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园丁们 其一

“艾莉卡，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没精打采的。”菲蕾德丽卡小姐拿手背贴紧我的额头，“不是生病就好。快点出门吧，我们要赶时间了。”

菲蕾德丽卡小姐把防身的十字弓和弩箭交给希尔达保管，其他零碎的东西则由我们两个来拿。时间很早，天色还阴沉沉的，但是视野越过密林上方稠密的树叶，可以看见东方的地平线上依稀有白光在不断推进，速度之快，能用肉眼看到夜幕渐渐散去。

好困。睡眠时间大概只有四个小时。这也难怪，因为昨晚希尔达与我秉烛夜谈，说的话题实在是太有冲击性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魔女之间就开始流行起了磨镜之好。大概是出于由自身压倒性力量产生的优越感，大多数作派守旧的魔女都拒绝与男**往，久而久之，与同为魔女的同**往一事便成为了大势所趋的风气。正因如此，出身大家族的魔女通常都会让兄弟姐妹或更加旁支的亲戚的孩子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希尔达就是从她姑姑手中继承了花语。

“据说我姑姑年轻的时候把王都和我们领地里所有的风月场所都逛了个遍，我们领地里几乎所有四十岁上下的妓女都认识我姑姑。”希尔达说这话的时候笑的格外灿烂。

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主。我已经不再纯洁了，我被一个睡相差到极点，还会在睡梦中大声嚷嚷的同龄女孩用言语玷污了。

——虽说如此，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些事情莫名其妙的感兴趣。大概是因为我的负罪感少了很多，因为成为魔女本身就相当于叛教，我对上天堂还是下地狱这种事就没有这么在乎了。

“喂，这里离黑森有多远啊？”希尔达嘴里叼着黑面包，玩着手上的十字弓。

“把武器藏好，雷根斯不比黑尔梅特，大摇大摆的拿着武器被人看到会惹上麻烦的。”

“我知道！回答我的问题啊，菲蕾德丽卡……小姐。”

“很快就到了。”

树木的密度逐渐降低，密林被我们甩在身后，眼前是开阔的田野和大路，农舍零星分布在田野上，高大的城墙在远处若隐若现。

这是位于雷根斯公国西南部的自由城市，黑森市。拥有五万人口，以猎巫团、酿酒业和雇佣兵闻名。这里曾经作为一个教区由地方主教管理，黑森猎巫团壮大后，这个教区经由雷根斯大公申请，被教廷撤除，改为自由城市。这座城市目前由猎巫团统治。

“居然这么近啊……”

通向城内的大路上，行人和马匹往来不绝，熙熙攘攘。农民，工人，商人，士兵，教士，乡绅……各行各业，各种身份的人都在往城里赶，相比之下，出城方向的人流就少的可怜了。

“太夸张了，时间还早得很啊。就算是王都，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么多人进城。”

“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每个月只有一天，而且经常一拖就是几个月不开，难得的娱乐项目，大家闲着没事就都来凑热闹了。”

娱乐项目？指的是什么，有剧团在城里演出之类的吗？

“我没有通行证，每次进城都是藏在运货的马车里进去的。专门有车夫提供这种服务，我平时进城都是找他们。只不过要价高得吓人，一次三个人也太不划算了。”

“那我们要怎么进城？”希尔达伸了一个大懒腰，“可别说你不知道啊。”

“她确实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个声音从我们后方传来，只见一位年龄似乎比我稍大一些的少女坐在一块不远的大石头上。她身上的麻布衫破旧不堪，脚上的布鞋已经穿出了一个大口子，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炭灰，像是刚从烟囱里爬出来。即使脸颊被冻的毫无血色，她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光芒——某种我也曾经拥有过的光芒。

“您三位早啊，需要什么帮助吗？小的艾达·迈耶，悉听尊便。”她从巨石上跳下来，一个箭步蹦到我们跟前，脸上挂着野猫般的坏笑。

“来得正好，艾达。带我们进城吧。”

“成，小事一桩，三位这边请。”

“这是哪位啊，满口雷根斯官话，听

着真不爽。”

“她是黑森这一带的「织网人」，前段时间刚来的。虽然是新来的，但她已经把整座城市的地图、猎巫团各种设施的位置和所有暗道都背下来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我们跟着艾达往城墙走去，田间的小路上开满不知名的野花，野花上挂着厚重的白霜。冬日的泥土被冻的跟岩石一样硬，走在上面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菲蕾德丽卡小姐，「织网人」是什么？她也是魔女吗？”

“不，她是「被诅咒者」，但不是魔女。所谓的织网人，就是由地方的魔女议会管理，在议会势力范围之外的地区，为议会管辖范围内的魔女提供帮助的职务。她们都是未觉醒的「被诅咒者」，根据要求，她们在成为魔女之前必须保持绝对中立。可以帮忙对付猎巫团之类的组织，但帮魔女对付另外的魔女是禁止事项。不过……”

“不过规定里没有说不能买卖情报，也没有说不能收小费。总的来说，我们就是一帮在想尽办法钻规则漏洞，确保自己成为魔女后前程似锦的同时，顺便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的家伙。”艾达大摇大摆的走在最前面，伸出食指在空中晃来晃去。

“小心刚刚转正就**掉，永远不要对未来抱太大的期望——这可是我姑姑的至理名言。”希尔达回嘴。

“别把我看扁了，这位小姐。我总有一天会变成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把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部踩在脚底下。走着瞧吧，总有一天会的。”艾达得意的领着我们到了城墙边上。一栋不起眼的小屋子坐落在田间。

艾达带我们进了屋，里面完全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只有一个已经倒塌的木质吧台，几张布满蜘蛛网的桌椅，似乎是一间荒废已久的酒馆。

“咳咳……”满屋的灰尘灌进喉咙，我开始不住的咳嗽。

艾达在地板上摸索了片刻，随后打开了一扇咯吱作响的活板门。

“这边走。”

我们一个接一个的钻进活板门。我把身上背着的大麻袋扔在楼上，等我和希尔达都下去后，最后的菲蕾德丽卡小姐再把我们背的东西一件一件扔下来，最后下来时，她小心翼翼的关紧了活板门。领队的艾达这才放心的点点头，示意我们跟她继续往前。

小屋的地下别有洞天，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酒窖。两边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排木桶，中间空出一条走道。走出了这间酒窖，又是一个布置相差无几的酒窖。接连走过七、八间这样的房间后，我们终于看到了往上楼梯。

“出去是什么地方？”菲蕾德丽卡小姐问。

“城东的一家酒馆，叫‘猎马人’。价格公道，离贫民窟又近，城里的下九流都混在里面。这个酒窖是黑森酿酒厂的，酿麦芽酒用，交给这间酒馆管。黑森酿酒厂是猎巫团办的市营公司，但雇员里面有不少外来的黑户口，所以对这种暗道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晚上才会有人来巡逻。”艾达走上楼梯，“快点上去吧，不然要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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