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有星辰

旅行最大的敌人是什么，答案是疲惫。

离开拉萨，漫无目的的徒步，你没有目的，前方都是未知的，你甚至不知道此刻身处何方。

但你丝毫没有感到迷茫，因为你有大把的时间，永远充足的体力，生理问题也完全没有。

李时此刻就仿佛身临一个画面十分逼真的旅行模拟器，向前还是向后只用轻轻按下键盘就行。

直到这一刻，永生所带来的不真实感才彻底在李时心底爆发开来，就在这一瞬间他心底的某根弦彻底崩断了。

于是，在西藏的高原上多了一样别致的风景。

草原上的牧民们偶尔会遇到一位背着背包的旅人，与其他旅人不同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怪诞异常，这个旅人可能上一秒还在将近四千米的高原上狂奔，下一秒又会停下来望着远处的羊群一望就是几个小时。

“我包容六月清泉结冰，包容不老的生命……”

李时双手背在脑后，哼着不只在哪听过的歌，慢悠悠的走在一片大草原上。

头顶的天空触手可及，蓝色的天幕延伸至世界的尽头，抬起头目之所及是无尽的苍穹，仿佛此刻只要一个后仰就能坠入这碧蓝的天幕中，然而远处的冈仁波齐峰又猛的撕开天幕的一角，像是在告诉世人脚下的大地也是真实存在的。

李时很干脆的往后一仰，直挺挺的倒在草原上，身体摆成大字闭上了双眼晒太阳。

这一躺躺到了夜晚，如果不是耳边传来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李时估计会躺上好几天。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在李时头的正上方问道。

李时一瞬间睁开了眼睛，这个举动很明显吓坏了声音的主人。

“啊！”惊呼一声，随后而来的是略带庆幸的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高反发作昏倒了呢。”

现在李时才依着淡淡的星光看清声音的主人，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

女孩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把李时拉起来。

无视女孩伸出的手，李时独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和泥大步离去。

不过才走几步女孩就追上来挡在李时面前，一脸焦急的说道：“旅馆的方向不在这边，这条路最近的旅馆有十几公里，大晚上要是遇到狼怎么办？”

继续抱以无视，李时绕过女孩向前走。

女孩很明显被李时不合常理的行为给整愣住了，你想想一个人大半夜躺在草原上装死，醒了以后话也不说就一个劲地往前走。

梦游？可这人睁着眼睛啊，难道是嗑了药？总之不能让他一个人大晚上在这种地方转悠。

抱着这样的念头，女孩跟在李时身旁侧着脑袋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决定先跟着走一段距离看看情况。

仔细一看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也背着一个背包，看样子不像是原住民，是来旅游的吗？既然这样为什么夜晚一个人躺在这种地方呢？

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以女孩贫乏的想象力来说此番光景激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以这份好奇为动力，不知不觉女孩竟然跟着李时走了十来分钟，直到停在一个小山坡上。

率先停下脚步的是李时，慢了一拍的女孩不小心超过李时半步，然后又和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般蹦跶两步跳回李时侧后方立正站好。

这座小山坡的前方是一条碎石公路，路的两旁荒草丛生，不过如果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天上璀璨无比的银河，这两者形成的对比让人对地上的道路根本提不起兴趣。

女孩也是一瞬间就被天上的银河勾住了视线，毕竟在旅馆那里有灯光的干扰，根本不可能看到如此耀眼的星空。

原来这个人的目的是为了来这里看星星，女孩为自己完美的推理感到些许的自豪。

不过这个推理随着女孩望向李时的同时便不成立了，因为女孩眼前的人并没有仰望着星空，而是低垂着头看着山坡下的公路。

在这条连平整都算不上的碎石公路上，依稀能看到几个一步一叩拜的在前行着的人。

“他们在干嘛？”这是在漫漫长夜中一同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程后，李时第一次开口说话。

与之相对应的是女孩内心突然升起的一股成就感，就像一个应考生求神拜佛终于感动了上苍，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们在朝圣啊，不过这大晚上的也是够诚心的。”和我有的一拼，这句内心独白女孩并没有说出来。

“朝圣？”

“一种西藏特有的活动，我也不是很了解。”女孩没有将自己那一知半解的学识拿出来现眼，所以回答得很谦虚。

“那为什么要这样一步一个长头呢？”

“如此这般以表虔诚吧。”女孩依旧回答得很暧昧。

“加大了对身体的负荷就是虔诚？”

“也不用想的这么理性吧……”不知为什么，女孩对李时的这个看法感到有些别扭，接着又说道：“在佛家思想里，吃苦是一个核心理念，吃苦又有消业赎罪一说，不过要是深究的话我也不太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假如，我是说假如。”不知是不是女孩的错觉，身旁这个少年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有那么一个人，他无法感受世间的苦难，无论转过多少山，磕过多少长头，那些能把任何人都压垮的苦难，这个人都无法感受一丝一毫，这样的人……改如何做到所谓的吃苦。”

女孩将视线从朝圣者身上收回，转而开始眺望头顶的星空，她似乎在极力的对李时所说的那个人做到感同身受。

可是无果，最后她也只能用同样颤抖的声音回答：“人生的苦难可不仅仅只有血肉之躯的苦啊，而且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那他活着就是一种苦难吧。”

李时第一次直视这个女孩的面庞，淡淡的星光下女孩如空谷幽兰般静谧。

看到了一双比星空还要深邃的眼眸，少女眼有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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