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鬼没抓到，倒是收了个跟班

世间有阳便有阴，阴阳交替，终成世间万物。人生时为阳，活于人界；死后为阴，魂归地府，如此往复便为轮回。

世人说，“过了奈何桥，人鬼两相隔。要想回来看，唯有七月中。”

七月又称鬼月，是一年当中阴气最重的月份。传闻阴曹地府的鬼门会在七月常开不闭，众鬼可以在鬼差的押解下返回人间，并在阳间徘徊数日。

尤其是七月十五这一天，这一天本就是鬼月中阴气最重的一天，再加上这一天还是地官大人的诞辰，地官大人会在这一天赦众生之罪，所以在这一天地府里所有的鬼怪都会获得返回阳间的资格。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有恶鬼逗留人间，祸害生人。

风忘缘是一名除妖师，前几日奉师命下山除妖捉鬼，为的就是抑制邪祟趁着阴盛阳衰的时候四处作乱。

“唔，好累呀。”一直赶路的风忘缘停下来，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说七月是鬼月，阴盛阳衰。可这要命的天气还是热的人汗流浃背。

溪水不断地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风忘缘将鞋子脱下，将自己那双雪白的小脚浸在冰凉的溪水中，方觉得好受了些许。

这一整个月她都在忙，这家捉完鬼，又要跑去下家接着捉鬼，没完没了。

她就不明白了，那些鬼明知道自己已经身死，回到人间也只能是被当作异类，为什么还要执意滞留在人间作怪，还不如多攒些阴德，早日投胎到个好人家。

风忘缘拍了拍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乾坤袋，里面装了自己这一个月以来抓的所有鬼魂，共计80只，倒是有零有整的。

今晚是七月的最后一个晚上，所有鬼魂都要在子时之前返回阴间，到时候自己只需将乾坤袋里的鬼魂都交给阴差来处理，自己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风忘缘看着乾坤袋，自言自语地道：“现在的鬼差不行呀，光我这里就抓了80只，更别说其他地方了，这每年是有多少鬼魂逃离地府，四处兴风作乱。”

刺眼的阳光烘烤着地面，风忘缘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晕倒在溪边。

太阳西移，逐渐落山，温度也随之逐渐下降。

“额，我这是怎么了？”风忘缘迷迷糊糊地转醒，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姑娘，你醒了。”一个十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风忘缘扭头看去，一名身穿青衣长袍的男子正坐在不远处，守着她。男子身形修长，五官柔和，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此时月光洒在他雪白的肌肤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光辉。而且青衣男子看容貌不过20出头的样子，正是大好年华。

男子柔声道：“我本在溪边游玩，不巧撞见姑娘昏倒在地，想着应该是中暑了。便将姑娘抱来这树荫之下，再以湿布覆额以解姑娘体内燥热之气。”

风忘缘撑起身子，额头上那个湿乎乎的东西顺势滑落，她随手一接，问道：“敢问公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丑时。”男子答道。

“好，很好，”风忘缘话音刚落，立刻祭出灵符无数。“急急如律令，束！”

随着风忘缘一声令下，无数灵符直飞向青衣男子。

男子见状，脸色大变，连滚带爬想要向后躲，可惜两人离得太近，直接被灵符绑了个结实。“姑娘你这是做甚？我只是将姑娘带离溪边，绝未对姑娘有丝毫的僭越。”

“只是带离溪边？”风忘缘语气中带着怒火，一把将手上已经变得扁扁的乾坤袋甩到男子俊俏的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乾坤袋，男子一脸不明所以，“什么？我当时见这个袋子掉在一旁的地上，大小又刚好，便将它在溪水中浸泡，拿给姑娘敷脸降温。”男子顿了顿，接着道：“莫非这是袋子是姑娘的宝贝？”

“别装了，我既然有乾坤袋在手，又怎么会是常人？”风忘缘走近男子，一只手轻抚在男子苍白的俊脸上。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心中暗道：果然。“死了多久了？如实招来吧。”

这句话在夜里显得极其的阴森恐怖。

男子吓得身子微微发抖，道：“姑娘真会说笑，我要是死了，又怎么会在这里和姑娘对话。”

“嗯，解释接着解释。我是没见过能说话的死人，可是我也没见过不喘气的活人。”风忘缘用手指戳了戳男子的胸膛，道：“这里也很久没有跳过了吧。大夏天的，穿这么多，就是为了掩饰你早就不会起伏的胸膛吧。再不老实，就别怪我对你用五雷符了。”

五雷符是道家密符，可召天雷，威力巨大，这世上还没多少妖魔鬼怪敢只身硬杠五雷符。就这么说吧，在除妖界，五雷符可以说是冲业绩的必备良品，那真是符到妖除，而且完事直接成灰，都不需要收尸。

男子一听，直接吓跪了，声音颤颤巍巍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见谅。”

“嗯，现在准备回答我的问题了吧。”风忘缘一屁股坐在男子的对面。

“小人真不知那个袋子是什么乾坤袋，捡起来的时候就现在这个样子。”

“你捡起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湿了吧唧的样子？”风忘缘拾起乾坤袋一拧，还能从中拧出些许的水出来。

“不不不，”男子赶紧解释道：“是干的，是干的，只不过是和现在一样是扁的。”

男子的回答虽不能让风忘缘满意，但见男子如此害怕，谅他也不敢骗自己。

莫非在男子到来之前乾坤袋里的鬼魂就已经跑出去了？可是他们是怎么跑出去的？而且居然没有一只鬼魂趁她晕倒的时候，伤她性命，现在连鬼的素质都这么高了？

“暂且信你。”风忘缘接着问道：“说吧，哪里人士？死了多久了？为何不去阴曹地府报道？”男子身上干净无异味，不像是腐败的行尸。可要说他是妖吧，却又只有一身鬼气，并无半点妖气。这种情况风忘缘还是第一次遇到。

“小人泽州人士，至于死了多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非要说的话，那小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有150多年了。至于小人未去地府报道的原因，实乃是因为从未有过鬼差前来引渡小人。”

“挺有趣，你一个死人，居然没有鬼差来找过你麻烦。你是当我没常识？还是当黑白无常不存在？”风忘缘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色符纸，“怎么？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男子一见符纸，哀嚎到：“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

风忘缘觉得现在的情景怎么看怎么像，衙门审案。她就好似那要对犯人严刑逼供的坏县令，而眼前的男子就像是被人冤枉了的苦命人。“啧，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死的总行了吧。我帮你分析分析怎么就没有鬼差愿意引渡你。”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其实没死了。”

男子话音刚落，就见风忘缘要将手上的符纸往他脸上糊。急忙解释道：“大人且慢，我能解释。是这样的，大约150多年前，小人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是一名有心跳，有呼吸，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顺便说一下，那个时候的我绝对是妥妥的活人。”

风忘缘不耐烦地道：“别啰嗦，讲重点。”

“是。小人在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块鲛人肉。吃下后，便不省人事。待再次醒来后，也不知自己是睡了多久，反正身边早已是物是人非。心脏不再跳动，呼吸也早已没有，可我却实实在在地活着，能吃饭能睡觉的那种。只是成了这不生不死的存在。”男子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风忘缘倒是听说过鲛人肉可以使人长生的传闻，却万万没想到竟真有此事。眼前的男子让她不得不相信传闻的真实性。

如果说鲛人肉已经使男子的肉身以这种状态长生，那么男子的灵魂也就不会成为死魂，更不会离体，难怪他说没有鬼差引渡他。确实，他现在这个状态虽然算不得生，却也算不得死，就是阴曹地府也管不了他。

“所以你醒后，就这样在人世间游荡了150多年？”

“正是。”

风忘缘若有所思地道：“世间生灵皆有其阳寿，你的存在实在有违天道轮回。我……”

男子苦着一张脸，道：“莫非大人还是想用五雷符劈死小人？小人虽在人间游荡了上百年，可从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误会了，你非鬼非魔非妖非怪，又在溪边照料过昏迷的我，可见你心性应该不坏，我自然没有杀你的道理。只是我觉得一直放任你在人间游荡，终究不是个事。”风忘缘皱眉思索。

男子提议道：“不如让我跟随大人，一道降妖除魔，互相照应。若是有幸得了仙缘，还可有个造化。”

风忘缘道：“仙缘向来可遇不可求，那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来的？”

男子接着道：“就算不求仙缘，给自己积积德也好。我虽是长生之身，却非不死之体，要是以后不小心真入了黄泉，也可以在地府里少受点罪，来世投个好胎。”

风忘缘无语，这个人都已经是长生之躯了，还这么贪生怕死。“也罢，放你离开，我也不放心。你是不是真的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还有待我亲自考证。既然如此，你就先跟我一道吧。不过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风忘缘念咒，收回男子身上所有的道符，又从袖中取出一张交予男子。“这是追踪符，你贴身收好。它可以让我随时随地知道你的位置。”

男子接过追踪符，道：“是，大人。”

“你以后不要大人大人地叫我，听起来奇奇怪怪的。我身为除妖师，但我主修道术，也算是半个道士。你以后就叫我忘缘道长吧。”

“是，忘缘道长。”

“对了，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墨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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