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醒在夕阳里的她

晚风吹起的青色发丝，在茜色光辉中闪烁着金线。扬起的窗帘背后，寂寥的操场上滚跑着金红的落叶。

两个人的教室里，厚框眼镜女孩依在讲桌前，一只手杵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戳着拍净粉笔灰尘的黑板擦，茶色瞳孔透过镜片盯着讲台下方镀上了夕阳余晖的少女，出神。

“真的好羡慕你啊……”

口中的感慨是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她眼前的如画少女，在樱花中学可是现充中的代表人物，相貌美丽、成绩优异、性格温柔，听说还是富家大小姐。完全符合阴沉内向的她心中的完美形象。

女孩甚至总是不住地在想，要是自己能代替她的就好了……

突然，校园的晚钟敲打鼓膜，惊醒了思绪飘飞的女孩，她抬起臂腕上的手表匆忙一瞥，慌乱地提起书包就要闪人，但没走几步，她又转过身，来到了少女桌前。

看着少女迷人的脸颊，她又有些犹豫了，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手指小心地戳了戳后者披在肩膀上的连帽外套。

“那、那个，小林同学……”

“快醒醒，学校要关门了，该回家了。”

肩膀传来的压感的效果比晚钟的呼声有效得多，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在风声中渐渐收敛。

随着轻微地举动，美丽少女慵懒的发丝从肩膀上滑落，藏在帽沿下轻颤的睫毛粘着泪珠与疲倦斗争。

终于，仿佛做了一个很深很长的梦，她轻轻呼着长气从发麻的手臂上抬正脑袋，有些不适应地睁开了眼睛。

金红闯入黑宝石一样的瞳孔，耀出的光泽却缓缓转化为令人莫名心酸的平淡。

“到地狱了吗……”

她喃喃着，迷糊着，语气却很平静地朝厚框眼镜女孩问道。

“你也犯了大罪？”

眼镜女孩以为少女是在怪罪自己吵醒了她，手指连忙放到身后不知所措地搓捏着衣角。

“对、对不起？可、可是……”

过于紧张的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讲出原因，和如此现充的人交流，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寂静的学楼，赤红的晚霞，微冷的风，飘落的叶，眼前内向的眼镜女生，以及偏过头时窗子上自己的平静脸庞。

青涩稚嫩，没后来那么精致，却有着令少女羡慕的单纯。

一一映入了少女的心。

沉寂的血脉带来着虚弱却自由的呼吸，灰色的世界装饰着斑斓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太阳香气……

胸腔似乎还残留着子弹碎片带来的刺痛，唯存的这点正常却变得极为突兀。

【不是地狱吗……】

少女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掐住了面前女孩的脸蛋。

【果然，是梦啊……】

她放下了手，心中不知是松懈，还是失落。

“对、对不起……”

“我也不想叫醒小林同学的，可是、可是……”

厚框眼镜女孩揉着被捏得微微泛红的脸蛋，在又一次道歉之后，有些委屈巴巴地将手表置于少女的眼前。

“学校要关门了，你快回家吧……”

“家……”

少女将发愣的视线从一掠而过的表盘转移到女孩的脸上。

“好的。”

“还有，谢谢你叫醒我。”

她捂着有些恍惚的脑袋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把披在身上的可爱连帽外套穿在了校服外面。

“只是，我能回去的地方，又在哪里呢？”

她低喃着，提起“枕头用”书包，不是很协调地扶着前排的桌沿走出了教室，独留下了厚框眼镜女孩。

后者在不知所措和不能理解中陷入了恍惚，脑海里还不断弹出刚刚道谢时那张坚强中藏着脆弱、让人心脏微跳的浅笑。

“啊，校门先生一定要等等我！！”

少女走后不知多久，学校里才传来了惊呼和走廊里奔跑的声音。

……

……

红叶飘落的林荫道上，分不清何为现实与梦境的她在潜意识和习惯中前行。该去哪，该做什么，统统任性地交给了身体来做出抉择。

因为她，没有归处。

红色脉络的叶子跌落在衣领边亲吻了脖颈的肌肤，少女从涣散的意识中苏醒。

人影稀稀疏疏，前方不远处两个痞气十足的学生的话语不受控制地钻进了耳朵。

挂了一排耳钉的黄毛大拽拽地走着，一边说着还不时朝地上“ke—呸”地喷上一口痰。

“我好心好意想要保护她才说让她做我女朋友，居然还被那个碧池拒绝了！！”

另一个体型高大的一脸横肉先生也在大声地“嘀咕”着，仿佛要故意让人听到一样。

“真是无趣，她以为她现在还是普通的女生吗！？也不看看她的研究员父母给国家造成了多久损失？”

少女渐缓了脚步，对于无法过滤掉不想听到的声音的耳朵，从醒来后头一次感到了厌烦。

“我也就是打算玩玩而已，谁会真的喜欢那种垃圾呢！”

恶心……恶心……恶心……

她的心脏泛起冷意，捏起的拳头撰得掌间发疼。然而下一秒心头却又骤然紧缩，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的绫子模样。

我是不是也是……

少女驻足，双手不自觉地捂向了耳朵。

被随便玩玩的抛弃的……

顺着他们的目光，她再看不清前方拐角处摔着紧紧握拳的手一闪而逝的背影。

【绫子……】

行人从身旁绕过，子弹碎片又开始搅动心脏，微张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包括痛苦的呻吟。

那不是憎恨与不解，而是一种如同在死水中的鱼一样，压抑到无法呼吸的落寞。

然后，身体带着浑浑噩噩的她转身，转身朝着另一个未知的远处前进。

尽管仍有污渍，但这个世界却那么纷绕美丽。她想起来，这不是她应该呆在的地方。

拉起的帽子遮挡形成的阴暗，让心略有所安。

因为身为魔女的她，只能是阴影的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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