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解惑

弘海大师的住处，是一处距离城主府没多远的僻静小院。

小院闹中取静，位于深巷中，远远便能看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巷口站岗，显然是防止闲杂人打扰到大师。

不等王夏走近，护卫们齐齐恭敬行礼：“大人”

王夏略一点头，向着小院走去。

走入小巷，来到院门前，王夏抬手正欲敲门，动作忽然一顿，然后，直接推门而进。

弘海大师的声音竟然直接在他脑海响起。

门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精致小院，鞋高青草铺地，立有几棵出墙绿树，石子小径直通正居。

王夏进门时，弘海大师站在屋外走廊相迎，双手合十施礼：“三原施主”

王夏连忙回以一礼：“弘海大师。”

“三原施主请”

“打扰。”

来到走廊边，王夏脱掉靴子，踩着木地板随悬空寺的高僧进了屋。

屋内空旷典雅，没有任何陈设，只一方矮桌，其上一张藤蔓编织的壶垫，垫子上有一壶两杯。

“施主请坐”，弘海抬手示意。

“大师请。”

两人在矮桌前相对而坐，王夏顺手把挂剑肩带解下，连带着两把刀放置一边。

大师则拿了一只茶杯放于王夏桌前，再提壶倒茶，随即淡笑道：“施主请”

这位高僧，倒是一丁点架子都没有。王夏不由生出些好感。

随即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温度正好，不烫不温，显然刚冲泡不久。

弘海大师，果然知道自己要来。

就像王夏能感知到大师的位置一样，弘海亦能感知到他的位置。

因此对于这个，王夏倒不怎么惊讶。

王夏刚放下茶杯，弘海大师便道：“施主此次造访，可是有疑惑要贫僧解答？”

还真是这样。

但一上来就问问题，好像有些不礼貌，王夏临时改口：“我来谢大师救命之恩。”

“非也。是贫僧来晚了。”，弘海大师徐徐叹息：“当时施主已将魔种斩除，贫僧不过是尽些人事罢了。”

“若不是大师将...魔种驱除，我们多半凶多吉少。”，斩杀瘴鬼后发生的事，王夏已听鬼老六说过。

当时若不是弘海大师及时赶来，将那突然出现的魔种驱除，恐怕鬼老六就会被附身。到时候又一只怪物出现，功亏一篑，谁都活不了。

至于为什么斩杀了怪物之后还会冒出一只魔种，王夏推测是那只魔种被吸收后，并未消失，而是被禁锢起来。

怪物死后，禁锢随之破除，它才得以重新出现。

弘海大师缓缓摇头：“驱除鬼祟，本是贫僧天责，实在不值一谢。”

见大师这么谦虚，王夏也不好继续。

因为某人才想起来，上门道谢怎么也得带点礼物。大师收不收姑且不论，但自己带不带，就事关诚意了。

像自己这么空着手，实在没脸说是特意来道谢的。

略过也好。

于是王夏拿起茶杯再抿一口，终于忍不住问：“大师，敢问魔种是什么？”

“魔种”，弘海一沉吟：“施主想听哪方面的？”

原来不止一个方面。看来有关魔种的信息不少。

好奇无比的王夏，略微不好意思的道：“要是大师愿意，越详细越好。”

大师呵呵一笑，缓缓点头：“那贫僧便从最头说起”

王夏下意识端正坐好，准备听讲。

但弘海却首先发问：“施主觉得，这世界之外是什么？”

没想到大师会问这种问题。王夏略微一怔，斟酌道：“我觉得，应该是太空。”

“太空？”

太空，起于形容词，后作名词。顾名思义，便是非常的空。一般解释来说，指大气层外的宇宙空间。

但王夏显然不能这么解释。而是想了想，反问道：“大师你说，无处不在的是什么东西？”

“水，气，土地。这三样，方能无处不在。”，悬空寺的高僧并未多做考虑。

“我所说的太空，便是天极高处，连水，气，土地都没有的地方。”

大师沉吟几息：“施主你的意思，我们于空气，便如水中之鱼，若是到了天极高处，水面之上，便是太空？”

不愧是高僧。王夏由衷佩服。

“恩。就如大师所言，空气包裹着我们的世界，而于这之外的太空，则什么都没有。人亦无法生存。”

说完，王夏甚至想给大师讲讲为什么空气会包裹这个世界，但想了想后，突然发现他是来问大师问题的。

罢了。若有机会，之后再讲也不迟。

而听王夏这么说，弘海大师轻轻点头：“施主奇思妙想，天马行空，贫僧佩服。”

“大师过奖。”

话是这么说，王夏也不清楚大师到底相不相信。

不过弘海随之将话题引回正轨：“不过贫僧所说的世界之外，是人类世界之外。”

原来自己理解错了。

王夏略一沉吟便道：“人类世界之外，该是茫茫大海，或是人迹罕至的荒野。”

“那这之外呢？”

年轻人微微一愣。他无法确定这世界是不是也有其它大陆，以及别的人类文明。

于是王夏摇头：“不知。”

弘海大师则解释道：“这人类世界外，便是妖魔之域。”

妖魔之域？

“人类先祖之时，我们所在的世界充斥妖魔鬼怪，人族亦备受妖鬼侵害。由是那时并无国家之说，先祖们以村落聚集。村内设有断空结界，可庇护一方。由此人类先祖才得以苟延残喘。”

“当是时，妖潮涌动，村落之间充斥各方妖魔，无法交通，传递信息亦是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我族先祖苦苦守御，仍是岌岌可危，甚至险些灭族。好在于五千年前，一位人族先祖领悟元气妙用，发现元气并非仅能增强肉身，还能聚于体内，放出时威力惊人。由此，才堪堪抵御住妖魔侵袭。”

王夏轻轻点头。

大师继续道：“此后的千年间，人类先祖便开始研究元气运用之法。经过十几代人努力，终于摸索出适用于人族的元气运用之法。这元气运用之法，便是当前修习之法的基础。”

“修习之法既成，我族人杰辈出，逢驱鬼除魔为己任，又历经百年，各人族村落不断聚集，越发强大，外魔不断退避。人族疆域，由此而成。”

听大师说到这里，王夏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那个世界，人类祖先顶多跟不成规模的野兽战斗，而这个世界却是跟妖魔鬼怪作战...

换而言之，人类先祖们硬生生在鬼怪肆虐之地撕开生存空间，让人族得以繁衍生息。与妖魔的大战到底有多惨烈，实在难以想象。

“人族疆域既成，以防外魔再度侵入，先祖再耗费千年，终于建成一座结界大阵，此为通天手段，将整个人族疆域尽数笼罩其中。”

王夏听的心脏砰砰直跳。

也就是说，现在人族的结界大阵外，全是妖魔鬼怪！

简直耸人听闻！

“此后，人族才免遭妖魔之害。而之后的三千年，又有三座结界大阵建成，人类疆域才扩大至如今规模。那位五千年前发现元气妙用的先祖，我们这些‘世外之人’，皆尊之为元祖。”

原来如此。

王夏震撼不已。

说到这，话题回到最初，弘海大师道：“而施主所问的魔种，便是人族疆域外流落至此的魔物精魂。其与人魂所化的瘴鬼不同，嗜血成性，而且拥有一些天赋手段。”

原来是域外而来。怪不得跟瘴鬼不一样。

王夏恍悟。

弘海大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等王夏消化完这些信息，才又问：“施主可还有问题？”

问题倒是越来越多。

王夏飞速整理思绪，又问：“请问大师，为何会有世外之人的说法？”

闻言，弘海一愣，却是长长叹息一声。

“唉，这亦是无奈之举。”

悬空寺的高僧顿了一息：“元祖之后的一千年间，人族勠力同心的抵御外魔，那时并没有什么世外之人的说法。但一千年后，结界大阵建成，人族内部便出现了问题。”

“施主须知，并非所有人类都能修习。事实上，仅有一小部分才有修习的资质。而这小部分中，天赋亦有高有低。”

“这些人与普罗大众相比，占据无比优势。比如一些顶尖大修士，便能以一敌万。而当时人类内部的矛盾，便是人族由谁领袖。”

“有人认为强者居之，亦有人觉得贤者居之。”

自然是贤者居之。

王夏点头静听。

“我们现在来看，当然是贤者居之。”，弘海大师道：“但是，当时人族延续的千年传统，便是由修习者带领人族抵御外魔。因此结界大阵建成后，仍是由修士管理人族事务。”

“外敌退去，内患又起。修士统治很快就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当权者无能或处事不善时，普通民众却无法抵抗，亦无力掀翻统治。愈演愈烈之下，此后的短短百年内，人族疆域竟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这种情况倒是可以预料。

毕竟修习者哪怕战力强大，但不见得就擅长治理国家。若是统治者昏庸无能又残暴不仁，而底下的人却无力反抗，那只会造成非常严重后果。

弘海大师道：“就在此种情况下，人族出了一位大贤者。这位贤君虽无修行资质，却拥有大道德大仁义大智慧。当时不少的修习者苦于民生多艰，纷纷甘愿为之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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