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嘭！”

一声闷响回荡在地下室，纺锤状的沙袋随着铁链的吱嘎声左右摇晃着，沙袋上帮着的绷带又被打断了几根。

潘妮看着已经破破烂烂的沙袋，从牙缝里蹦出一声“啧”，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汗，走到了一排排杠铃面前，又从柜台上取下一根针管与一小瓶泛着绿色荧光的药。

熟练地把药水注入到针管中，潘妮就往自己脖子上一扎——

“嘶——”

并不是因为害怕疼痛，只是潘妮怎么也习惯不了这种力量抑制剂与血液融合时的感觉。

注入了力量抑制剂后，潘妮的双眼闪过一丝不太寻常的绿色，心跳也开始加快，趁着这种感觉，潘妮赶紧躺下，挑了个型号最大的杠铃开始训练。

不知过了多久，力量抑制剂的效用也开始到了极限，正好在这时，潘妮的手机响了。

潘妮一把把杠铃扔下，杠铃摔在地上又是一声巨响。

仔细一看的话，刚刚的杠铃砸在地上，竟将大理石的地面砸出了一些裂痕。

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潘妮原本还颇为不忿的脸上顿时转变成还是很凶悍的微笑。

“喂？”

潘妮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你好，是潘妮·凯瑟琳女士，对吗？”

“是的，我是。”

“你好，我是L市中央调查局的布鲁克·索菲亚，凯瑟琳女士，你在之前参加了我们的干员测试，是吗？”

“是的，上周三。”

“很好，恭喜你，凯瑟琳女士，你通过了我们的测试，请于今天下午两点到中央调查局报道。”

虽然对方表达了对自己的恭喜，但完全听不出这种语气，但潘妮现在也不管这些。

“好的，我知道了。”

潘妮竭力让自己抱持住镇定，直到对方把电话挂断，潘妮一把倒在做仰卧起坐的垫子上，像个小孩一样在垫子上不停地翻滚，但这完全抑制不住她内心的喜悦。

左看右看，那个还在轻微摇晃的沙袋很不幸成了潘妮的目标。

“磅！！！！！”

地下室一声巨响，阿克霍莉急忙用触手托住正在擦拭的中国茶具，见全部托住后，口器中传来放松的“嘶——”声，随后又怒气冲冲地看往地下室的方向，额头上的六对复眼开始闪烁各不相同的颜色。

“潘妮！你这个疯丫头！要再这样我真的要把你赶出去了！！”

阿克霍莉歇斯底里的吼声震彻在潘妮心头，原本看着被打到天花板上下不来的沙袋发呆的潘妮立马打了个激灵：

“不要再用心灵感应骂人啦阿克霍莉阿姨！你应该知道这滋味不好受的吧！？尤其是对我这个人类来讲！”

刚回了这么一句，潘妮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这里讲阿克霍莉也听不见，只能闷闷地拾起自己的衣物和毛巾上了楼。

一上楼，潘妮就看见阿克霍莉三对爪子插在腰上气呼呼地看着自己，而第四对爪子还在抱着她平时一直跟自己和客人吹嘘的中国古董茶具。

“真是的！又是一身汗臭！就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吗！？快点去洗个澡！我还要开店呢！”

潘妮朝阿克霍莉吐了吐舌头，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作为自己房间的阁楼。

“这疯丫头，就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

阿克霍莉叹了口气，看向放在柜台上的一张相片，相片上，一个人类女子正搂着自己，她的怀里还有一个小婴儿。

“安玛塔……你的女儿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阿克霍莉摇了摇头，将茶具小心地放进柜子里，随后把挂在门外的“Closed”牌子翻成了“Open”。

“啊……”

将自己的身体泡在热水中，潘妮这才发出了一声在阿克霍莉看来比较女孩子一点的声音。

潘妮就这样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想了想刚刚从中央调查局那边打来的电话，发觉狂喜过后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第一步是完成了……但也不知道进去之后能不能找到那些家伙的情报……”

潘妮把头的一部分沉入水里，“咕嘟咕嘟”的声随着数个气泡升起，继而破裂。

“话说那些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还不知道……”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潘妮的脑袋里，就被她抛弃了。

“怎么可能！那些家伙杀了妈妈……我绝对没看错……”

摸索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枚天使翅膀形状的吊坠，那枚吊坠上镶着一颗带有花朵纹样的绿色宝石。

“妈妈……”

打死所有熟悉潘妮的人都不会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柔弱的表情。

就在这时，阿克霍莉的喊声从楼下传来：

“潘妮！洗好澡了就下来帮忙！我养你可不是为了留你吃闲饭的！”

“知道了，阿克霍莉阿姨！”

——————

“阿姨，我今天下午两点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阿克霍莉的古玩店生意并不是很好，所以说是要潘妮帮忙也只是让她负责打扫卫生而已，阿克霍莉就坐在柜台那边看着早间剧。

“什么事情？”

“呃……我之前去找打工的地方，有一个给我发了消息。”

“竟然会有地方要你这么个疯丫头？”

阿克霍莉怀疑的目光对着潘妮，潘妮赶紧把头转到一边，更加卖力地扫地。

“……好吧，你也该为自己做点事情了，不过如果五点前没回来的话我就不准备你的晚饭了。”

“知道，阿姨。”

听到这句，潘妮的语气瞬间轻快了很多，还开始哼歌。

阿克霍莉虽然还是怀疑地看着潘妮，但还是耸耸肩，继续看自己的早间剧。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下，潘妮转头看去，一个身材娇小的猫型女兽人正好奇地看着店里，还不时地看看手机。

小猫女戴着一顶与她毫不相称的大大的猎鹿帽，脖子上挂着台造型极其新锐的相机，背的包里面装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撑得包都快破了。

“欢迎光临，看看有什么想要的。”

一看是个小姑娘，而且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阿克霍莉就没了想好好招待的心情，只是简短地应酬了一句，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脑上了。

只有在面对真正懂行的顾客的时候，阿克霍莉才会拿出点服务态度，而这个小姑娘，一看就不是那种顾客。

夏莉也不在乎阿克霍莉有点差劲的服务态度，她只是一边咕哝着一边快速扫视着那些古玩，时不时地还低头看看手机。

“那个死虫子，把本记者当成什么了喵……要不是先前拍的照片在他那里……呜呜呜夏莉好惨……”

潘妮偷偷瞄着夏莉很长一段时间，才想起来自己在电视上好多次看见过她，是个知名度很高的记者，而且涉猎范围相当的广，上到国家高官贪污渎职，下到三流明星花边新闻她几乎都会掺一脚，还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她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

据潘妮的朋友说，这个女记者好像有个非常硬的后台，那些企图找她麻烦的家伙到最后都被那个后台给摆平了，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件事就是有一次她的报道把当地一处规模很大的黑帮给惹到了，那些黑帮成员都围到她家门口了，但不知为何，半小时后那些家伙都跑去警察局自首了，只不过大多数都是鼻青脸肿的。

潘妮对这些传闻则是半信不信，看着眼前这有点靠不住的家伙，感觉很难把她和那个传闻里的女记者关联起来。

不过……

她吃的什么，能长到那么大的……

在看到她之前潘妮还对自己的身材颇具自信，尤其是某个部位……

但在看到夏莉的之后，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夏莉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

“好像有人在说夏莉坏话喵……”

潘妮赶忙别过身子专注于扫地。

真的假的啊！？

这什么直觉！？

“啊！找到了喵！”

潘妮一个激灵，刚想回头辩解说“我不是，我没有”的时候，却只是看到夏莉正拼命踮起脚去够放在柜台顶部的一个小香炉，由于她扶着柜子，导致那个柜台上的其他商品都摇摇欲坠……

“我的上帝啊！我来帮你取！只求你放过我的宝贝！”

阿克霍莉这下闲不住了，一脸心脏病随时会发作的样子，以中老年妇女根本不该有的动作冲到夏莉身边，用自己四对爪子中最长的那一对小心地把那个香炉取下放到夏莉的手上：

“150梅盾，不讲价。”

好贵！

潘妮惊愕地看着阿克霍莉，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柜台上的商品基本都是只有30~60梅盾的便宜货而已。

潘妮刚想说什么，就被阿克霍莉瞪了回去。

夏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这点钱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从包里极为艰难地翻出另一部特别少女的手机痛快地扫了码。

听到钱入账的声音，阿克霍莉的态度虽然转变了些，但还是对夏莉冷冰冰的。

“慢走。”

夏莉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边拿着香炉和手机对照着一边走出去了。

阿克霍莉看着夏莉被人群吞没的身影，嗤道：

“不识货的小姑娘。”

“阿姨，那个香炉顶多也就50梅盾吧……你卖150梅盾也太……”

“傻丫头，你懂什么？我这店可跟那些卖饰品的三流店不同，我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真货，价格低无非就是年代新，只有懂行的才算是我的客人，其他的就免谈。”

“是是是……”

潘妮也懒得去弄懂阿克霍莉那套逻辑，要不是她有教师的退休工资，要不然光凭这家古玩店还真养不起她们两个人。

——————

将最后一块馅饼塞进嘴里，潘妮对着已经所剩无几的午餐稍稍鞠了一躬：

“那我先走了，阿克霍莉阿姨。”

“被别人问问题时记得先过过脑子，省得给我在外面丢脸。”

潘妮调皮地笑了笑，背起自己已经有点褪色的包朝店门口走去。

阿克霍莉看着潘妮走出了店铺，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路上小心。”

——————

“中央调查局大楼……果然不管看几次都超有魄力……”

坐落在L市市中心的中央调查局大楼，若是没有最中间那高耸入云的银色尖塔的话，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写字楼没有什么差别。

潘妮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走到服务台前，服务台的独眼族女性拿着模式化的笑容看着自己：

“您好小姐，请问有什么能够帮您的吗？”

“那个，我今天接到了中央调查局测试通过的通知，电话那头叫我来核实一下……”

“好的，请稍等小姐。”

独眼族女性的左手往上一抬，一块紫水晶色的显示板就浮现在潘妮面前，而显示板上，不同的人头像正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来回变换着，最终停到了潘妮的照片上。

“潘妮·凯瑟琳小姐，是吗？”

“是，是的！”

“这边已经确认您的测试成绩，请登上左边的电梯，那边是直达局长处的，通过测试的人员都会在那里进行核实。”

“我知道了……”

告别了一直是那副笑脸的独眼族女性，潘妮赶在电梯关闭前跑进了里面，电梯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的兽人，其肌肉都要撑破他的衬衫爆出来了，虽然长得十分凶神恶煞，但看到潘妮要进电梯后帮忙按下了打开键，并朝潘妮很友好地笑了一下。

而另外一个则是娇小的魅魔，体态看上去还处于正在发育的中学生，但从脸上的神情却能看出与其外表完全不同的成熟，她并没有多搭理潘妮，只是跟潘妮说了句“快点”就接着看手机了。

潘妮很尴尬地跟两人点点头，然后电梯就关闭了。

途中，那个兽人先开口搭话了：

“你也是来核实调查局警员的？”

“诶？你们也是吗？”

“这个电梯只去局长处，不是核实特工还是什么？”

魅魔冷哼了一声，接着看她的手机。

兽人看着潘妮耸耸肩：

“不好意思，她以前就这样。”

“没事的，我叫潘妮，潘妮·凯瑟琳，你们呢？”

“我叫卢克，卢克·凯森。”

“婕丙娜·昂德本特。”

“凯瑟琳小姐，恕我冒昧，你是……人类？”

“叫我潘妮就行啦，以后都是同事了，对，我是人类，纯种的。”

听到纯种的人类这一词，连婕丙娜都用有点古怪的眼神看着潘妮。

在现在这个异种族通婚频繁的的社会，且又是在天生血统上处于不利的人类，纯血统的人类可以说是相当稀少的存在了。

“不好意思，婕丙娜并没有歧视人类的意思，只是纯种的人类，我们几乎没……”

“没事，我不在意，而且说实话，虽然我是人类，但我的力气或许比卢克你还要大点。”

潘妮说着，还敲了敲卢克厚实的胸肌。

这下连卢克看潘妮的眼神都变得有点古怪起来了，婕丙娜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卢克看潘妮眼神古怪的原因却和婕丙娜完全不同。

原本也当这是玩笑话的卢克，在潘妮轻轻敲了两下他的胸后，完全改变了看法。

刚刚那两下，竟让他感觉有点疼。

自卢克记事以来，能让他感到疼痛的只有他老爹和老娘的拳头和巴掌，还必须得是用全力打的。

惊愕地摸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吹着口哨的潘妮，卢克对于她人类的身份感到非常怀疑。

过了约莫五分钟，电梯门打开了，但让三人感到有点意外的是，电梯打开后三扇门竖在他们面前。

“不是说这是直通局长处的吗？怎么有三扇门？”

这时，一枚银制的小球飞到三人面前，球的中间有个眼球好像在打量他们三个人。

“卢克·凯森。”

“婕丙娜·昂德本特。”

“以及……潘妮·凯瑟琳，你们能来到这里说明你们已经通过了中央调查局警员的初阶段测试，首先请让我对你们表示祝贺。那么，接下来……”

处于侧边的两扇门随着声音打开，“卢克·凯森先生，婕丙娜·昂德本特小姐，请你们分别前往这两扇打开的门，而你，潘妮·凯瑟琳小姐……”

话音未落，最中间的门开始打开。

“请你进入这道门，关于你的测试成绩，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潘妮愣了一下，随即慌忙解释道：

“我没有作弊！”

眼球中的声音似是也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有一声偷笑的声音从最中间的房间传来。

“不是这种事情，你放心，关于你的成绩没有任何问题，我是有其他的问题问你。”

潘妮看了看另外两人，皆是一头雾水，只好半信半疑地走进最中间的房间。

潘妮一进去，差点没有立马夺门而出。

只见布置简洁的房间正中间的墙壁上，赫然贴着一颗银色的巨大眼球！从眼球的根部延展出无数根闪烁着老式B级片中的cult画面般的彩光的触须，触须均深深地刺入墙壁内部，在巨大眼球的四周，数颗刚刚出现的小型的银色眼球飘浮着，这一降san值的画面突然出现在潘妮面前，使得潘妮的精神在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眼球注意到潘妮的到来，好像是为了表达友好，中间的瞳孔弯了弯，随后，放在茶几上的茶壶晃晃悠悠地浮起来将茶倒到一个杯子里，随后杯子又晃晃悠悠地飘向潘妮。

“请坐吧，只有花草茶，请不要介意。”

刚刚的声音从巨大眼球里面传来，应该就是他说的。

潘妮竭力不去注意眼球瞳孔内部那些更加不可名状的东西，捧着茶战战兢兢地做到沙发上。

“根据你向调查局上交的资料来看，你属于纯种的人类。”

“是，是的……”

眼球许久没有吭声，最后说了一句：

“确实……至少我看到的也是这样，但这也正是让我感兴趣的地方。”

“诶？”

“你是真真正正完全的人类，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进行过改造的痕迹，这也让我很好奇你在力量测试到底是怎么得出那样的成绩，而且在测试录像里，你似乎还在有意控制自己的力量。”

巨大眼球这么说着，突然，几只小型眼球猛地飞到潘妮的面前，从她的头顶看到脚底，似是要把她给剖析清楚。

潘妮被这几只眼球盯得全身发毛，但又说不出一句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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