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成乾带着这个舶来的龙在燕回国靠近海的地方落下。
龙一头扎进了海里面,也不知道潜入了多深的海底,只知道宿成乾坐在海岸线上一个人玩沙子抓螃蟹,将螃蟹困在沙坑里浇了点海水,正看着螃蟹戏水呢,结果小小的横着走的家伙一头扎进了沙土里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那短腿的龙终于吃饱了从海里冲出来。
轰隆隆隆!
海水如同瀑布一样从它的后背落下,倾泄入大海之中。
“吃饱了就走吧。”
宿成乾重新坐在了龙的后背上。
夜空越发皎洁明亮。
又是一道飞龙在天的影子掠过了月亮的前面。
“话说,你这个样子实在跟龙的模样不太一样,别人看了还以为你是生病的龙。”
高高的上空之下飘落了一句话。
短腿龙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我们的龙是长条的,身材纤瘦,风姿绰约,看起来就跟山水画一样……”
宿成乾两手抱在胸前,高空的风掠过了他的鬓发:
“你这扑棱翅膀的样子,可看起来不一样。”
短腿龙猛地一阵摇晃,似乎有些嫌弃宿成乾没怎么见过世面。
大地之上再一次掠过了一道巨大的阴影,短腿龙张开了庞大的翅膀,尽情地伸展,整片土地都落入了黑暗之中。朦胧起床上厕所的人,还以为今夜月全食了,等到回过神来这莫不是天狗吃月的大凶之兆,赶紧抬头看去,却又只看见一轮明月挂在天空。
方圆没有云雾遮挡,星光也被这明亮的月光遮挡住了。
抬头只有一个月亮,明晃晃的好像刚才天狗食月是个错觉,于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又窝回热乎乎的被窝里面呼呼大睡去了。
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那些人都会以为自己做了个诡异的梦而已。
短腿龙悄悄地回到了龙穴之中。
宿成乾使用复元术将断了的铁链恢复如初,那短腿龙绕着原地转了两圈,对于这奇迹般毫厘不差重新接上的铁链好奇得不得了。
“听说琴歌姑娘也快要回来了,你不用担心,自然会有人喂你吃的。”
宿成乾叮嘱着关上了龙穴的门。
短腿龙蜷缩成一团,缓缓闭上眼睛,这一次发出熟睡的绵长的呼噜声,震得龙穴同频发抖。
宿成乾重新回到归香阁。
归香阁照旧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不,好像多了一个人。
宿成乾微微眯起眼,院子里光影交错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深色骑装的长发少女。深紫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成了无限接近于黑的颜色,少女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错愕:
“今日是你当值?”
这话说得好像她忘记了今天是宿成乾来裘家别院的日子了。
“琴歌姑娘需要些什么吗?我可以跟管事婢女说一下,还有那个陈皮总管也回来了吧……”
宿成乾害怕被裘琴歌发现自己偷偷把她的宠物某短腿龙放出来的事情,赶紧说道。
这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宿成乾下意识也学了这个手段,不过好在平时精明犀利的裘琴歌此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不用了,我只是过来看看。”
“过来看看?”
宿成乾顺着她刚才看的方向,扫了一眼,不知道她过来看看的看这里的风景,还是看这里的人。
如果是看这里的人的话,那么她又是过来看谁呢?
为了看谁,才会刚刚回到裘家别院就立刻来了这里呢?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想看的。”
裘琴歌深深地看了宿成乾一眼,她的感情藏得很深很浓郁。月亮倒映在她那深邃的如同夜空般的眼睛里,就像是深潭的最深的地方,陷在淤泥里面的一颗珍珠一样。
她和宿成乾擦肩而过,被夜风撩起来的长发传出清冷的味道。
像是初春的雨后,猛嗅了一口空气那般,带着点凉意,却并没有让人抗拒的味道。
裘琴歌走到了归香阁的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问道:
“你……要不要一起听戏?”
“听戏?”
是指说书的吗?
宿成乾在禁地里面的娱乐活动相当少。
就算还没有关在禁地里面,而是身为普天之下至高尊魔尊大人带着众位魔教弟子,还窝在那个穷酸山旮旯里面的时候,也是终日忙着去给魔教弟子擦屁股,要不是赎人要不是寻人,除了平时撸撸猫,弄点宠物,也没有别的时间搞点兴趣爱好了。
就算是在铜雀楼里熏染了多日,也还是分不清楚听戏跟听小曲还有说书人的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新上任的掌门里面,有个特别擅长阿谀奉承的,给我买了个戏班子。我原本是想没什么用让千剑处理掉的,不过刚才忽然想到,也许还可以来听一听。”
——反正都是一些陈词滥调,听了乏味的东西。
裘琴歌垂下眼帘,将后半句话收进了心里。
“好啊,我也没有听过戏班子唱戏。”
宿成乾倒是答应的爽快,他想认认真真地了解一下听戏是普通人日常之中什么样的活动,到时候回到了铜雀楼,就可以给大橘显摆显摆自己又新学到的知识,让大橘好好羡慕一下,自己没有跟过来就错过了很多了不得的场景了。
想到这里,宿成乾还有点小激动。
裘琴歌看出了宿成乾眼角的兴奋,没有人注意到她嘴角上微微弯起的弧度——当然,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陈皮总管正在苦恼着一群戏班子要用什么方法从龙口下解救下来,或者从千剑的剑下救回来,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到任何一种方法的时候,忽然听见裘琴歌让人来传话,说是现在把戏台子搭建起来,宗主夜里要听戏。
现在?
这么深更半夜的时候?
嗨呀,哪里管他深更半夜还是闻鸡起舞,这话提出来,这群年轻后生们就有活路了!
陈皮总管就像是饥渴的人忽然间遇到了一处水源,哪里管这个水源里面是不是藏着鳄鱼还是被人投了毒,哪怕是饮鸩止渴,也要拿出性命来抓住这如同蛛丝网一样细细的机会!
“都给我听好了!把你们眼角上的眼泪都给我擦干净了,今晚就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们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唱出最好的戏曲来,留住宗主的目光,改变她的心意。”
陈皮总管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说出来的话竟然让刚才还在哭哭啼啼的戏子们,一下子止住了哭泣:
“宗主虽然对生死看得很轻,但并不那种看不出你们价值的人。前提是,你们要让宗主看到你们身上拥有的价值!明白吗?!”
这戏班子原本是在一个镇子上唱戏的,每次唱戏几乎半个镇子的人都来看,久而久之声名远扬,有很多王公贵族也会慕名而来观看,所以才会有了当地新上任的掌门人为了讨好裘琴歌这个裘家最年轻的宗主而将他们整个戏班子献给裘琴歌的事情来。
原本对于戏班子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从一个小地方一跃来到了裘家这个大平台。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和期待,甚至觉得自己这个戏班子闻名整个世界都是分分钟的事情。只要唱好了戏,就会在五大名家之中传开,在五大名家之中有了地位,就等于所有人都会认可他们了 。
哪里想到,就算所有人对他们唱戏的功底都赞不绝口。
这个裘家最年轻的女宗主,裘琴歌,竟然对听戏这种日益流行的贵族之间的活动一点兴趣没有,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些抗拒。
他们哪里想到,就算是铜雀楼的歌仙姬灵椿在她裘琴歌面前唱戏唱歌,裘琴歌照样不会被撼动一分一毫的情绪,甚至连给个礼貌性的好评都不会给。
对于她来说,这辈子最好听的歌曲,最好看的戏,早就在她的母亲死在面前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这边戏班子们赶紧装扮准备,那边陈皮总管叫来了护卫和下人们开始在白天婢女们趁裘琴歌不在的时候互相摘花朵臭美的花园里紧急布置个戏台子。
观众席上就放了两张椅子。
裘琴歌在左边的椅子坐下,示意宿成乾坐在自己的右手边。
“现在还是准备的时候……”
裘琴歌眉头微微一蹙,眼前是下人们忙碌搭建戏台子的身影,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状态。她最想要的状态就是在她命令下达的那一刻,到她出现的时候,整个戏台子已经完美地呈现在她的面前,所有人到位,就等她一声令下,来一场盛大的演出,将这个宁静的夜晚击碎。
她心里做了个决定,这些人不管唱的多好,都不能留了。
可是一转头,却看见了宿成乾隐隐期待的神情。
他的身体坐得笔直。
这似乎是一种长期以来的习惯,无论的坐姿,站姿,甚至睡姿,都一板一眼,像一种老古董的做派。但是有些小动作让裘琴歌觉得意外得有些可爱,藏在宿成乾袖子下面的手,像小孩子等待礼物一样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膝盖,眼睛里充满了浓厚的好奇。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一切。
哪怕是戏台子还在搭建一个简陋的框架,都让他觉得很新鲜。
裘琴歌侧过脸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戏台子不用那么快完成也没有关系。
“有趣吗?”
裘琴歌淡淡地问道。
“有趣有趣,这是生平第一次看见这种布置,还有接下来的……那个唱戏,都很有趣!”
不擅长使用形容词的宿成乾,也只能将“有趣”两个字重复循环地利用,来显示自己内心的小激动了。
“是吗……”
裘琴歌顺着他期待的目光看去,唔,似乎……是有点意思了。
好吧。
她决定了。
无论一会儿那戏班子唱成什么样子,她都会把他们留下来。
留下来,唱给宿成乾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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