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心火倒影

——为什么当一个好人就这么难呢？

阴暗的地牢中传来水滴的声音，她蹲坐在墙角，她努力把头埋进膝盖，金色长发散落肩上，她的身体在颤抖，视线之中只剩下那只手，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她被这双布满皱纹的手捏住下颌，中年男人反复盯着她的脸看来看去，像是挑选水果的主妇检查自己买的菜是否新鲜一样。

可是她不是水果，她有独立的意识。

她很想告诉男人这一点，可是她不敢。

她害怕......害怕这个男人。

就在昨天，她亲眼看到这个男人面对一个咒骂他的短发女孩，仅仅是伏在短发女孩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短发女孩就疯掉了。

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那个女孩都在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她不知道那个女孩怎么了？究竟是怎样的痛苦会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直至今天早上，女孩死了。

女孩身上遍布血痕，在无法忍受疼痛的时候，女孩一次次撕咬抓挠自己的身体，那血肉模糊的景象至今仍在她脑海中回荡。

墙上到处都是五指抓出的血痕，有的已经存在很久了，几乎要看不清血迹。

这座地下牢房内十几个囚室恐怕都是这般光景吧！这可怕的地方究竟残害了多少人？

她不知道，她只是想活下去。

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橙区，就算自己是玩家的话，为什么自己不生在蓝区啊！

‘出生’后的她闻到一阵清香，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与一个矮个子讨价还价。

“是不是再给多一点啊！这一次的‘货物’品质明显比以前的好，你这给的金匙也太少了吧！”

“品质的优劣是由买家来评判，不是由你这卖家说了算。”

两个人的争论仅仅持续了数十秒便宣告结束，那个将她卖给男人的矮个子倒在了血泊中。

仅仅因为与男人争辩了几句，就被他残忍杀死。

没有用到金属与火药，没有用到任何实质上的物品。

男人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那矮个子便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矮个子玩家搞错了一个事实，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作为玩家，‘出生’仅仅十分钟便被其他玩家捉住，然后当做商品来买卖。

这便是她至今为止的全部经历了。

“来，小丫头，把这张纸上的内容念出来。”

男人从衣袋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交给她，然后他走到一旁，冷眼旁观着她的举动。

“别念。”一旁走过一个金发男子，他从她手中抢过那张纸，然后收入了自己口袋。

“可怜她吗？孩子，想要在这世界上活下去，就一定要记住，可悲的仁慈只会害了你。”

中年男人对于阻拦他的金发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起一支烟，靠在墙边说道。

“老师，就算要研究《极恶箴言》，也没必要拿这些无辜的人来实验啊！”

金发男子看着她，然后转过头看着中年男人说道。

“老师，我们放了她，可以吗？”

“不能。”

冰冷的回答。

“为什么？”

“你对她好，难道她会感激你吗？亚尔兰，必须承认你很像我，很像我曾经的样子，所以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

中年男人吐出烟圈，看着脚下说道。

“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用仁慈去对待每一个人，可是他们回报我的是什么？好人有好报？那都是自欺欺人！我这全身的伤痕就是拜他们所赐！所以记住，永远不要用仁慈去对待别人。”

男人指着自己裸露的手臂上那难以计数的伤痕说道。

“每到阴天下雨，这些伤痕带给我的痛苦真是生不如死。”

“那您不要在这个阴冷的地牢多呆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亚尔兰扶着中年男人离去，他临行前看着她，用男人无法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一定会救你的。”

那时候，她把他当做希望，他就是她获救的唯一希望。

他就是她在这阴暗地牢中唯一的光。

几天后，中年男人又一次拿着纸来找她，这一次亚尔兰拿着一柄手杖跟在他的背后。

“保管好那柄手杖，雪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知道了，老师。”

“小丫头，让你多活了这么久，今天你应该发挥你的价值了，把纸上的内容念出来，我看看这一次的理论有没有偏差。”

“老师，真的不能放过她吗？”金发男子哀求道。

“不能，既然你在意她，那就更不能留着她了，仁慈与牵挂是你的大敌！”

中年男人俯下身把纸递给她，也就是这一刻寒光闪过她的眼睛。

中年男人的身体突然凝结出一层寒冰，他像冰雕一样被冻结在原地。

而在他的背后，插着一柄寒光闪烁的三棱刺。

荒野中，看着燃烧的小屋，两个人都不再言语。

“谢谢你。”她小声说道。

“杀死了自己的老师，你后悔吗？”

“不后悔，为了......”亚尔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里的话到了嘴边，最终没有说出口，虽然心里无数次下定决心，但这一刻他还是改口了。

“为了......不再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我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

他很想说我是为了你才甘愿弑师灭祖，可是他没有这么说，他不愿意让她心中从此留下自己的影响。

“你有什么打算吗？”她看着亚尔兰轻声说道。

“你已经没有......家了。”

是自己害了他，是自己害的他连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失去了。

“天南地北，随遇而安。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反倒是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你从这里一直向南，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遇到断剑意志的人，他们也许会收留你，然后送你去训练营。”

亚尔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尽管这笑容是如此的苦涩。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他是好是坏，他始终是我的老师，而我是他的学生，恶人的学生......”

“恶人的学生......是不会被原谅的......恶人的学生杀死了自己的老师，他永远不会是惩恶扬善的英雄，他永远都是弑师灭祖的败类。”

亚尔兰说出‘恶人’这个词的时候，脸上流露出无奈与哀伤。

对他而言，承认自己老师是恶人一定是很艰难的事情。

“我应该加入他们吗？他们会害我吗？”

她蓝色的眼睛透着哀伤，显然她害怕自己会再度沦为阶下囚的命运。

亚尔兰走近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说道。

“不会，他们都是好人。”

“别哭啊！爱哭鬼！”亚尔兰摇头苦笑，他整理着她的长发，从衣袋里取出一条丝带将她的头发系成了一条马尾辫。

“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只是可惜我手里只有这样一条破旧的丝带，和你实在是不相称啊！”

夕阳下，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她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还是不见的好，我是恶人的学生，恶人的学生也是恶人，见我只会让别人对你非议。”

“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坚持去做。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你，相信自己的阿莉尔！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就放心了！”

亚尔兰回头向她挥手告别，那一刻是十年前。

是他们的第一次离别。

也是永别。

阿莉尔转过身看向诺薇雅，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没错，亚尔兰告诉过自己，他希望看到的是坚持自己想法的阿莉尔。

那么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呢？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阿莉尔手持双剑走向谢疾隐，谢疾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阿莉尔走到距离谢疾隐只剩下不足百米的位置时，她猛然转身像离弦之箭般冲向诺薇雅。

那遮住左眼的金发被风吹开，露出了金色的眼眸，在那眼眸中跳动着被红色轮廓包裹的金色火焰......

圣言·心火倒影！

诺薇雅瞳孔猛然缩紧，她急忙展开‘玛丽安·七言盾’，但阿莉尔像火箭一样冲过她的身体，她感受到了刺骨的炙热与灼烫......

这究竟是什么圣言！

断剑意志的一个小小士官怎么可能拥有圣言！她的圣言线应该是火焰一类的东西，难道是......

诺薇雅突然惨笑一声，她明白了一些事情......

只有当一个人对‘天下至善’具备强烈渴望的时候才会觉醒圣言......

在那个火焰燃烧的夜晚，阿莉尔即便走上了与亚尔兰背道而驰的道路，在她的心里也从未放弃过拯救亚尔兰！

她不希望亚尔兰被世人唾弃，她希望能有什么力量来拯救亚尔兰！

所以她的圣言线便是那荒野中小屋燃烧的火焰，那由亚尔兰亲手点燃的火焰照亮了她一生的道路，想必那是她心中最美的火焰......

不管她怎样看待亚尔兰都无法改变她那试图拯救亚尔兰的心！

因为她得到了拯救，所以她要拯救那个拯救了自己的人！

诺薇雅背后张开黑色翅膀，依靠‘罗斯比尔·羽化术’飞上了天空，阿莉尔双剑一挥，两条交错的金色火光已经盘旋冲上了天空......

而与此同时，强烈的刺痛感从诺薇雅背后传来。

不计其数的拉迪鲁赫剑射中了她的身体，几乎是将她射成了一个筛子。

“魔女，战斗中分心可是大忌！”

赛琳娜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而诺薇雅被这么多剑贯穿身体，全身早已是血流如注，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

“你们五个人来的真快啊！这么快就解决了我的一个镜像分身。”

诺薇雅冷笑一声，她的身体缓缓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该死！这个也是镜像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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