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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官野王都指挥公印大人启敬:

经我等议定,后一月事务如下:

卯时,赵防御宪拜见,讲习军务,谋略,行军之事,直至巳时。

未时至申时,上书副防御琅拜见,教习武事。

入夜半个时辰,王知县当拜见,讲习官场之事。

以上皆有王,赵,上书三人议定。

望大人努力研习,则下官等虽劳而不悔也。

野王知县王当拜手书。

炎广十八年四月九日。”

看到王当他们给我弄的学习计划,我觉得我可能要完蛋了。这计划与其说是在教导我,可我觉得不如说是一封威胁信。“虽劳而不悔也”,这不逼我跟他们走吗?

我读了将近十二年的书,拿过的最锋利的兵器就是菜刀。每年体育考试我都是及格群体中的中流砥柱。想动都难。

现在你还要让我一天练两个小时的武?可能对于一些练家子或者是意志坚定的人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这相当于摁着我的头让我去啃一块板砖一样。

还有教习战术战法官场规则什么的,我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了。

四品官,不仅仅是面子上的一点风光,还是要担当起责任的。

虽然他们说自己是袭的世职应该不会被怎么样,但谁说的好呢?无论在哪个世界,废物都是不需要的。尤其是占着有利条件的废物。

我必须努力了。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家。

我想,这位公印兄,也是这么想的吧。他很有能力,有丰富,有善良的性格,用这些给她的妹妹打造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在这个野王城里,没有人敢说鸢铃的闲话。虽然官职摆在那里,但我看见了,无论是门口的哨兵,还是衙门里的官员,看着鸢铃的目光,都流露出疼爱,就像是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

我必须守护好这个家。

…………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很枯燥了。

每天早上四个小时听赵大叔给我讲各种学习知识。《神御武备》《武略》《谋攻》……都是些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书。我不仅要知道旗语怎么理解,还要知道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把命令传给所有部队,知道怎么最安全地安排部队扎营或者布阵,怎么派出侦察兵,怎么运粮运伤员……

刚开始因为是新的知识我觉得很新奇学的很开心。但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我怎么学也学不完无止境的战术变化。而且当赵宪的战争推演越来越庞大,我模拟的部队人数也越来越多,从五百到五万。我力不从心。

我焦躁了。

战争,完全不是我在游戏里玩的那样。

我的一个念头,可能就是几万生命的消失,影响到的可能是几十万人的生活,绝不是几个游戏里的数字可以取代的。

赵宪的教育是心理上的折磨,下午上书琅的教育则是对我生理上的折磨。

第一天,也就是我得到计划或者说说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一天下午,上书琅领着一队兵就跑过来了。他让我坐进轿子里,神神秘秘地把我带出城外到一处草场。

他要教我骑马。准确说,是骑射。

我看着面前比我还高的这匹黑马感觉很恐怖。

这匹黑马很明显就是公印的坐骑。因为它一看到我出现,就哼哧哼哧想要跑过来,但被旁边的马夫牵住了。

就在我怀疑自己会不会暴露自己失忆不会骑马的消息时,上书琅笑眯眯地说:“大人放心。这附近看护的都是我的心腹,口风最严。他们断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话是这样说,可我看见这些穿蓝帝红边铁钉布面甲的大兵们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好奇。

啊……好丢人。

接过光是学会控制“黑儿”(公印的取名趣味)我就学了三天。到第十天才敢骑着黑儿小步小步的跑。

没有安全带的狂飙让我害怕。

第十五天,在速度又稍微提上了一点后,上书琅让我穿甲上马。

四十多斤的布面甲和头盔。

其实第一天晚上鸢铃和贞儿翠儿就在上书琅的指导下帮我穿甲。不得不说公印老哥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四十多斤的布面甲穿在身上感觉并没有什么多大的不适,但穿好后久站的我依然还是会站不稳。

结果上书琅还要求我别着军刀带着弓箭和箭囊跑一百步。一天加五十步。

还行,没死就行。

他还叫我简单的用刀的武术。毕竟我不太可能真刀真枪的冲上去干仗。以我的身份最多是喊着“弟兄们上!”就可以了。当然能舞刀挥几下更不错了。

还有用弓箭,虽然我能拉满军队里大多数的弓,但这仅仅是公印老哥的身体底子好罢了。前世里的我做为一名近视900度的高中生,已经养成了手眼不协调的好习惯。

我,想用火枪……

就我这水平,如果真的被拉出去打仗的话九条命都不够我用的。

到最后一天,我已经是能说出几点条条,并且能披甲上马(反正重量是马受的)并且能策马徐行瞎比划几下招式的的潇洒军人了。

这策马速度我觉得还并没有我们五十米冲刺快。

当然,一个月来还是有一些开心事情的,这还要拜我们王当王县令所赐。王当负责告诉我关于神御的一些制度,官职,以及官场中的阴暗面,甚至于神御的皇室和敌人的消息。但他作为县里的政务一把手,天天忙的不可开交,实在凑不出时间天天来。我对此也表示理解。因为我每天晚上累得就像摊烂泥一样,只想睡觉。

李把总说,王当是二甲进士。王当后来自己告诉我,他是二甲第二名。

全国第五。

这个成绩怎么可能沦落到做一个知县的地步?怎么说也是一个京官啊!

王当就以他自身为教材,教我在贵族势力中可靠站队的重要性,教我各种官场中的风风雨雨。每每谈到这个,王当总会痛哭流涕。这人刚见面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是一个坚毅的人。可交流多了,我发现这是一个受不得委屈的纯真人。

更要命的是,他的口才过于好了,好到每次给我讲课讲着讲着就扯到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去了。比如有一天他讲官职,原本自言自语道“我记得我的老朋友欢云人郭xx就是当xxx官的”的王当会突然跟我说:“大人你知道吗欢云的烤全羊可是一绝啊!”

???

讲萨潘德他三句不离萨潘德国里全是美酒与美女。

听王当鬼扯成了我一个月内为数不多的休闲的时光。

鸢铃呢?我每天忙到要死,她就带着两个丫头城里城外地疯玩,就差没玩到隔壁万胜县去。我让上书休叫十个人跟紧她们,结果鸢铃就对我发脾气。我是为了她好啊……

不过很快,炎广十八年五月十日到了。

十日这天早上卯时二刻(这个世界的计时法,相当于北京时间早上六点),王当,赵宪,上书琅,还有一班有脸面的人物都一大早到我家门口等着了。

虽然这个月的当值星宿还没有过,但一个月的“假期”已经过了。王当等县官员“俱以民与军事为重”,“迫切恳求”我出来“把持军事”。

天文学士也说星宿力量已衰,不足影响公印大人的身体命数。

这都是什么鬼扯胡扯,我也听不懂。

但事已至此,我也不能“独爱己身”,只能勉强出来工作,“以报诸位爱戴之厚情”。

十日早上,鸢铃就和贞儿翠儿忙着打点我的衣装。出去工作是不能穿丧服的,这是规定。所以我必须穿上那一身甲,带上感觉就像冷母鸡趴在头上一样的头盔。左手握着插在腰带里的军刀,右手空着。右边腰旁挂着弓袋,身后则是挂着箭囊。这一身起码有六十斤。

好在我经过训练还经得住。

当翠儿拿着镜子放在我面前时,我再一次被镜中的自己吓到了。

真的,军装是男人最好的衣服。

蓝底红边的泡钉遮腿布面齐腰甲,反光的红遮耳插旗边军盔,护臂甲,夹板靴,红内衬衣。

真的帅。

一旁翠儿贞儿的眼色也是激动不已。倒是鸢铃显得很平静的样子。可能她见得多了吧。

“大人,是时候了,该走了”上书休在外面敲了敲门提醒我。

“我这就来。”我回答他,然后看看面前的女孩子们,说,“那我先走了啊,你们也早点把今天该干的事干完,早点干完早点玩。”

“知道了啦,哥哥你快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鸢铃把我推出去了。

“诶…等等!”碰的一下门就关上了,我和上书休都懵了。

“算了,我们走吧。”我转头对上书休说。

“是,大人。”

门内……

鸢铃透过窗纸看着“公印”远去的最终消失在客厅屏风的背影,喃喃道:“哥哥……”

…………

我出门,看见面前至少有一百号人衣甲鲜明,刀枪整理地列队站着。还有好多兵围在当面,挡着许许多多的百姓。

今天相当于是我“复出”的日子,百姓自然也会过来看热闹。念及公印平日里的为人,我觉得他们不会对这个场面有抵触心理。

第一排有好多头盔上插着羽毛的军官。我并不全认识他们,但我在里面一眼就看到了李把总。

一旁,王当领着赵宪和上书琅赶紧迎上来说:“大人,请先上马,然后由赵宪上书琅带领前往城外校场。”

“你不去吗?”我诧异地问王当。

“神御传统,军政殊途。大人伤病痊愈复出,我等民官不好意思去捧场。”神御称呼地方官为民官。

“那好,我就走了。”我点点头,旁边早有人牵了黑儿过来了。我一蹬上马坐稳,拽了拽缰绳调整一下。赵宪和上书琅也上马一左一右骑在我面前。队列也立刻转动,前面的旗牌执事也将旗牌高高举起。鼓号手也开始奏乐。队列向城外校场行进,一同跟进的还有成千上万的野王百姓。

当我出西城门的时候竟然还放了两声令炮。

野王城外三里,校场。

这是一片被木栅栏围起来的,长宽大概各一公里左右的大草地。东边有一座类似检阅主席台的建筑,建筑旁边都立满了旗帜,什么“北边军”,什么“靖远宁戍”之类的。最大的一面旗子,是立在主席台上正中央的。

红底白日七星旗,这是神御的国旗。

当我走上主席台,看着台下两千名蓝甲红衣的北边军士兵和密密麻麻红白旗帜时,我的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字——潮。(名词)

虽然我不明白王当他们安排这一出秀干什么,当我还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右手拔出自己的军刀高举向天。光这一个动作就让我尬到不行。

紧接着的是一片密集的金属摩擦声,两千北边军士兵也一个个拔出自己的武器。这场景就像漆黑的夜空中突然亮起的以千万计的星辰。

然后,我开始发表国旗下……不对,复出讲话。

“我公印,野王正四品都指挥,大病已愈,重返岗位。诸君务必恪尽职守,力习军武,保家卫国。”

“神御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啊,不行了。

我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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