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生气，气得胡子发颤，跪于地上的老人实在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

“陛下，您为什么要宽恕那个男人，实在是太过不敬了！他究竟有没有想过到底是托了谁的福，才有今天的地位！”

“文森特，看来无论过多久，你们还会是相性不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过不少摩擦吧。”

“这是……”

文森特，如果上街随便找个人提出这名字，十个中有九个人都会联想起西鲁瓦利的大魔导师。

十年前的魔族战争中，独自展开了保护王城阿尔贝周边的结界，而结界的牢固使阿尔贝的民众全部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从那以后大魔导师文森特的名字就响彻了西鲁瓦利境内。

但究竟有多少人见过他，谁会认为这位瘦弱的只剩皮包骨，头发乱糟糟的老头会是大名鼎鼎的魔导师呢。

能让这位头发花白的魔导师献出忠诚的，全国上下只有一人，那就是西鲁瓦利的王，吉连卡·巴恩。

“我从开始就没把他当作臣下。我们是对方的棋子，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相互利用，如果有必要随时都能舍弃对方。我想他也知道我们的合作是建立在这点上。而且，你觉得如果他有那个意思，我究竟要用多少士兵才能拦住他？”

吉连卡将卷轴收纳好后，直直地盯着文森特，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找到答案。

“老朽一人就够了。说到底，始终是冒险者之流，粗鲁得无法入眼。魔法师的职责是运用智慧，在敌对者察觉前就掌控一切，如果他愚蠢地选择在阿尔贝开战，老朽保证等待他的只会是失败的苦果。”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或许我们都太过小看了那个男人。”

听着文森特情绪激动的讲述，吉连卡不禁苦笑着。

吉连卡确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文森特，因为在吉连卡还是王子的时候，文森特就陪伴在其左右，作为他的心腹而活动着。

如今青涩的王子成为了众人之上的王，那位意气风发的魔法使则成为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位老人有两样特别的东西，一是对吉连卡的忠诚心、二是对魔法的异常执着，将它们平衡起来的文森特至今以来帮上了吉连卡不知多少忙。

正是知道文森特的实力，所以他才担忧，两人之间的战斗究竟会对阿尔贝带来多大伤害。

考虑着这件事的吉连卡站起身，揉着脑袋走到窗边，些许月光照进了房间内。

为了与雷恩通信，吉连卡特意移步至这间只有两人的侧室中，为了实现野心，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些事。

“陛下，真的……不要紧吗？”

“无妨，我知道你与他不同，他只是为取乐才那么说。时机已经成熟，饵也撒下了，既然如此，这就只是个不确定因素，要让计划顺利实施，最好的选择是排除，没必要冒风险。况且，你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

“说的也是，是老朽多虑了。”

“饵的近况如何，差不多该觉察到了吧。”

“监视的女仆报告说一切正常，究竟是否觉察到只有她本人知道了吧。”

文森特看向了桌上的一角，那里摆放着一张小小的家族画，画中共有四个人，因光线的关系，只能看到抱着婴儿的妇人，剩下的两人则模糊不清，而且其中一人的脸被人为地撕掉了。

渐渐地，遮盖月亮的云朵被吹散了，照入房间的月光逐渐强烈起来，吉连卡眼中的月亮洁白得有些可怕。

“今夜也许是个闹腾的夜晚。”

◆◇◆◇◆◇◆◇

离开了美洛迪的古兰斯一行人，回到了公会准备的住处里。

虽然狩猎季的邀约是由公会发起的，但始终是国家之间的往来，理应给予最高级别的待遇，因此公会所准备的是足以招待十人的单独房屋，并配备了包括厨师和女仆的下仆。

这并不是仅仅是为了显示西鲁瓦利对异邦人的礼仪，更重要的是堵住他们的嘴。

充分的休息和上好的招待，如果在这种条件下都无法在迷宫探索中获得优势，那就只能承认是自身的实力不足了。

不给予他国留下话柄的机会，这就是狡猾的政道。

此刻香腾腾的饭菜已被摆上了餐桌，洗去了在迷宫内染上的污秽，古兰斯和随从的圣骑士们围着长方形的餐桌而坐，古兰斯的对面，长方形的另一边则坐着海德族的少年“利库”。

“向吾等敬爱的神献上祈祷。”

随古兰斯的话语，三人闭上了眼睛，交错双手祈祷着，数秒后，他们结束了祈祷。

“怎么了，利库。我脸上并没有什么可笑的涂鸦吧，为什么盯着我看呢？”

对古兰斯的过分亲近，圣骑士们轻微地皱着眉，他们还是认为像他那样高贵的人不该与低贱的种族扯上关系。

“迷宫都市内基本没有会像你们这样做餐前祷告的人，大家会把凭努力获得报酬一文不剩地用于喝酒，将能活着的现状归功于己身。对于他们来说，神是遭受苦难却无可奈何时一种逃避手段，那时候的他们言语中就只会流露着对神的不敬而已。”

“你这家伙在说……”

古兰斯左边的圣骑士激动地站了起来，但马上就感受到了来自古兰斯的眼神，在他的示意之下坐下了。

圣骑士的身份是随从，在原则上无法违反古兰斯的命令，况且在归国之后的功绩评定中，古兰斯的评价会占很大一部分。

因此他不得不放过这对他的信仰仿佛是亵渎一般的话语。

“因此这座城市才会充满一股迂腐的味道，那不该是有信仰的人散发的味道。从根本上而言，那些冒险者一直在受到神的恩惠，我想他们不会不清楚迷宫是神迹，却对此熟视无睹，对于此事我只能用愚蠢二字来形容。先不说那些冒险者们，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古兰斯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的肉排，将话题抛向了利库。

注意到其他人都已经开始进餐，利库也把手伸向距离最近的面包，把它掰成适合进食的大小。

“一群可悲的家伙，我是这么认为的。明明就没尊重过神，却希望神像救命稻草一样将他们拉出困境，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吗。我在开始就放弃了相信神，即便是饿死在街头，也会当作是自己的过错欣然接受。”

“这么说可不对。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我相信着，你我的相遇是命运之神的指引，否则你就化为怪物们的口粮，永久地成为美洛迪中的尘土。也许让你变得能够拾起信仰，就是神对于我的试炼吧。”

中断了进食，古兰斯有些做作地望向空无一物的上空。

“在此之前，先要学会祈祷哦，毕竟外行人的祈祷，不会被神所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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