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城市的奴隶

孙总已经带着阮文鑫来到了咖啡店的门口，我最后一次给现场的朋友和顾客们发出指示后，也将容易暴露的对讲机放进了吧台的抽屉里，然后便不动声色的化身成为了咖啡店的老板，做着一款自己最拿手的糕点。

在这场设计好的求婚仪式中，我所扮演的是一个冷漠的咖啡师，所以孙总带着阮文鑫进入咖啡店时，我便很敬业的收起了脸上全部的表情。

“请问你们这里最招牌的咖啡是什么？”

我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正对着我说话的孙总，言语很是冷淡的回道：“我今天没有做咖啡的心情，你们点其他东西喝吧。”

阮文鑫看着我，目光中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不满，因为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她，可能也没有见过我这么开门做生意的，她对我说道：“可我们现在很有喝咖啡的心情，你真的不能满足吗？”

我这才抬头看了看与自己面对面站着的阮文鑫，难怪孙总会愿意为其做这么多，她真的是个看上去貌美且很有气质的女人，而这种气质一定是长期从事艺术领域的表演工作才会有，所以她一直很从容的看着我，尽管心中有不满，但说话的方式依然很得体。

我的态度依然很冷淡：“我的咖啡店就叫做心情咖啡店，所谓心情绝对不是一个噱头，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现在的心情，你可以换一家咖啡店消费。”

阮文鑫终于皱眉看着身边的孙总，应该是在责备他把自己带进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咖啡店，遇见了一个很会“装逼”的店老板。

是的，我就是在装逼，我没有做咖啡的心情，更不会做咖啡，却有心情在这个躲不掉四季轮回的世界里，撮合他们成为一对患难与共的今生夫妻，这可比做咖啡要来的高尚多了。

孙总带着歉意小声的对阮文鑫说道：“朋友推荐来的，说这家咖啡店的气氛不错，既然老板今天不想做咖啡，我们就点一些其他东西吧！”

在外人面前，阮文鑫很给孙总的面子，她没有再与我纠缠咖啡的事情，随后要了一份花茶，自己先找了一个空的位置坐了下来，而我和孙总利用这个空隙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以此肯定对方的演技。

当然，那些在咖啡店里消费的顾客和朋友们的演技也不差，大家关注了刚刚的小插曲之后，转眼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或看书，或聊天……

……

大约五分钟过去，咖啡店里的灯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有着桂花香的香薰蜡烛，当烛火跳动，香气开始飘散时，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浪漫了起来，尤其是那些用来点缀的白色气球，在空调暖风的吹拂下，好似一颗颗被采摘下来的星辰，如此近距离的在怡然的香气中飘动着……

捧场的顾客们开始往吧台的方向集中，而那块最浪漫的地方便留给了今天的男女主角，现场很安静，只有人与人的呼吸伴随着轻柔的钢琴声起伏着……

我的经验告诉我，气氛到了，我随即打了一个响指，工作人员立刻会意，开始将那段记录着许多美好片段的微电影投影在了白色的墙上……

因为亲自参与了微电影的创作，我的感受甚至比孙总和阮文鑫这对当事人来得更加深刻。我下意识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想点燃，却想起自己在为别人做嫁衣，不好用一支烟的气味破坏了这满屋的芬芳，于是就这么捏在手上，然后静静地将自己的情绪扔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先是让阮文鑫感到惊讶，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今天的女主角，她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下一刻，泪水便在跳动的烛光中落了下来，她在我们精心设计的场景中被感动了，而这部很短的微电影，确实记录了他们曾经最美好的时光，在那段时光里，她和孙总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和对爱情的期待……

我有些失神，有些痛楚，这些恰恰是我在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在那段灰色的岁月里，我真的希望也有那么一个女人，可以与我牵着手，踩着彩色的风，去驱散现实世界里的诸多乌云。我真的不喜欢每天在看不到希望的劳碌中，面对着院落里那些也许并没有感情的植物找活着的存在感……那种把植物当作朋友，当作爱人的感受，看似是一种安慰，却恰恰最摧毁人，因为我的身边真的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我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陈艺，如果我们都是风和沙，孙总和阮文鑫代表的是风沙的缠（）绵，而我却是一阵吹走细沙的野风，因为我和陈艺真的被现实这把锋利的刀切割的太分明了！

求爱墙的下面，孙总半跪在阮文鑫的面前，我这才回过神，赶忙带着两个天使装扮的孩子来到他们的身边，我看着被孩子捧在手上的求婚戒指，对阮文鑫说道：“今天我确实没有做咖啡的心情，因为我太激动了，这是我人生中做的第一场求婚策划，但最花心思的一定不是我和这些工作人员，而是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所有的浪漫都是假的，他的付出才是真的，所以……”

孙总从孩子的手上接过了求婚戒指，接着我的话，目光深情且诚挚的说道：“所以嫁给我吧，我爱你……Ｉ　ｌｏｖｅ　ｙｏｕ　……あいしてる　（日语：我爱你）……”

当孙总面对着求爱墙用一百多种语言对阮文鑫说出“我爱你”时，我深深的震惊了，因为他现在的这个举动是在我们策划之外的，而记住一百多种语言，需要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做到？

一阵微弱的鼓掌声从咖啡店的窗外传来，我下意识的随众人转头看去……

我看见了肖艾，她站在橱窗的外面，穿着很干净利落，她并没有带着那只蓝色的琴盒，而橱窗上依然有前几次她用眼线笔在上面写下的话，她喜欢用这种有点小浪漫的方式与我沟通，所以我一直没有让服务员擦去，尽管已经被风雨侵蚀的很模糊，可我真的还能记得当时的她写了些什么……

这个夜晚，更关注这场求婚仪式的是肖艾，而陈艺真的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

众人被肖艾的掌声所提醒，也纷纷为孙总鼓掌加油，可我的视线却没有离开肖艾，因为我看见她很孤独的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她已经被孙总和阮文鑫的爱情所感动，一直掉眼泪，可是却没有停止用鼓掌的方式认可这段爱情。

这个倔强的姑娘，也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会哭，却在面对别人的幸福时变得这么感性！

忽然，这场求婚仪式最后的结果于我而言并不那么重要了，因为结果已经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尤其是金秋，她在孙总和阮文鑫的这场婚礼中为公司收获了一份价值五十万的业务，但她此刻给予这对新人的祝福也很真实，而工作人员手中的ＤＶ已经记录了这一切。

我推开了咖啡店的门走到了肖艾的身边，没有看她的面容，只是看着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色的呢绒外套问道：“外面这么冷，为什么不进去坐坐？”

“有些东西，在外面看到的也许比在里面更加真实。”

“这么好的一个夜晚，说话的方式能简单点么？”

“呵呵……”

“别呵呵我，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世界里人为制造出来的复杂。”

肖艾没有用言语回应我，她踮起脚，目光穿过拥挤的人群，依然向孙总和阮文鑫张望着，我却在低头的那一瞬间，发现她那红色的鞋带松了……

我半跪在地上，轻轻地帮她将鞋带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在有这个举动之前，我没有想过后果，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这只是个举手之劳；也或者，她的孤独和与我相似的身世，总会让我本能的去宠着她，而无论在与陈艺恋爱之前，或是在与陈艺恋爱之后，这种想给予她关爱的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但我却一直没有智慧将这份关爱等同于爱情，因为我爱着陈艺是任凭天荒地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不觉得自己会爱上第二个女人。

我结束了半跪的姿势，从肖艾的面前站了起来，却发现她一直含着眼泪看着我……

我笑了笑，问道：“咋了，还被里面那对幸福的男女感动着呢？”

“你管不着！”

“好好，我是管不着，我只是看着你哭，自己就想笑……哈哈哈！”

“你怎么不去死，冷血动物！”肖艾说着情绪忽然失控，然后便看着我呜咽了起来。

我还不能适应女人的善变，以至于有些局促的看着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的肖艾，半晌才转移话题，带着讨好的笑容对她说道：“你知道吧，做成了孙总的求婚仪式，我前后一共赚了一万块钱，抵得上以前一个多月的薪水了！”

“就这么点钱，有什么好得意的？”

见她的注意力被我成功转移，我终于正色回道：“我当然要得意，我为这座城市做了这么久的奴隶，却买不起房子，不敢自由的恋爱，更不敢大声说话，但是有了这一万块钱就不一样了，因为这是我脱离工作后赚到的第一笔钱，它给了我很多做事业的决心，而深刻的决心才能抵抗那２０多年的奴性，我他妈不想再做这座城市的奴隶了，我要做一个建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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