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白夜有时尽（二十八）

秋嫣拢了拢肩上厚实的披风，戴上兜帽，哈了口气，抱着个汤婆子，扭头冲小桔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

“是。”小桔取过门边的一把油纸伞，撑在秋嫣上方。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下雪天。

院内银装素裹，白得发光，几支红梅依旧在枝头上怒放，像是在争宠一样抢夺阳光。

可这片苍穹之上，明明没有太阳。

事先谈好的人手并不少，都是些视财如命之人。一旦事成，秋嫣便可高枕无忧。

收到温浔已经被诱导着朝南庙赶来的消息时，秋嫣已经端坐在庙中，姿态高贵冷艳，静待收网。

小桔拨拉着篝火，在不远处铺了张软垫，道：“姑娘，庙里潮湿，奴婢烧了火，您过来烤烤吧。”

闻言，秋嫣挪了过去坐下，仍旧保持着一副矜雅的模样。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能高兴得太早，温浔一刻不死，她就一刻不得安宁。但一想到那个女人马上就要死于自己的精心筹谋，秋嫣就笑得合不拢嘴。

“回府之后，我要立马去找江澄。”

她要去找他，去拥抱他。

快了，快了。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看到了裂缝中那散落的光。

“砰——”

猝然间，破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轰然倒塌，扬起满室粉尘。

汹涌的光破门而入，刺眼的白光里，一道黑影伫立在门口。他逆着光，身影高大颀长。

秋嫣心中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猛然扩散至四肢百骸。

那些被雇来的修习魔道之人互相对视一眼，下一瞬一齐冲上前去，同那人厮杀起来。

刀光剑影里，横飞的血肉显得格外可怖凄惨。

小桔被吓了一跳，在看清来者不善之后，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挡在了秋嫣身前：“姑娘，您别怕，他只有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擒住他的……”

她说这番话，不知究竟是在安慰秋嫣，还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秋嫣却仿佛入定一般，只是瞪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道闯入的身影，嘴唇翕动着，似乎有话要说。

她的眼睛里洋溢着惊怒，惊恐，还有不可置信。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掀飞，直直撞击在墙壁上，滚落至她们身旁。飞溅出来的血迹有不少黏在了秋嫣的半边瓷白的脸上，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阴森。

小桔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家主子会露出这样惊恐的神情了。

因为那个人，以一己之力，毫不费力地解决了她们雇来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拿着的，滋滋作响的仙器，是紫电。

紫电啊。

哪怕小桔再眼瞎，也不会不认得这件江家代代相传的仙器。

已是深冬，江澄仍是身着一袭暗紫，橘黄色的暖光流转在他衣服上，像是小小的火苗跳动着。三毒被他别在腰际，紫电被他拎在手中，一双眸子像毒蛇吐着信子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他的一边面庞隐匿于黑暗中，有光的那半脸轮廓如旧冷硬。一开口，语气毫无商量余地：“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秋嫣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桔，颤抖着唇瓣，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语气很轻很轻，像是将死之人气若游丝的挣扎询问。

但秋嫣这个将死之人似乎并不想听到江澄的解释，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声音愈来愈高，愈来愈嘶哑，最后化作一声声咆哮：“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我欺凌她，却偏偏要在最后一刻出来坏我的计划！？啊！为什么？！明明就差一点了！”

她一脚将烧得正旺的篝火踢翻，跪倒在潮湿的石地板上，额头也“咚”的一声狠狠磕在地板上，十根手指猛地插进头发里，死命地抓着发根，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减轻心里那令人窒息的苦痛。

作者：呜呜呜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作者：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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