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九出 犯规

电影是宋玉特地从自己的手机鼓捣进电视的，名字叫《绿皮书》，主演就是当年《指环王》里的那个阿拉贡。

只不过昔日那个帅气的人皇终究还是敌不过岁月的摧残，如今早已过了花甲之年。

“电影是何令婉给我推荐的，看评论感觉还算不错。”

“呵呵，她推荐的东西难道有差的时候吗？”

忍不住吐槽了他一句，我搂紧了手里的抱枕便靠在沙发上专心看起了这部电影。

靠在沙发上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对我而言一点都不舒服，其实我个人还是推崇躺着看电视来着。

总之，权当是作为他刚刚对我那么凶的一个报复吧。

“大腿给我枕着。”

反正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二话不说就推开了他放在腿上的手，紧接着就在他狐疑目光的注视之下径自把脑袋枕在了他的大腿上，随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一边嚼着薯片一边舒舒服服地看起了电影。

“......”

宋玉显然对此相当无语，不过自觉理亏的他也只好若无其事地跟我一样继续看起了电影。

电影里的情节跌宕起伏，故事发生的时间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讲述的是一位失业的白人开着车护送着一位黑人音乐家去美国各地参加巡回演出的故事。

电影真的很出彩，有时候会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挑，有时候又会对两个人的经历感到莫名地揪心。

然而就在我一边津津有味地品着电影里的百态人生，一边枕在他柔软的大腿上一片一片地往自己的嘴里送着薯片之时，本来一声不吭的宋玉却很不识时务地打搅了我的惬意时光。

“还是起来吃吧，躺着吃东西容易呛着。”

“噢。”

连理都懒得去搭理他，我只是随口应了他一句就继续吃起了袋子里剩下为数不多的薯片。

生活中其实没有一件事能算是一帆风顺的吧，就如同电视屏幕里演绎的那位天才的黑人音乐家一样。

不管他再怎么有天赋，不管他取得了多么让人啧啧称奇的骄人成就，可他的肤色在某些人的眼里就如同一条始终无法逾越的鸿沟一般，甚至就连和白人在同一个餐厅里用餐的权利都没有。

小小的肤色成为了音乐家不得不去面对的障碍，我这个既不是男生又不是女生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我不够黑，也不够白，甚至不够男人，那我是什么？”

嘴里轻声地呢喃着黑人钢琴家向那个陪着自己的白人发出的质问，大概这个问题也是在问我吧。

稍稍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我呆呆地看着那一道道从指缝间漏过的莹莹微光，蓦然地看着那对我而言熟悉到有些陌生的修长指尖，本已经沉寂下来的思绪却再度变得杂乱了起来。

“宋玉。”

“怎么了？”

“你说我到底算男生还是女生？”

脑子里好乱，我已经彻底搞不明白自己到底算什么了，更搞不明白自己和宋玉之间的关系究竟该何去何从。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易瑶当然就是易瑶喽。”

“我不想听这个。”

我坐直了身子，随手捋了捋有些凌乱的修长乌发，怀里依旧还是紧抱着那个抱枕，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那个坐在我面前的男生。

我始终不愿意去面对这件事，一直都只是用习惯这个词来搪塞掩饰这件事，也一直在试图假装我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过。

可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算什么？

“额，反正大家都觉得你一直就是一个孤冷的女生。。。”

“我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我不觉地揪紧了那个大大的抱枕等待着他给我的答案，那双眼睛却始终未曾从他的嘴巴上移开过一分。

男生的嘴唇微微张开着，可他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仅仅只是歪过脑袋略有些无趣地朝我笑了笑。

似乎根本就不想去提及这件事，似乎根本就不愿意去承认他自己心里的想法。

“你就是没事想太多了，你说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思？”

他的脸上也随着这句话而生出了些许的不耐烦，很显然是想要赶紧结束掉这个话题。他再没有和我说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摸到他的手机之后就开始低着头刷起了无聊的新闻。

“你说的对......是没意思......”

低下头有些无力地靠回到了沙发上，我彻底把脸埋进了那个抱枕里，只露出了一双与平时无异的冷漠双眼无聊地咀嚼着电影剩下的剧情。

宋玉其实说的很对，对于一个彼此早都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问出答案又有什么意思？

既然结果是肯定的，我又何必白白浪费时间。

早知道就跟以前一样对所有人漠不关心，那样就不会被形形色色的问题所困扰了吧。

这场电影最终随着两个人旅行的结束而慢慢走向了尾声，不过有一句极其讽刺的话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里，仿佛就像是故意在嘲笑我一样。

“世界上有太多孤独的人害怕踏出第一步。”

真是，无聊透了。

我这样简直就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放下了手上那个抱枕，我随即对着宋玉扬起了和平时一样的笑脸。

“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宋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低头继续玩起了手机......

♣

好吧，整件事显然就是我在没事找事，明明大家只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假装我的过去只是一场荒诞的梦，一起继续度过快乐的高三时光该有多好？

“早知道就不浪费时间了。”

轻轻踢开了路边的一颗石子，从他家出来的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早已经西落的太阳，对着自己冷笑了一声便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在路过那座承载着我们两个人记忆的公园之时，我的目光依旧还是被那棵树叶泛着微微黄色的榕树所吸引住了。

大概是觉得就算现在回家也没什么意思，我索性坐在了那个简陋的秋千上低着头对着地上枯黄败落的树叶发起了愣。

秋日的午后温度其实还是很宜人的，温暖又不失清凉，小时候的宋玉和我就经常会在这个季节跑到这里找好看的树叶当书签，有时候甚至还会用枝杈去捣蚂蚁窝的洞口，或者是爬上榕树登高望远吧。

只是，那早已经是遥远到再也触及不到的童年了吧，甚至如今......我竟然还变成了现在这副既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的可笑模样。

呵，我到底......算什么？

怪物吗？

还是有些妄想症的疯子？

更也许......

“猜猜我是谁？”

当那两只温暖的手掌小心翼翼遮蔽住我的眼睛之时，当那个对我而言温柔到无法挣脱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来的那一刻。

一切的解释其实就已经在不言当中了吧。

“请拿开你的手，不好意思跟你不熟猜不出来。”

男生没有说话，只是稍稍用力将我的脑袋揽进了他的怀抱之中，只是......当那四瓣极尽温柔的唇互相厮磨着互相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那一刻。

大概......所有的误解也全都已经释怀了吧。

他的轻吻悄悄定格住了时间，透过那两片暖暖的朱唇我感受到了那份只属于他的细腻与柔情，甚至就连口腔里也溢满了那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味道。

他有些粗重的鼻息，以及沿着唇角传来的那份辗转流连，让我的心脏跟着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接吻的感觉是什么？

稍微有点柔软，稍微......有一股无法形容的甜腻滋味，稍微有点...羞耻，也稍微有那么一点......喜欢。

宋玉的吻很浅，只是浅尝辄止便从我的唇上悄然移开。

可是......

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暖暖的，那泛着红色的脸颊在我看起来却有一点......犯规。

“宋玉，你真是个流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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