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黑白之歌

1000年前

那是一间豪华的庭院，屋内屋外都是匆匆忙忙的景象。庭院外有一位身着道袍的人正在指挥一群少年少女进行锻炼。“捉鬼人也需要强劲的体魄，知道吗？捉鬼之前先要保命！”那位道士大吼道。

“琴乐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课啊。”脸庞还是小孩的瑟音在奔跑的时候转过头去面向身后一脸平静的女子。

“不要，我是真心热爱捉鬼。”1000年前的琴乐和瑟音外貌毫无差别，唯一的区别或许是瑟音的神色总是充满阳光快乐，而琴乐则是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欸？可是现在跑步什么的真的好无聊啊。”瑟音闭上双眼，皱着眉，但是也不敢怠慢了脚上的步伐。

“捉鬼也不是只能用法术。”琴乐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自己有个这样的妹妹感到遗憾。“东瀛的捉鬼人不仅用法术，他们还用箭矢，太刀这些物理手段捉鬼。”

“怎么可能啊？鬼不是能量体吗？”瑟音很吃惊，她感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缓缓打开。

“只要运用得到，普通人都可以伤害到鬼，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琴乐还是拖着嗓子解释道。

“唉，你说我们为什么生下来就要接受家族的传承去当捉鬼人啊。”瑟音的突然感到很沮丧。“我真的不想当捉鬼人啊，这样的训练真的好累，而且没有一点作用。”

“一切都是为了最后得道的准备，而且我们拥有了能力就需要去施展啊。”琴乐依然是用不喜不悲的声调说道。

“姐姐，你稍微说话像个人吧，你这样和家里只会报时的钟有什么区别啊？”瑟音突然戳了戳琴乐的脸庞。

“我追求的仅仅是道，对我来说，朝闻道，夕死可矣。”琴乐没有撇开瑟音的手。“如果你不想当捉鬼人的话，我们就去找父亲说吧。”琴乐叹了一口气，可是在狂喜的瑟音并没有听见。

“胡闹！瑟音！”在家族大殿当中，一位气势磅礴的中年男子正在强忍自己出手的冲动。“你们身为捉鬼人家族直系，你们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即使你现在不当捉鬼人，你也永远无法逃脱这个职业！”

瑟音却只是吊儿郎当地仰着头。“是吗？我这么厌恶捉鬼工作的人，怎么可能会转变心意啊。”瑟音说着还打了一个呵欠。

中年男子站起身来，眼神中的火焰倒映在站在他面前的瑟音和琴乐眼中。

“行吧，瑟音你先出去，琴乐你留下来一下。”中年男子还是坐了下来。

瑟音哼着小调，跑着跳，兴高采烈地跑出了大殿。

“琴乐，你愿意支持你妹妹的胡闹吗？”中年男子没有生气，只是低沉着声音说道。

“毕竟是我妹妹，再怎么不懂事，我也会惯着她。”琴乐虽然用着没有起伏的声调，但是她声音中的坚定没有因此而褪色。

“琴乐，如果是你的话，你很清楚我们捉鬼人的宿命吧。”中年男子拍了拍琴乐的肩膀。

“我很清楚哦爸爸，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看看我的‘命轮’吧。”琴乐淡淡地说道。

“好吧，不过接下来的一起你都不能告诉瑟音。”说着，中年男子手中接印。

空间变幻，琴乐和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一个由蜡烛照亮的昏暗房间。这个房间由无数的钟构成，只不过钟都是以倒计时的形式呈现。

“我们捉鬼人直系的诅咒便是我们一生只能一子，如果是双子那二人里面也只能存活一人。”说着男子手一挥，两个时间混乱的表出现在了二人面前。“这是你和瑟音的生命倒计时，我的法术只能遮蔽你们共同存在这一事实一年了，一年后你们二人之中便只有一个人可以存活了。”

空气仿佛凝结了起来，琴乐却还是一脸淡然。

“父亲，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道理可是你教会我的啊。”琴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中年男子没有微笑，琴乐虽然还是个小孩，但她的语言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有的时候她只是说说而已，但有的时候她是话里有话。

“父亲，我先继续去研究符箓了。”琴乐没有多看那个钟，只是要求返回。

“好吧。”中年男子双手结印，将二人传送回大殿。

“父亲，一年后再见。”琴乐微微欠身，便退出了大殿。

“这种时候，我才希望神能派上用场啊。”中年男子抿了一口茶水。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瑟音和琴乐也依然是在拌嘴和吵闹中度过在一起的每一天。正义可能迟到，但是命运永远不会迟到。一年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钟的倒计时也逐渐从混乱变得清楚。人可以捉弄人，但是人不能捉弄命运。

“不能放弃！”夜深人静，琴音正在自己的房间中刻画着一个神秘的阵型。“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距离我追求的道，就差一点了。”

这天，一个东瀛的阴阳师来到了捉鬼人家族进行友好交流。

“琴乐姐姐，这个异乡人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哦。”瑟音和琴乐躲在和阴阳师交流的父亲身后悄悄讨论到。

阴阳师掏出了许多东瀛的工具，让瑟音和琴乐看得两眼发光。

在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阴阳师无意间瞥到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你们就是捉鬼人家族的双子吧。”他蹲下来，和善地微笑道。“你们对我们东瀛的捉鬼方法有什么兴趣吗？”

琴乐几乎是激动地要跳起来。“只要是捉鬼，我都想要学习。”

阴阳师哈哈笑道。“现在很少会有对我们的技艺感兴趣的人了啊，白虎君，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幸福啊。”

白虎，也就是瑟音和琴乐的父亲也是哈哈笑着。“安倍兄，你也知道我们捉鬼人家族的诅咒吧。”

“欸？什么诅咒？”瑟音头一次听见这样的名词，她感到了一丝害怕，赶紧询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和你们这些孩子没关系哦。”阴阳师只是和睦地微笑着。

“安倍兄。”白虎拱了拱手。“您今日到来，想必旅途劳累，还是去好好休息吧，剩下的我们明天再谈。”

安倍笑了笑，“白虎君，我突然在想，这或许就是命运吧，我们的相遇，我们的经历，以及我们的现在。”

白虎回报给安倍一个微笑。

安倍后脚离开大殿，瑟音就追着白虎询问：“诅咒到底是什么啊！”

白虎摸了摸瑟音的脑袋：“瑟音啊，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这个诅咒还是暂时不能告诉你的哦。”

瑟音撇了撇嘴：“爸爸小气鬼，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也该让我知道一些东西了！”

白虎微微笑道：“那这样吧，瑟音，你来许一个愿望。”

瑟音有些惊讶，不由嘀咕道：“许愿和这个有什么关系。”然后她偏过头想了想。“想好了！”她突然说道。

“说出来吧，让大家都听听。”白虎依然是微笑着。

“我不想要姐姐听见！她听见了就不灵验了。”瑟音突然指着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琴乐撒娇道。

琴月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从大殿里走了出去，走到了一个自己听不见瑟音的地方，默默钻研着自己的阵法。

“我想要我的姐姐能够变得快乐起来，我也希望她能够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一直坚持下去。”瑟音嘻嘻一笑，脸上出现了一抹醉人的红。

白虎听见了这个愿望，一怔。

“怎么了爸爸，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吗，嘻嘻嘻。”瑟音拍着父亲的手，有些炫耀地说道。

“没什么哦，瑟音。”白虎微笑着，脸上流出一抹泪痕。“我只是觉得瑟音长大了，如果你不想当捉鬼人就不当了吧，去寻找你自己的快乐吧。”

瑟音听见父亲的话，有些惊讶，也有些欢喜。“真的吗？谢谢爸爸！我爱你！我这就去找琴乐姐姐！”瑟音哈哈笑着，跑了出去。“姐姐姐姐！我不用当捉鬼人了，爸爸同意了！”

琴乐这时候正在地上画着五角星，她听见了瑟音的报喜，淡淡地说道：“恭喜。”

“琴乐姐姐你也是，你这样天天钻研符箓，天天钻研这些东西。”瑟音拍了拍琴乐冰冷的脸颊。“即使这个是琴乐姐姐你的道，你也不能忘记了我们作为人的根本啊，多笑笑，琴乐姐姐很漂亮的。”

“哈哈哈。”琴乐勉强咧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这样吗？笨蛋妹妹。”

瑟音听了，双手抱胸，转过头去，哼了一声：“我才不是笨蛋。”

“噗嗤。”琴乐突然一下笑了，她的声音是那么动听而优雅。

“琴乐姐姐？”瑟音很惊讶地转过头，“你笑了？你笑了！”瑟音超级兴奋，她冲上去抱住琴乐姐姐冰冷的躯体。

“笨蛋妹妹，去我的房间一趟，我有一张留给你的纸，你现在立刻去读。”琴乐这时候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做作，是发自内心由内而外的欢喜才会有的笑容。

“谢谢姐姐！”瑟音哼着小曲，跑着跳，一边叫着：“琴乐姐姐会笑啦！”她巨大的嗓门让整个家族的人都听见了这个消息。

瑟音一把推开琴乐房间的大门。只见里面除了书籍就还是书籍。在书桌上有一张小纸条。

“瑟音啊，姐姐对不起你。这是家族的诅咒，我们当中必有一个人会死。我们小时候一起训练，你经常转过头来问我一些无厘头的问题引得大家发笑，我还记得你问我‘琴乐姐姐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琴乐姐姐告诉你，琴乐姐姐最喜欢的就是道和你。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在爸爸的大殿玩耍，你把爸爸最喜欢的法宝砸碎了，爸爸当时很生气，结果你一边跑一边叫，最后妈妈出来把爸爸骂了一顿。我还记得啊，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琴乐姐姐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你能够走上自己喜欢的路。琴乐姐姐终于找到了一个欺骗神灵的办法，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全力阻止我，所以我就直接做了。”

这时候一道诡异的红光从天边升起。

瑟音仿佛明白了什么，忍住自己的泪水向下读了下去。“瑟音妹妹啊，你之后会当一个音乐家呢？还是会当一个作家呢？我们的生活是那么与众不同，如果你把它们都写进去的话，一定会大卖吧，哈哈哈。当你看到这个便条的时候，法阵就已经开始了，这一切都是不可逆的。或许之后会有强大的捉鬼人把我杀死吧，但是我在变化之前，我还想看你一眼，不知道我这个愿望达成了吗？亲爱的妹妹，姐姐永远爱你。”

便条到这里就结束了，瑟音咆哮着冲出房间，向着发出光束的地方奔跑而去。“不不不！姐姐！我也最最最在意你了啊！没有你的世界不是我想要的世界啊！”

在门口，瑟音看见了自己的姐姐，她的面庞已经被一个红色的狂笑面具覆盖。“这是般若。”东瀛的阴阳师在丢过来几个符咒的时候把瑟音从般若的身旁拉走。

“这是我的姐姐吧。”瑟音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哽咽。

“是的。”安倍没有隐瞒的必要，“这是她自己创建的阵，也是她道的顶点。她欺瞒神灵把自己化作鬼怪，只为了再行走在世上，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安倍说着想要把这鬼怪毁灭。

“咯咯咯，你…妹…妹…滚……开……。”般若手中浮现一个太刀，她用模糊不平的语言咆哮着冲了过来。

“言灵 守！”安倍赶紧掏出一个蓝色的符咒，一个护盾出现在他的面前，勉强挡下了这一击。“好强的力量，你赶紧走，你的父亲已经被般若杀死了，我现在按照他和琴乐的遗愿，把般若永远封印在这里！”

安倍甩出无数纸人，每一个纸人都化作了一个式神。他们一齐向般若攻去。可是他们都不是般若的一面之敌，安倍也没有闲着，他双手结印，无数的文字从宅院的底部飞出。

“封印！”安倍正要结下最后一个印，结果一把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这把刀也擦伤了在一旁失魂落魄的瑟音的脸颊。

血液飞溅，般若在血液的浸泡下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姐姐！”瑟音冲上前抱住了发狂的姐姐。她脸颊的鲜血滴在了般若面上。

“啊！”琴乐获得了一瞬间的清醒。“妹妹啊，姐姐最后教你一个结印吧，把双手合起来，这样就完成了封印的最后一步。姐姐爱你。”说着，琴乐用冰冷的双手握住了瑟音的双手。

在琴乐的帮助下，瑟音成功结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印。

琴乐从瑟音的眼前消失了，留下了一把沾满鲜血的太刀。只有瑟音知道，琴乐姐姐把自己封印在了瑟音脚下的泥土中，永远守护着她，直到死亡让二人重聚，只不过作为瑟音，死亡又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呢？

瑟音眼泪滴落在泥土里，或许这份情感能够传递到泥土里的封印里吧。

琴乐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凭借着年轻的身体就能达到这样的高度。但她再也不能说出自己的感情了，神志消散，如同木偶般被埋葬在泥土里。对于天道反噬来说，已经是个非常好的结局了。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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