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再自负,这点自知之明也还是有的。
韩晓婷对我的话也没有作出回复,想必也是默认了。
起风了。
土墙上的尘埃飘散于空气之中,眼前的景色又徒增了几分荒芜。
我们走在这条早已被公路局封停的省道。
一辆满载着家禽的货车在我们身侧呼啸而过,掀起漫天的黄尘。
被灰尘呛到的韩晓婷急忙用衬衫的袖子捂住了口鼻。
这辆货车挂着外省的车牌,应该是被某缺德地图的导航给带偏了。
在我可视的距离里,坐落着一座没有屋顶的黑色水泥楼。
还没来得及竣工住人,那里已经成为了废弃的共享单车的囤积地。
道路的两侧开始出现一排排被萋萋的荒草包围着的简陋铁皮仓库。
韩晓婷在一扇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前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就是这里了。”
也许是被如此抑郁的环境所感染,她的眼神空洞,话中的语气更是冷淡。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韩晓婷像是打电报一样,饶有节奏地敲击起了卷帘门的表面。
不用解释我也心知肚明,这是阿姨家的密码锁。
机械的杂音响起,卷门随之缓慢地上升。
门的另一侧,等待着我们俩的是阿姨唯唯诺诺的身影。
“你们来了呐。”
面如死灰的阿姨在看到我们后,在沧桑的面孔上强挤出了一抹苦笑,“你们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看梦璐,我这却没什么能招待你们……”
丧失亲骨肉的哀愁正在一点点吞噬阿姨。
就像阿姨头上的白发正在迅速地蚕食那乌黑的长发一样。
阿姨头上的白发比上次我看到她时要明显多了许多。
“讲什么呢阿姨,我们和梦璐同学一场,过来探望探望是应该的。”
韩晓婷笑着握住了阿姨那沟壑分明的双手。
她的强颜欢笑称不上自然。
昏暗的铁皮房没有窗户。
头顶上悬挂着的那颗覆盖着一次厚厚的灰尘的白色灯泡,是整间仓库中唯一的光源。
一张可折叠的圆木桌、三张塑料椅、简易的煤气灶以及两张床便是这件仓库里的全部家具。
阿姨让我们在塑料椅上就坐,自己则用起了搁置在地上的煤气灶,为我们烧起了水。
也在这个时候,韩晓婷拿出了一叠叠钞票,放在了圆桌上。
“阿姨,这次我们同学们的募捐就放您桌子上了。”
韩晓婷小心翼翼地道,像是做错事怕被责骂的小女孩一样。
我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为什么她讲话的口气要像做贼心虚一般。
但当我看到桌上的捐款数额时,我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相较于上次,这次的捐款数额少了很多。
我记得,上次同学聚会那次,就凭韩晓婷拿出来的那钞票的厚度,保守目测都有两三千。
可是这次,只有寥寥三张一百元和不超过十张的十元、二十元纸钞。
仅仅只是过了几个星期,同学们那激扬的热情像是被洪水淹没了似的。
如果我不是在昨天晚上,特意翻了翻这几天小学同学群里的聊天记录,这时的我肯定一脸懵逼,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为什么募捐的数额少了?
这和王梦璐的父母选择接受校长的二十万元妥协费以及让王梦璐出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以说,许多那些扬言要把校长凌迟分尸的同学一开始援助王梦璐一家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到王梦璐醒来的一日。
他们所渴望的,是看到校长被押赴刑场,以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而王梦璐父母的妥协,在他们眼里,无异于与校长沆瀣一气。
在这个思维的基础上,他们把一直以来的舆论矛头,指向了这件猥亵案的直接受害者,王梦璐的父母。
“人面兽心”
“为富不仁”
“唯利是图”
“衣冠禽兽”
各种各样不堪入耳的标签霎时都贴到了王梦璐父母的脸上。
于是乎,对于这次韩晓婷发起的募捐,他们嗤之以鼻。
“我宁愿把这钱拿去给快手上的某个沙雕主播刷礼物也不要捐给这禽兽不如的家长!”
“二十万人家都欣然接受了,还缺我们这点小钱吗?”
在群里,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些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同学们不知道,满腔热血有时候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们所崇仰的正义,很多时候,只是影视作品中,导演为了赚取收视率而谱写出来的善意的谎言罢了。
不过有一点挺出乎我意料的。
平常最义愤填膺的安东,这几天却在群里一语不发的。
以他那意气风发的尿性,竟然没在群里把王梦璐父母的行为骂个狗血淋头。
“这次安东有捐款吗?”
趁着阿姨还在烧水,我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韩晓婷道。
“这两百块钱就是他捐的,怎么了吗?”
总共才桌上的捐款数额顶多才四百多块。
也就是说,这次募捐,安东的捐款占了近一半。
看来安东和那群只盼望着复仇的人不一样?
这点倒是让我对他略微改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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