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正确与否的善后

第十四章 正确与否的善后

在与伯尼·斯派克较量过后的第二天，早上，当洗漱完毕并穿戴整齐的约修亚从自己的帐篷里走出来后，他立刻便情不自禁地看向了位于右手边的帐篷。

那里是伯尼·斯派克中尉的住所。其人现在正接受着临时监禁的处分，因此在其帐篷前有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班成员一左一右地严密把守着。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前天的模拟战中，伯尼·斯派克可是把本来只应该用在击毁敌人这件事上的实弹朝着约修亚发射了出去啊！

虽然伯尼·斯派克本人坚持主张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很遗憾，真相并不由他个人的言论来决定而是取决于埃尔文·伦德海特在接下来的会面中将要对约修亚说的又或者展示的内容。

在即将奔赴前线的当下依旧抽调人手花了一整天来详细调查的那个结果将会定性前天的那起事件从而决定伯尼·斯派克中尉的命运，同时也会决定约修亚的态度与心境。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调查结果显示伯尼·斯派克是成心而为的话，那约修亚多半也就不用去操心自己今后到底该如何对待伯尼·斯派克中尉的问题了。

然而，如果这起事件被证明只是一起事故的话，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将目光从伯尼·斯派克的帐篷上收回后，约修亚在转身迈开脚步的同时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让事情复杂化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约修亚在这起事件中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受害者，还是一名加害者。在意识到伯尼·斯派克对自己发射了实弹的那个瞬间，约修亚就被对死的恐惧与随之而来的愤怒所支配，然后毫不犹豫且肆无忌惮地朝伯尼·斯派克倾泻出了属于他的杀意。

如果伯尼·斯派克是故意的话，约修亚这自然便是正当的防卫。但如果其人并没有对约修亚抱有杀意，事情根本与他无关的话，那这个道理可就说不通了。二话不说就拔剑相向，欲致对方于死地而后快，这样的举动就防卫而言很明显是太过偏激了吧。

那样的话岂不就要处境颠倒而变成是自己这边犯错了吗？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就干脆……

不！

察觉到心里冒出了邪念的约修亚在第一时间就用力地摇了摇头。只为图自己的方便就期待着他人成为恶的存在，就人性而言这种想法也实在是太恶劣了一点啊！但如果不这样的话，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难不成到最后，要让自己这个差点被实弹打中而一命呜呼的人去反过来向开枪的人道歉吗！太荒唐了点吧！

就这样，带着内心的纠结约修亚在一路的天人交战中来到了埃尔文·伦德海特的帐篷前。然而他却还没有决定好内心疑问的答案。但既然已经到了地方，也就只能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到当前的事务上了。

“报告！”于是，约修亚对着门帘大声通报了起来，“第四小队所属，约修亚·明准尉前来报道！”

“哟！来了啊！”一如既往，埃尔文那不算是太严肃的招呼声从帐篷内传了出来，“快点进来吧。”

“是！”约修亚一边回应着一边也就伸手掀开了门帘，然后迈步走了进去。他就这样笔直地来到了坐在办公桌前的埃尔文·伦德海特面前，跟着便举起右手在敬礼的同时大声打起了招呼：“早安，埃尔文中校阁下！”

“你也是呢。”埃尔文在笑着说话的同时也转头将目光投向了桌面，在那里的正当中放着一份令约修亚不禁频频侧目的报告书。“客套话就不多说了。就像我昨晚通知的那样，今天找你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知你针对‘实弹射击’那件事的调查结果。简而言之，伯尼·斯派克中尉应该不是故意的。喏！这就是报告书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埃尔文也就拿起相应的文件随着自己的目光一起递向了约修亚，这个时候他所见到的其人的表情却很是古怪——既不是高兴也不是不高兴，到有点尴尬的意思。

“怎么了？”于是，埃尔文开口询问了起来。

“不……没什么的。”现状正命中了会让约修亚感到苦恼的情况，他自然是会感到难受的，但其中的理由却又羞于启齿只好是粗略地敷衍了一下。好在埃尔文也没有对此有深究的兴趣。

就这样，约修亚接过调查报告后自顾自地一页页翻看了起来。

关于“实弹射击”这件事的真相一言以蔽之，也就是“整备事故”。即便如此，这里面也不是完全就没有伯尼·斯派克的责任的。倒也不是替负责其机体整备的技师们开脱，可如果伯尼·斯派克没有那种在模拟战中携带实弹的习惯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正是因为他坚持这种不符合于“自杀大队”整备组一直以来整备习惯的行为才最终诱发了两个重大的失误。

第一个就是“混弹”。将本该全部装填进第二号模拟弹用弹夹的模拟弹中的一部分和预定装入实弹用弹夹的实弹的一部分相混淆，最终将一部分实弹填入了二号模拟弹用弹夹。这也就解释了，伯尼·斯派克中尉在使用二号模拟弹用弹夹时为什么最开始射出的是模拟弹，而后来就变成了实弹。

而第二失误则是系统错误。一直沿用至今的系统原本就不是为了伯尼·斯派克的习惯而量身打造的，自然没有详细区别弹夹内单一子弹种类的自我诊断功能。包括这个部分在内的一些微调整需要人工编写临时的程序来插入，且还要保证原有程序的正常运行。实话说这确实是一个技术水平相当高的工作，那些二进制的字符但凡有一个没敲对又或是漏敲了一个，那插入的诊断程序没有正常工作就已经算是好的结果了。

综上所述，整个调查所得出的结论便是，整起事件为“事故”性质，主要责任在于斯派克班的整备技师。至于伯尼·斯派克中尉本人则并不具备主观上的恶意。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在大致了解了报告书所记述的内容后，约修亚也就不禁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事故”的结果让他处于了一个有些麻烦的境地，但他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于伯尼·斯派克中尉没有恶意这一点。毕竟，他虽然和其人相处的时间不久，了解得还不深，但迄今为止所留下的印象还是好的。而又有谁会乐意见到一个自己对其抱有好感的人到头来竟会对自己抱有杀意呢？

“那么，关于这件事的处理方法是？”随即，约修亚便将注意力转回到埃尔文身上并开口询问了起来。

“斯派克中尉那一班的技师全员减薪一年，主任技师撤职。至于斯派克中尉本人，既然没有故意的成分在自然是不予处分，立即解除监控恢复本来的职务。说实话，这个结果还真是叫人松了一口气啊！”埃尔文畅快地笑了起来，“大战在即，我可不想既缺了一人份的战力还要处理什么间谍、杀手之类的问题啊！”

“那么我呢？”

“嗯？你？”约修亚的提问让埃尔文感到了一头雾水，“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啊？”

“因为……”约修亚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歉疚的表情，“我那个时候可是打算杀了斯派克中尉的啊！”

“那是自卫，你就不需要太过介意了。”

埃尔文本来是想要这样回应的，但转念一想却又改变了主意进而问道：“你很在意这一点吗？”

“当然！”

“那就自己想个办法处理了吧！”埃尔文给出了令约修亚大跌眼镜的说辞，“这个问题不在我的职务范围之内。但契机我还是会给你一个的。”

这样说着的埃尔文也就打开了右手边的抽屉，但却不禁大吃一惊，然后一边嘟囔着“夏露露那家伙怎么又给我乱收拾东西啊”一边往别的抽屉里寻找起了那个他想要拿的东西。

与此同时，约修亚则是在一旁追问道：“什么契机啊？”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要解除对斯派克中尉的监控并恢复他的职务。这个命令就由你去传达，我本来就也是因为有这个意思才叫你过来……啊！找到了！”

此时此刻，埃尔文兴高采烈地从左手边抽屉中取出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有关伯尼·斯派克中尉的正式命令。然后，他立刻就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了约修亚，同时说道：“喏！这就是命令书了。”

“是！”既然得到了命令约修亚自然也就敬了一礼，并接过了埃尔文递来的文书。“那么，我这就告辞了！”

“嗯！”

在得到埃尔文的首肯后，约修亚也就转身朝着门帘迈开了步伐。然而，他没有走出多远就因想到要和伯尼·斯派克见面的事情而忧心忡忡地转过了身来开口道：“那个，埃尔文中校，你觉得我有必要给斯派克中尉道歉吗？”

“唉！”闻言，埃尔文不禁叹了一口气进而说道：“明准尉，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多说两句好了。首先，给别人道歉这件事从来就不是必要又或是不必要的问题，而是心意的问题。其次，比方说有两个人，一个是贵族，另一个则是乞丐。在普通的情况下，如果乞丐让贵族给他鞠躬低头的话你会怎么想？”

“荒唐！”约修亚连想都不用想地就做出了这样的回答，“不自量力！而且无礼至极！”

“那么……”埃尔文露出了饶有深意的一笑，“如果是那个贵族对乞丐做了错事而要低头道歉呢？”

“这个嘛……”约修亚失去了刚才的果断，“那就没办法了吧。毕竟是做错了事嘛。不过，如果要是那个乞丐先做了一些冒犯贵族的事情，当然他不是故意的，但做了就是做了。然后，贵族的回应也就是防卫过激了一些。这就两说……”

“说起来，明皇后有关于这种事教导过你吗？”埃尔文继续笑道，“不用多想。我只是好奇而已。”

然而，听到埃尔文这样说的约修亚却是严肃了起来进而说道：“有的！母后说过，在‘对错’面前不分地位与身份。就算是皇帝如果做错了事也应该向别人鞠躬道歉。这不是耻辱而是无上的荣耀。因为在你低下头的时候，你的灵魂则会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昂首挺胸。”

“真是不错的话啊！你能想起来真是太好了呢。”

“正是如此！”约修亚展露出了灿烂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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