否被打开的手法，现在，她故意打开了几个抽屉，将头发弄掉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希尔达走出了公寓，轻轻关上了门，甚至都没有再看那些死者一眼。

……

“希尔达，你看你做了什么。”琼斯将手机甩在希尔达面前。

上面正记载着本市知名企业家全家被杀，连女佣都没有幸免。

此时二人正坐在车上，琼斯准备送希尔达去学校，在开车前随手打开手机一看，没想到刷到了这样的一条新闻。

希尔达看了一眼新闻，无动于衷。

“上次去杀马凯龙，你屠了人家包括园丁在内的全家；这次，你在没和我说的情况下去杀了荣金森，照样屠了别人全家，包括那个无辜的女佣还有两个和他们父母干的事情完全没有瓜葛的孩子！”琼斯重重地说道。

荣金森，就是那个男主人的名字，他和她的妻子都是在金融行业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此次荣金森全家被杀，凶手采用的子弹是7.62×17毫米64式手枪弹。现场没有发现弹壳，说明凶手很老练，回收了弹壳，而且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的指纹。

当然不会发现指纹。希尔达根本没有指纹。

“琼斯先生。被他们迫害的那些人都是无辜的。被他们摧毁的家庭也都是无辜的。”希尔达冷静而冰冷地回答。

琼斯一时语塞，他本就不擅长辩论。憋了半天之后，他重重地对希尔达道：“你给我注意点分寸！”

听琼斯这么说，希尔达以极快的语速说道：“琼斯先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您不需要对我指手画脚，我的分寸拿捏得很好。还有，请您不要命令我，我不是您的女儿，也不是您的仆人。而您也不是我的指挥官。所以，请您注意您自己的行为。我的程序很完善，我拥有独立且严谨的判断能力，您也不需要为我担心。”

琼斯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在他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寒意。

这也是琼斯第一次对希尔达感到恐惧。

第一次对这个项目产生质疑。

第一次对这件兵器感到手足无措。

琼斯以前也思考过，这个项目究竟是对，还是错。自己也一度考虑过退出这个项目。但发生了一些意外，使得自己不再去想退出，再加上这个项目是二十年的老朋友弥尔顿提出的，琼斯为了老友，也全身心地投入了项目的开发中。

当希尔达最终成功问世时，自己和研究组的大家都无比自豪和开心。之后希尔达的所作所为也使大家感到无比满意。那时，大家都觉着做了一件能够名垂青史的了不起的事情。

可现在，琼斯的内心重新被担忧的乌云所笼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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