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般恬淡的打工人生并非剑之圣女心之所向

普林森·博思不耐烦地用笔敲桌面，提醒桌对面的那位男士把注意力从雪娜身上收回来。

“时间！”

普林森很烦这些没见过美女的家伙，他只想让这个上门登记招聘的小老板赶紧把他的需求说个清清楚楚。

“啊……最近就要开业了，所以很急，越快越好。”这位绅士似乎很紧张，不停用手帕擦汗。

普林森不觉得这位新老板很急切，记下信息，接着问:“地点？”

绅士端正坐着，说:“东城区，圣碑广场。”

普林森点点头，记下，继续问:“几个人？技能需求呢？”

绅士下意识地看向普林森身后整理文书的金发女子，他没办法将视线从那完美无瑕的女子身上移开。

她实在是太美了……

普林森问他招聘需求，他就下意识地答:“贤惠大方美丽动人。褪去年少的青涩，成熟得刚刚好，好似鲜花盛开的一瞬。”

普林森听这要求就觉得难办，他做人事工作好多年了，还是能把这些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提出的要求转化成具体条件的。

首先是女的，不要没有工作经验的女的，但又要有上进心的女的，而且脾气要好，脸蛋要漂亮。

说实在的，这些条件只要别凑一块都好办，但一集合到一个人身上，这些就变成了万里挑一的要求。

普林森想了一会，问他:“如果可以跟我说一下你的预算条件，或许对招聘有帮助。”

绅士愣了一下，突然很有自信，说:“我家里有一座庄园，获得过最高庭院奖，贴身仆人四十八位，大厨手艺出自皇宫，马车有五架，名下公司有十三所……”

普林森连忙打断他，觉得这个人似乎不知道如何直白地表达工薪预算，很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想好。

“好的我知道了，你的预算充足，我想人手招聘会很容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人总能把事办成，普林森琢磨着要不然找几个好看的姑娘培训一下强行上班也不是不行，“你要找几个？”

“几个？一个，只要一个，我一点也不花心。”绅士神色很坚定。

普林森则越来越觉得他有病，明明有这么多钱却只招一名员工，剥削嘴脸太明显了。

“那个……卫斯理先生，你确定只需要一人吗？我看了一下你提供的公司资料，上面写的是书店，按我往日经验，一般书店都会至少招聘三人以上，你应该知道的，偷书的人可不少，店越大越需要人看管。”

书店老板卫斯理如梦初醒，才意识到他走神了，连忙点头掩饰，“对。您说的有道理。唔，那就招募十个人吧，我的店很大！确实需要很多人手！”

普林森一听十个名额就有点不满，虽说有钱好办事，但也有个极限啊。

“那我再来跟你确认一下，您开在圣碑广场的书店将在近日开业，需要十名员工，没有特殊技能要求，员工都是有一定工作经验的二十岁以上的女子，对她们有容貌要求，工资预算不设限。”

听得这么个招聘条件，书店老板才意识到他刚才犯了什么浑，但又不好意思修改，他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脸很臭，好像只要再提什么要求，对方就可能要翻脸。

卫斯理硬着头皮点头，“对。没错。这是全新的经营模式，所以人员要求比较苛刻。”

普林森听他这句话才算是打消了劝阻的念头，整理一下资料就跟他提具体的代办酬劳。

雪娜在一旁一边工作一边听书店老板他们的交谈，觉得这个老板深藏不露，招聘十名漂亮姑娘开书店？鬼才信呢！要么真有独特运营商法，要么是私下迫害良家妇女！

雪娜的正义感猛涨，决心前去卧底，如果真的是贼窝，那就给他肃清一锅端了！

等书店老板离去，雪娜就去跟普林森谈这件事。

普林森听她有意向去工作，有喜有忧，“说实在的，雪娜你值得更好的工作和更高的薪酬，但是那位先生所说的新的运营模式是有风险的，最坏情况可能是工作几个月都领不到工钱。”

雪娜没敢把真实想法告诉他，只是说先去体验一个月看看。普林森也算是乐意，招聘条件苛刻，能找到一个是一个。

数日后，普林森领着十个貌美如花风格各异的姑娘去到卫斯理的书店。

其实一见到那所谓“书店”，普林森是有点惊吓的。

这“书店”确实很大，卫斯理是把圣碑广场附近的一座小庄园直接买了下来做“书店”。光是人手而言，可能真的需要十个人以上。

此处庄园已经重新翻修了一次，卫斯理这个庄园专家还特地在原有基础上对庄园布置二次设计，只见庭院风景如画，步步成景。

卫斯理看了看这十位姑娘，喜出望外地发现雪娜也在其中，但他把内心的激动掩饰得很好。

雪娜在这十个姑娘中艳压群芳，不如说有别人做映衬，显得她的美貌更加举世无双。

卫斯理带来的还有十组裁缝，让她们为姑娘们量身定做，衣服有三套，分别是雅致的格子制服，轻飘飘的女仆装，还有一件根据姑娘们喜好定做的日常服饰。

其实关于这个所谓全新的“商业模式”是卫斯理的某位朋友给他提出来的，他原本只是想买座庄园当书库，但觉得有这样高质量的员工阵营，或许真的可以做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卫斯理站在十个姑娘身前，表情严肃，“再过几天，这家书店就要开业了。这几天我会对你们进行礼节指导，因为你们要面对的客人，将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士，最低等的也是伯爵。”

老板一番话吓得姑娘们脸色苍白。

伯爵？她们这辈子能见上几个伯爵？竟然在这还只是个低等货？！

卫斯理在他们身前走来走去，“你们不必感到自卑，正相反，因为你们将成为比客人更尊贵更骄傲更博学的女士，他们必须提前预约才能见到你们，你们只有不断学习不断进步才能在这里继续工作，你们的所有权利都能通过你们的成绩来获取。包括选择是否要工作的权利。”

见到几个姑娘面有难色，卫斯理继续说。

“没错，你们在来之前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你们没受过教育，你们没有任何背景，你们只有一张好脸蛋。与其他漂亮姑娘相比，你们却是幸运的，你们可以迷茫，可以退缩，可以心存幻想，你们可以尝试不曾敢想的事情，你们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否则普林森·博思先生也不会选择你们，他总能为任何一份工作找到合适的人选。你们是已经被认可的人，是将要被更多人认可的新贵族，抬起脸来，动起手来，来吧，留给你们的时间正正好，只要不断前进不断进步，一切时间都会正正好！你们的人生，需要被改变了！年轻的美丽姑娘们！”

一番激励人心的演讲，普林森都快要鼓掌了，这个看似不靠谱的书店老板似乎还是很靠谱的。

至于雪娜，听得这些发言，满心只有一个想法——这家伙是不是传说中的传销头子？！

接下来几日岗位培训进行得不紧不慢，卫斯理是个很会引导的管理者，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时间去质疑任何事，包括质疑自身的能力，他的开导永远一针见血，效率超然！

在卫斯理认为时机成熟时，开业请帖如同涟漪，自庄园向外快速扩散。

在姑娘们还以为是练习的日子，他们突然发现庄园内有陌生人在散步赏景。卫斯理的训练是高效有用的，根本不用他做任何提醒，十名女士自然会去同客人沟通交流。

姑娘们的表现太好，以至于那些贵族猜不出她们的来历，因为贵族们以为这些姑娘来自名门望族。

神秘感，真是一种美妙的煎熬。

卫斯理坐在小别墅里看庄园内那人来人往，他觉得自己似乎确确实实玩了把大的，但开局良好，尚能淡定喝茶。

这里对外称作“书店”，实际主要收入不是卖书，他卖的是入场资格，至于想要什么书，拿走就是。

入场资格卖的是天价，但总有不差钱的有钱人无聊出的起，只要这前几批客人把这里的事情传出去了，那这生意就算正式开了头。

卫斯理找到了十大女士的位置，她把十人分到十个区域，再引导十组客人到那十个地方游玩，运气好的一下子就能找到那藏在庄园内的神秘女郎，运气不好的就是他的员工找上门。

他把注意力放在雪娜身上，却发现雪娜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带了两把剑入园，一见客人，就跟客人比剑。

噢，这女人竟该死的帅气，那舞剑的英姿，娴熟的剑术，甚至能引导客人与她有来有回，就像在跳舞。

卫斯理更加好奇这个女人的来历了，虽然他早就让人去调查，但总是无功而返。

卫斯理在陶醉，雪娜却感到越来越惊悚。

同她舞剑的这个红发青年似曾相识，更要命的是对方的剑术明明很好，却总在重要关头暴露破绽，要是雪娜收手不及，就得出人命！

一阵惊心动魄的切磋之后，雪娜收剑调息，仔细观察身前这一身华贵的俊逸青年。

按卫斯理说的，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而且还是最最高贵的那一群人，那面前这人也应有极其恐怖的背景。

红发青年仔细端详手中的剑，夸赞道:“好剑。若你没意见，我就收下了。”

雪娜带的两把剑都是她最新打造的得意之作，红发男子手中的那把更是前些日子屠杀异端的剑。

“还未自我介绍。”红发男子收剑，躬身行礼，“我叫萨尔加·奥斯托雷·萨加，来自南方的萨加自治州，有幸见过剑之圣女。”

雪娜不动声色，请这位年轻贵族前去池边小亭歇息。

这里名义上的员工只有雪娜在内的十名女子，但实际上隐藏的人员还有內厨与仆从，只不过他们有专用通道，一般不会让客人看见。

当雪娜他们走到亭子，亭内已经停好一辆餐车，精美糕点与上等红茶配齐，在餐车旁还有一辆双层推车，上面排着各类书籍，供客人挑选。

雪娜请人入座，斟茶，装糕点，动作轻柔，礼节恰到好处。

萨尔加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慌得就像见国家元首，要不是格格力身份敏感不好出头，他才不敢与这么一尊传说级人物笑谈风云。

他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一个不大不小的家世背景，至少他认为他的家族不大不小。

雪娜请他喝茶，然后说:“说实在的，你让我感到惊讶，奥斯托雷，萨加，无论是哪个姓氏搬出来都能让大部分人感到紧张。”

萨尔加佯做冷静，表现得就像个连雪娜的婚姻大事都尽在掌握的智力型高手，但实际上所有点子都是万能的格格力大人想出来的，他只负责假装“幕后黑手”的角色，毕竟擅自约见剑之圣女这件事，小则是个人事件，大则上升到与教廷对立。

格格力的背景色彩太鲜明，明显不合适。

这时候只好让这个背景“简单”又不敏感的公子哥萨尔加出头了。这次会面基本是不可避免会被教廷发现并审查，但萨尔加不属于神圣国度人，教廷还是要顾虑一下萨加家族的。

毕竟萨加家族可是支撑着与魔族对抗战线的主力军。

至于他的名字中的“奥斯托雷”，则是神圣国度的某位公爵大人的姓氏。

萨尔加饮茶冷静一下，笑着说:“其实我更希望您能记住萨尔加这个名字，若非第一次见面，否则我也不愿报上全名。”

雪娜挽起垂落的金发，给红茶加入鲜奶并搅拌，喝了一口，才长舒一气，说:“那么，萨尔加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萨尔加说:“可别叫我什么大人，我挂着这两个姓氏只是为了以后随便占个便宜继承个爵位而已。现在我只是个无名小辈萨尔加。”

雪娜颔首，说:“好的，萨尔加。不过你最好还是开门见山，不知道卫斯理先生有没有跟你说，其实我们的会面仅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萨尔加摆摆手，不紧不慢地往杯中加砂糖，说:“实际上卫斯理是我朋友。”

萨尔加这句话就是个暗号，雪娜的脑中一瞬间跳出一个设想。

萨尔加饮茶，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会面地点。”

“我们。”雪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个词的蕴意太深太深。

萨尔加笑了起来，说:“对。就是我们。啊，这个我们可不包括卫斯理，他只是帮我一个顺水人情。他什么都不知道。”

雪娜说:“他想开书店需要人手，你却让他去人才市场，还偏偏是我在打零工的人才市场，而且还提出了具体过头条件过分的要求。是吗？”

萨尔加叹气道:“我只是让他去钓鱼，我可没给他鱼饵，是他自己提的，后来还跟我说这件事，我想他是被你迷住了，昏了头脑才提这么夸张的人事要求。”

雪娜沉默片刻，叹气道:“该说你们算无遗策还是运气太好，总在一些微妙的地方成功。”

萨尔加说:“无论如何，成功建立起联系就足够了。今天来只是为了一件事，那位大人问你想好了吗，如果你没有意愿，我们将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不再来打扰。”

雪娜迟疑了，她的目光看向远方，她正在想她有多久没离开神圣国度了，甚至是圣都，只有在狩猎异端时她才出得了城。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刚刚好，尝试着各种各样的工作，认识各种各样的人，除了那时不时就要见血如同生理期的异端狩猎，一切都正好。

她喜欢这种恬淡生活。

雪娜说:“其实我现在挺好。”

萨尔加说:“打工生活吗？”

雪娜点头，说:“对，打工生活。既然你们和那个人见过，他应该跟你们提过我们两人是什么关系。我不是讨厌他，我只是讨厌被安排的人生，成为一只金丝雀，困在笼子里，了解外界的方式只有道听途说。所以我逃了出来，亲自感受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每体验一种职业，我的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就更具体一点。”

萨尔加说:“我可能比你更惨一些，我是两个家族的结晶，如果这块脆弱的结晶破碎了，那将意味着联盟破裂。所以我被装进宝盒里，藏得严严实实。明明住在前线地区，我的庭院却永远只有鸟叫。”

雪娜说:“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萨尔加笑了，说:“藏在宝盒里的，也可以是一颗无坚不摧的钻石。另外，总有些胆大包天的宝物猎人想要偷走我。而我这颗钻石长有腿，跟着宝物猎人跑了。怎样，刺激吧？啊，不过跟你比，或许还差了一点。穿越而来，想想就觉得很帅。”

雪娜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说:“这是我此生最自豪也最遗憾的事。我逃走了，一不小心还带走了另一只笼中鸟，至今也没找到。她可能就在某个地方快乐地生活吧，可能很近，也可能很远，可能下一个遇到的人就是她，也可能一辈子都遇不上。”

萨尔加不说话，仔细地观察雪娜的眼睛，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有着奇特的光。

萨尔加突然起身，说:“仅此一条理由，或许您就该走上无限的征程。用无波无澜的生活可以麻痹那颗跳动的心，但这会纵容遗憾替代原本的你。即使遗憾会杀死你，但死在前进的路上，将会不留遗憾。”

雪娜笑了，说:“你根本不是来确认我的意愿的。”

萨尔加耸耸肩，打理仪容，稍稍致敬。

“我能做的也只是顺水推舟。”

红发青年转身离去，没走正门，而是走到庭院边界的高墙，那里有着一把梯子……他是混进来的……

等他翻过墙，在墙另一边放风的克洛斯汀才跳上围墙把梯子回收。

蹲在墙上，黑发少女肩扛长梯，发现有目光射来，那是一名孤身站在小亭中的金发女子，她觉得这个女人的眼中有无限的怅惘。

这般的怅惘她也有。

这怅惘，让克洛斯汀感到同病相怜。

彼此交换眼神，克洛斯汀便纵身离去。

雪娜走起来，去寻找那本应该接待的贵客，可能那位先生被打晕在哪个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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