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坞内处处狼藉,江澄把能砸的东西都徒手砸了个遍,双手鲜血淋漓。
那是江若楚第二次看见这么失控的自家宗主。
第一次是在莲花坞灭门的时候。
温浔死了,她心中难过,他又何尝不是呢?
她尚且还可以冲江于渊发脾气,冲江澄摆脸色。可江澄作为一宗之主,他又该向谁发泄?
她这份责怪之情,忽然就没了底气。
端来药箱,她跳上房檐,垂着头喊了一声:“宗主……”
彼时江澄正坐在屋顶上喝酒,酒汁顺着脖颈流过喉结,滑入衣襟。他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道:“退下吧。”
江若楚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不住了。她将药箱留在原地,哽咽着道:“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言罢,径直跳下了屋檐。
江澄看着那个药箱,脑海里忽然想起在小渔村里的那段日子。
那时他被困在她的回忆里出不去,因此昏迷了好几天。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重新审视她,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的吧。
她的言笑晏晏,她的隐忍坚强,她的不以为然,她的薄情寡义……
原来她的一字一句他都记得那么清晰。
“真不是我,要真是我就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金麟台上,她言辞凿凿。虽说事情起因有异,但那些死去的人,的确是她杀的。
心脏被剖出,她也当真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江澄忽然哀嚎一声,奋力将酒坛子一摔,淡薄的月光下,溅起的酒水有些晃眼。
一团白色出现在面前,江澄定睛一看,发现正是温浔救下的那只起名“橙子”的白猫。
平日里明明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可一想到这是她留下的、唯一带有她气息的活物,江澄就忍不住伸出手,对它喊道:“过来。”
橙子“喵呜”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江澄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它一爪子挠向脖子,一股火辣辣的疼自脖颈上蔓延开来。
橙子凶神恶煞地“喵”了一声,浑身的白毛都竖起,似乎下一刻就要和江澄拼命。
“……”江澄收回手摸了摸伤口,目光晦涩难懂。
连一只猫都懂得为主报不平,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又为她做了什么呢?听信蓝子安的鬼话怀疑她?告白时拒绝她?还是毫不留情地出剑杀她?
江澄抱住头,痛苦地悲鸣了一声。
她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你会不会等我……回来?”
他转身,跳下屋檐,头也不回,翻起的衣袂在夜色里张扬。
“我会。”
月上中天。
雾障山上,一个少女赤着脚,缓缓地走着,像一个义无反顾奔赴向往之处、不再归家的人。
她穿着一件藕色的衣裳,身形单薄,略显寂寥。
但面上却带着与周遭气息不合的诡异笑容。
渐渐的,她消失在天地交接的地方。
“师兄当真不后悔吗?”蓝瑛华仍是按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悄悄打量着身旁人的神色。
蓝子安盯着那一抹藕色消失的地方,眸子被夜色氤氲得更加深沉,语气淡漠:“女人如衣服,当弃则弃。”
蓝瑛华兀自笑了一声,但那笑容,莫名有些苦涩,像安慰,更像自嘲。
蓝子安斜睨着她,目光颇为嘲弄:“有舍才有得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不待蓝瑛华回答,他转过身,背对着那一直注目着的人,迈开腿,头也不回地道:“走罢,该去做正事了。”
两人并肩而行,良久后消失在丛林深处。
“师兄?”
“你单名一个‘浔’字?”
“是、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好听。”
那年少女腼腆的笑容似乎镌刻在他心头,让他生生世世难以忘怀。午夜梦回时,他总能想起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姑娘。
像噩梦,更像执念。
但是啊,人生不如意,十之**,有舍才有得。
所以为了秋嫣,他舍弃她了。
翌日,莲花坞。
江于渊再无往日沉敛,一路马不停蹄奔到校场上,气喘吁吁道:“宗主!我有要事禀告!”
此时江澄正在校场上训练弟子。他转过身,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江于渊凑过去贴着江澄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底下的弟子自然是听不见,不过他们看见自家宗主先是呆愣了一秒,然后拔腿就往客厅冲去,犹如一阵旋风,登时飞出了十里远。
客厅中,江若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门口抢进一人,疾行不响的清心银铃竟有颤动之意。
江澄忽然像被嵌在门框上一样,立在门口,挪不动脚了。
倒是江若楚身边那人,见了他,眉目间染上一丝笑意,起身道:“好久不见,江澄。”
她穿着藕色的衣裳,一如云梦江边,她同他情真意切的告白那刻。
江澄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拥住,阖眸哽咽道:“欢迎回家。”
第一卷,完。
作者:没看懂的话……等本书完结之后二刷就能明白了。(没错我就是懒得解释)
陈情令之酩酊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