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今日三更

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给老爷子剥了会儿橘子。他吃了几瓣，摆摆手不吃了，开始靠在床头，疲倦地闭上眼睛。

我看着闭上眼的老爷子，叹了口气——

老爷子的食欲最近急剧下降，虽然前段时间食欲还挺好，当时还吵着要吃茶叶蛋，甚至陪我去过KFC，但现在基本吃不下什么东西，就连粥都喝不下去了，喝几口，就摆摆手，说胃难受。

老爷子现在每天就吃一点水果，然后就开始睡觉，老爷子一天睡很久很久，听说他早晨醒的特别早，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看大概几个小时左右，等乏了之后，就缓缓躺下去，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我回到家的时候，龙哥还在她的屋子叼着烟玩游戏，明天就要去面试上班了，她也不着慌。明海还是没有回家，我也没什么食欲，坐在沙发上不想动。现在时间临近中午，想起来，龙哥似乎挺喜欢吃我做的蛋包饭，只得艰难地爬起来，去厨房做了一份，挤上番茄酱，慢吞吞地端进了龙哥的房间。

龙哥头也不回，紧紧盯着电脑屏幕，说放在桌子上就行，于是我把盘子搁在桌子上，站在龙哥的身后，闷声不吭地看着龙哥打游戏。过了一会儿，我从电脑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之后深吸一口，坐在龙哥的床上，沉默地看着龙哥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老爷子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了。

当时我问过老韩，要不要跟老爷子直接摊牌算了——毕竟老爷子时间不多了，干脆给他一个念想，别让他再苦等一个不会回来的孙子。

其实我也认识老爷子这么长时间了。老爷子挺开明，也不像是什么精神脆弱的人，哪怕老韩变成女人，也不会因为这事来个心脏病突发什么的——至于怎么解释，其实解释起来挺容易的，干脆说自己去了趟泰国？

所以，老韩当初也说过我，说的太轻巧了。

仔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突然有个小姑娘说：老爷爷，我就是你的孙子，我去了趟泰国，现在变性了，我来探望你了——我仔细想想，我的第一反应估计是，踏吗这人来搞笑的吧。

哪怕那个小姑娘对我知根知底，她能说对我的生日，能说出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你猜我信不信这是我孙子？……扯踏吗犊子，搁谁谁信？你信吗？

解释起来确实很容易，事实摆在那嘛，就是一夜之间变成女人了，对不对？……假设我要是跟老爷子说了，他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孙子实在是太忙，应该实在有什么抽不开身的事情，就领了个小姑娘来演了这一出戏，怕我见不到孙子，会难过——

这时候老爷子要么大发雷霆，要么就顺水推舟地说信了——但老爷子心里不可能相信的，这是正常人的反应，除非老爷子经常看那种性转流的小说，或是比较中二，要是这样倒是有可能信，但这可能吗？

我坐在床上抽着烟，一边看龙哥打游戏，一边想事。

我这一坐，就是一下午过去了。

龙哥昨晚又是五六点钟睡的，玩了一下午电脑，下午四点多就困了，她说要睡觉，我点了点头就出了她的房门。她估计明天凌晨就能起来，走的时候，我问了一下面试的时间，说是下午三点，后天正式上班。我让她明天醒的时候，顺便把我叫起来，她点点头答应了。

回到屋子里，我也无所事事，躺在床上玩儿会手机，大概七八点就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早晨之后，我起来的时候才六点来钟，迷迷糊糊地起来去厨房做早饭，发现龙哥居然已经醒了，又开着门在那打游戏。

我把她的窗户打开，就去厨房做菜去了，一大早准备做点清淡的。我在厨房熬了一会儿粥，手机响了，我把火关小了点，把手机从灶台拿起来，一看备注是老韩，接起电话，说：“喂？”

老韩似乎挺精神的，笑道：“起来啦？”

“嗯。”

老韩说：“我往X高走呢……问你件事儿，过会儿来吗？”

一大早的，我不太想动：

“又干嘛，打球啊？”

老韩叹了口气：“我这过会儿训练了，今天出门儿还没带钱，你过会儿借我二十，我中午能吃顿饭。”

我有点无奈，扭头看了眼表——我起床之后就去洗漱了，又淘米做菜什么的，花了半个小时，现在才早晨六点半。

这老韩家的人起床都真早啊，我想了想龙哥的面试也在下午，说：“那你先去，等过会儿的吧，我做完早饭的。”

电话那头，老韩笑了笑：“那行，谢了，挂了啊。”

电话挂断之后，我叹了口气，又熬了熬锅里的粥，从冰箱里拿出一小袋榨菜，装在盘子里。在粥里装了两根儿新鲜香菜，绿色的粥瞟着两抹菜色，看着挺清淡的，也让人有食欲一些。

我把粥端进了龙哥的屋子，她早上一起来又开始抽烟，一个大可乐瓶子放在桌子上，小脑袋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屏幕。

我把饭菜搁在桌子上，屋子里烟味特别重，又让她搞得乌烟瘴气的，我也起了烟瘾，在她房间里点了根儿烟。我抽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打开窗户放了放气儿，临走时，我跟龙哥说了声要出门，大概中午回来，她也没吱声，就点了点头。

下了楼，我径直往X高走去。

早晨的空气特别清爽，天也亮透了，金黄色的晨曦照亮了大半个天空，今天是假期，一路上还是没什么人。X高附近的小卖店也都开门了，我兜里正好有点零钱，想起老韩要训练，就买了几瓶能量饮料，装进袋子里，往篮球场走去。

篮球场上基本没什么人，倒是有些老大爷在散投。我一眼就看见老韩在最里面的那个场——此时X高校队的人都齐了，算上老韩一共五个人，老韩还穿着那身黑色的卫衣，带着兜帽，抱着篮球跟他们说着什么，黄立倒是挺激动的样子，连连点头。

我溜达地走到他们旁边，把塑料袋子打开，笑道：“哥几个都起的挺早啊，来，给你们买了几瓶饮料。”

老韩一怔，扭头看我，笑了笑：“来了啊。”

我笑呵呵地走过去，摊开塑料袋发着饮料，几个男生估计还没开始训练，接过饮料，都笑着跟我道谢，那个雪玲的小姑娘……小伙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双手捧着饮料瓶子，脸红扑扑的，仰起头看着我，轻声道：“谢谢你。”

我脸上的笑容有点不自然，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说实话，要不是上回过来，我看见雪玲甩着手上的水珠从男厕所里走出来，我绝对死也不信这人是个男的。

黄立看见我之后，明显有些激动，直接过来要跟我握手，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子特别有劲儿，攥的我手有点疼，他语无伦次地道：“谢谢你啊，哥们儿，谢谢你……”

这琢磨着买瓶饮料至于激动成这样吗，我有些尴尬地跟他握手，道：“诶，不用这么见外，没多少钱……”

“不是饮料！哥们儿，你真行啊，怎么劝动的韩姐啊？真牛逼啊，我那么劝都不行的！”黄立特别激动地道。

我一听又有点发懵，扭头看老韩。

老韩用手背捂着嘴，笑的不行，道：“光谢也不行啊，是不是得请顿饭什么的吧……你想想，要不是这家伙天天死缠烂打，我也不能参加你们校队，是不是这个理？”

黄立严肃地点点头。

我脸上僵着笑容，一边跟黄立握手，一边想我踏吗啥时候死缠烂打过了……？

几个男生都笑呵呵地看着我，黄立本来就挺高，身材也挺膀，站得这么近，简直跟头熊似的。握手之后，他一脸严肃地拍拍我的肩膀，认真道：

“饭是肯定要请的……兄弟，你帮了大忙了，我这个校队是前辈交给我的，我一直想出点成绩……咱俩萍水相逢，你能这么帮我，我黄立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以后出了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就成！”

老韩抱着篮球站在一旁，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我一时间欲言又止，笑容抽了抽，只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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