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上）

“阿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宋晓此时伤透了脑筋，看着两个闸门不断地传来撞击声，小脸煞白。

小姨点了根烟，皱着眉头吸了一口，随后淡定坐在地上，无所谓的语气道：“还能怎么办？等救援呗。”

“书城这里还有人吗？”宋晓快哭出来了，没想到看上去成熟的阿姨，做起事来居然这般不靠谱，。方才在逃跑的时候，自己已经多次提醒她不要抽香烟了，那种刺鼻的味道最容易招致丧尸的围堵。

然而一个不注意，宋晓就绝望地看见沈露叼在嘴上的点燃的香烟。

之后不出所料地被丧尸追杀，不出所料地被包围，若非最后恰好跑到这个闸门里，迅速将香烟扔出去吸引了丧尸的注意，并且用超乎想象的速度关好了两扇门。此时两人怕都要成为丧尸了。

宋晓皱着眉看着小姨沈露又点起了烟，咳了咳，提醒她一下。

谁知小姨完全没有搭理她，一脸疑惑地看了自己一眼就又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阿姨，丧尸似乎对这种味道有感觉。若是没必要的话，能不能不要吸烟了？”宋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可爱，知书达礼些。

小姨大大咧咧一笑，烟味盖过了酒味，使得丧尸毫无忌惮了。不过不知道这点的两人还是很普通地在这里聊着天。

小姨揉了揉宋晓可爱的小脑袋：“大人做事，小孩别插嘴行吗？”完全不像是笑着的时候说出来的台词，偏偏说这句话时的小姨还笑得很灿烂，这一幕让宋晓脑门上青筋爆出，不过还是靠着多年的礼仪教育强忍着压下去了。

“哦，对了。”忽然小姨想到了什么，道，“指不定我那外甥会来救我的。还有我那外甥女也是，放心，他们很清楚即便是这样的灾潮，我也会活到最后的。他们也是那种可以活到最后的人，我估计要不了一天的时间，就会来救我了吧。”

宋晓无语地看着如同在说疯话的小姨，叹了口气。这种突如其来的灾潮面前，亲情就如同废纸一样无用。想自己的母亲，就是直接当着自己的面杀了父亲，原因只是父亲的手臂上有伤口……

宋晓来自一个别人眼中羡慕的家庭。父亲是高干，母亲是个艺人，家庭条件优越，并且十分稳定。

但是宋晓则不止一次看见母亲带着不认识的男人进了卧室。父亲夜不归宿后，在家里的母亲还是依然保持着微笑。

宋晓讨厌那样的笑容，年仅八岁的她，心目中的笑容是无比虚伪并且恐怖的。早餐时间那彬彬有礼的微笑让人感觉这不是一个家庭，更像是一家餐厅，饭桌上坐着的明明是自己和父母，却好像是陌生人一般，眼中没有一丝感情。

所以宋晓从小就成熟稳重，还在上小学的她每天都如同班级里的姐姐一样，是别人眼中可靠的人。但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谁不想要一个新的芭比娃娃？谁要的是半人高的钢琴乐谱，或者一把竖琴？

优雅的背后究竟有多少苦涩，多少夜里的泪珠，宋晓比很多大人知晓得还要多。

小姨看着沉默地揉着自己脚踝，不发出任何哭声或者抽泣声的宋晓，沉吟一声，随后从缝在裙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丢给她，笑着说：“很坚强，你很了不起，这是给你的奖励！”带过我和妹妹程洁的小姨眼中的孩子，就是一块糖就能打发的存在。

宋晓愣住了，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姨手掌里的糖，这是自己很少有机会品尝的食物。

“谢谢，虽然你这个人很奇怪，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宋晓莫名其妙说了这句话，话音落下甚至连她自己都震惊了。但抿了抿粉嫩的嘴唇，宋晓并没有改口，反倒一脸希冀地看着小姨沈露，想要知道听课这句话后，她的反应。

小姨仔细地看了看宋晓，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挑了挑眉点点头，笑着摸了摸宋晓的脑袋。

“你这样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不好，万一我是个坏人，给你颗糖就成了好人了？”小姨沈露淡淡一笑，似乎没有将宋晓的话当真话。

宋晓笑了笑，笑容里很复杂，失望，开心，让宋晓的表情有些让人难以琢磨。这确实是很像这个阿姨说的话，但是潜意识里，自己是不是向往着阿姨说出另一句话呢？宋晓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苦涩的笑容。

小姨忽然睁大了眼，近距离仔细地盯着宋晓看了看，直到把宋晓盯得头皮发麻，小姨才闭上眼睛捏了捏太阳穴道：“你这个表情，我以前在我外甥身上也见到过，跟其他的同龄的孩子不一样啊。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表现得这么成熟？明明你还只是个孩子，还可以撒娇，还可以任性，为什么要装出什么成熟的样子？”

宋晓看了看小姨，张开口刚要说什么，小姨就又说起来了。

“人的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就像今天的你感觉比昨天要快乐，却又担心明天会不会有什么岔子出现。”小姨将烟踩灭，吐出了最后一口烟，“患得患失，总要按照规划过日子。走在以前的自己想要走的路上，所以什么都不会改变。所以开始怀念起以前的时候，第一次欢笑的快乐，第一次分离的伤心……这样那样的感情在经历过一次次之后，就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触动心弦了。”

“所以说啊，既然你还小，去做错事吧，去大胆地将玻璃杯打翻吧。这样的事只有小时候可以被原谅。越是成长，越是不愿意成长，越是想要回到过去，就越是珍惜现在的自己。你的人生再不改变，就将会是残缺的一辈子了……”小姨完全没想起来眼前的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开始如同曾经经常对我一样，教导着女孩什么是人生。

但是与我不同，听到这句话后，宋晓的面色居然满是痴迷，仿佛她完全听懂了。

小姨是个心大的货，见女孩这副表情，笑出了声。显然是以为这副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还是听自己酒后说的胡话出现了这副表情，这样的事对小姨来说自然是想当新奇有趣的。

忽然，“嘭！”一声巨响，灰尘飞起。小姨连忙将女孩护在自己怀里，紧紧地盯着一扇被打坏的纯铁质闸门，这种闸门本身的重量在500公斤左右，更何况把这扇门撞开，需要的力气究竟有多可怕？

根本就是时速90上下的小货车撞击才能做到的啊，小姨将宋晓搂得更紧了，依稀间似乎看到了一人影。嘴里还叼着烟。

尘埃落定，借着微弱的灯光，小姨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失声惊叫。

“凹凸曼！”

戴着墨镜，留着刘海的青年脸色一黑。没有理会小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在小姨怀里瑟瑟发抖的宋晓，默默清理了这一片的丧尸，然后离开。

临走前飘来一句话。“有人来找你，去c座地下室吧。”

小姨张张嘴，没说出一句话，原本半醉半醒的状态，此时也好转了许多。

“估计是我那外甥来了。”小姨甜甜一笑，看着怀里的宋晓，问，“你没事吧？”

宋晓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笑着说：“没事，他是谁？”

小姨沈露略一思索，道：“大概像是救世主，大英雄这样的角色吧。”

宋晓笑了，活动了下自己的脚踝，道：“我们赶紧去跟其他人汇合吧。”

小姨点点头，看着此时已经能够走动的宋晓，却还是一把将她抱起来，健步如飞地跑向c座的地下室。

“那个，你确定那个家伙说的话是真的？他没在骗我们吧。”韩芝琰跟在后面，看着越来越密集的丧尸，脸色有些难看。酒精的作用在逐渐降低，甚至有一些丧尸已经开始捂住口鼻了。虽然通过皮肤，酒精依旧让他们的身体开始自燃，但是看着这样的变异速度，指不定十分钟后就会有不惧怕酒精的丧尸出现了。

而那时候，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将成为鱼肉，最多再搜索三分钟，我们就必须撤退了。

我此时也犹豫起来了，虽说我找不到那人要坑害我们的理由，但是同样也没有他要帮我们的理由。这样相信一个陌生人，这样好吗？

“小竹！”就在我心思烦乱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惊喜万分，这正是小姨的声音。

循着声音跑过去，我惊讶地看着小姨身穿短袖体恤，脚踩高跟鞋飞奔过来。

怀中抱着的……是个像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的小萝莉。我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与此同时，小姨怀里的小萝莉也睁着大眼睛看着我。

“小竹，你……怎么带着这么多人？”小姨看着我，又看了看身后一大票人，问。

我拉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酒精原浆丢给她。随后转身就跑，按照计划，书城的地下停车库里放着租车行的车辆，虽然坐不下这么多人，但是开着两辆车，还是可以带着这些人一起逃出去的。

而峰叔和那对大学情侣中的那个男生都有这款app，信号站虽说已经被破坏了，但是书城自带的无线网络此时还能用，倒也应该可以行得通。

“你，你在干嘛？”我脑中想着怎么跑的时候，就看到小姨居然一口将原浆酒喝了个干净。

小姨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你给我这个不就是要给我喝的吗？不过这酒是原浆吧，度数太高了。”

我瞪着她，道：“这是让你往皮肤上涂的，这个喝下去你还能走？”

话音刚落，小姨的步伐就摇晃起来，我连忙扶住她，叹了口气道：“小妹妹，你去那个姐姐那里，这个阿姨我来背着吧。”

“小竹，别嫌我重呀……”小姨头脑已经不正常了，此刻在我背后摇头晃脑的说话。

“你的脑袋别乱晃！”我前倾了身体，让小姨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韩芝琰也抱起了那个小萝莉，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怀里的小女孩。

“按照原计划行动，峰叔，我还有韩芝琰加上我小姨从东边的楼梯进去，app显示那里有一辆车。余沫，你带着你妈妈和郭大叔还有他俩一起从北门上去。”我简单吩咐了一下。

“由于出口不一样，我们路线估计不同，你们最好随机应变，尽量避开高峰主干道，走人少的地方。千万别走高速，高速上车少，但是根本就找不到能下高速的路段，那些地方的人都太多了。”韩芝琰毕竟是住在五山区的，此刻又说了一句。

我看向余沫，她重重点头，十人的队伍分成了两组，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这就是灾潮里人类的表现吗？”之前那个带着墨镜的男青年看着我们迅速离去，若有所思。

“小竹啊，程洁呢？”我背上的小姨忽然说。

我平静道：“估计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吧，我在一中没有找到她。”

“也对，那丫头鬼精的很，估计找到什么地方已经安顿下来了吧。”小姨释怀地说。

韩芝琰怀里的宋晓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阿姨，那个戴墨镜的大叔呢？”

我闻言道：“你们也见到了那个人？”

小姨已经神志不清了，韩芝琰怀里的宋晓回答道：“你也见过吗大哥哥？是一个留着刘海，并且有点可怕的叔叔。”

我了然，随口解释道：“这里的丧尸加起来都打不过那个大叔，他不需要我们去救的，因为他可是救世主哦……”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实际上我也的确是有此想法。

宋晓笑了，很可爱。“为什么救世主就不能被救呢？”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小女孩多说什么，于是斩钉截铁道：“救世主一开始总是意气风发的，事件才刚刚发生，现在的救世主是无敌的。所以不需要去救。”

宋晓轻轻点头，安分地躺在韩芝琰的怀里不再说话了，只是她在想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懂。

“这样一来你就放心了吧。”此时的千州书城楼顶，四个人正坐在这里，看着监控摄像头的画面。

程洁也赫然在其中，她目光清冷，眉头微微皱起，对光头说：“除非他们能够到安全地点，不然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至情至义！这很好！”光头拍着手大笑道，“可以，反正我们这个区有朱厌已经交差了，只要在10号之前回去就OK了。”

今天是9月7号，程洁松了口气。自己在学校里躲得好好的，忽然却有一只5米高的超大丧尸嘶吼着要吞下自己。

本以为万事皆休，结果突然来了一个光头，一个照面就将你巨大丧尸打飞，而后对自己说自己是天选之人。拥有什么暗基因，可以变成很强大的存在。

本来没有要听他的意思，但是之后又来了一个金发的男生，似乎还是个混血儿，长相俊美。可是方一见面就对自己指指点点，还总是皱着眉头看自己，欲言又止。

就在混血儿突然说自己跟谁长得有点像的同时。那个原本被光头一掌打飞的巨型丧尸忽然爆发。原本迟缓的速度一下子暴增，迅捷地出现在程洁的面前，一掌朝着程洁拍来。

光头面色一变，手刀向前一刺，划破了近在程洁眼前的巨大手掌，暗金色的血液飞溅，其中大部分还是溅到了脸上，却还是有一部分溅到程洁的眼睛里。

之后的事程洁记不得了，醒来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同的世界，一切都变得缓慢而脆弱，人也好，动物也好，一切在自己眼中不再如之前一样好奇，感情变得更加淡泊，所有数据尽皆映入眼帘，所有秘密都能被自己轻易窥探。

醒来后，那个光头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对着自己，喊着什么的净蚀能力，称自己的眼睛为“米迦勒之眸”这样中二到爆的名字。在程洁看来，这一行几人里，光头不靠谱还是个话唠，混血男轻浮，而且完全看不懂气氛。至于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女生，她更是像个神经病。时不时就要找自己一点麻烦，语气冷淡僵硬。

问她为什么对自己这样，那披头散发的刘艳永远是一句：“不要问我，懒得回答。”每每这时，程洁心里都难免会想：那你干嘛要总来找我麻烦？给自己找不自在很开心很愉悦？

在光头的叙述中，程洁渐渐明白自己将来似乎要成为这群人的伙伴，远离平凡的人生，开始另一种生活。

还要去四湖区见什么范老，将来还要分组去参加什么猎杀活动。

这些程洁都不在意，但是想到哥哥程竹，小姨沈露，还是不免担忧。

之前与他们一说，他们立马同意自己来找家人。但是不允许出现在家人面前，不可以有任何交流。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程洁依旧答应了。此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真的要去见哥哥和小姨，自已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现在，亲眼看到了程竹和小姨安好。

这，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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