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回声行动（二）

查成龙走在昏暗的楼道里，身体徐徐前进，脚步声却迟迟没有传出。

他在科研社的门前定住了。加装的锁具是开的，里面的灯光却熄灭了。

他将身子藏在墙后，伸出手敲了敲门。

果然，房间里应声传来一阵声响，显是有人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是……谁？”

听到徐子寒的声音，查成龙大概猜想到里面的情况了。

“是我。”

推开科研社的门，却没有看见刘莫凡和徐时行一干人等，只见到王宇和蒋诚坐在两台电脑前面，徐子寒抱着一把电磁步枪站在原地。

查成龙回身关好了门，同样悄无声息。

王宇招呼他:“查同志?过来一下，我觉得你应该需要知道现在的状况。”

“什么状况?”查成龙走上前去凑近电脑屏幕，在不断晃动的画面中，可以看见屏幕中间四人拼命压制住周围大群人的冲锋，许多人躲在掩体后面，但是仅仅是愿意冲出去的那些就足以让中间的人力不从心了。

“我现在过去。”查成龙二话不说就准备开拔。

“我想你还应该再看看这个——”蒋诚试图拉住查成龙，自己却险些被从椅子上带下来。

蒋诚的屏幕上，一群人正在穿越学校，人数大约在十几人左右。

“我现在正在跟着他们，他们正在往教学楼这边来。”蒋诚说。

“他们是冲我们来的。现在我们需要你帮忙守着这里。”王宇说。

“那么他们怎么办？”查成龙指着屏幕里的人群。

“社长同志已经下了指示，科研社一定要保住，不能让两边都完蛋。我已经答应他要保护好这里，但是只靠我和蒋诚希望渺茫。尤~其是那个家伙，还随时准备开溜。”王宇无奈地看了一眼蒋诚:“现在你来了，应该可以帮到很多。”

查成龙摸了摸下颌:“好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旋即又出门，在楼道里四处比划，似乎是在测量什么。

“只有六尺左右。”

他又出手撞了撞墙壁，发出一阵闷响，震下不少白灰。

“这里有什么武器吗？要打群架，有件家伙在手上和空手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刀枪剑戟之类的没有，能发射的也没有，但你要是想找块板砖或者棍子，那倒是有。”王宇指了指一个堆杂物的角落。

“就没有钢管，撬棍什么的?”查成龙问。

“没有，但是工具箱里有锤子和扳手，除此以外，只有铝管了。”

“铝管太软了，容易变形。”查成龙说，“还是要钢制的东西比较好。要不然就是重一点的。”

“呃，除了这个，没有长兵器了。”

“那就这样吧。你们两个呢？”

“我们也不会闲坐着，你没看到我正在协助社长他们吗？你先拖住他们，能拖多久拖多久，我们会想出办法来的。”

“看来，只有靠我们两个了？”查成龙无奈地看着徐子寒。

“呃？嗯。”徐子寒的斗志到还不差。

“应该不需要你全部把他们都打倒，但是我们需要时间。”王宇停顿了一会儿，“我有个想法了，但是不能那么快实施。查同志，你自己也可以动一动脑筋。”

查成龙在纸箱里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摸到了一件好东西。

……

陈曦已经对着那个拿着一根钢管想要冲过来的人连开了三枪，还是没能让他停下来。他快速往后退，顺手拨动电位器，把发射模式调到最大威力，然后摸出一个弹匣，喊出一句“换弹匣！”，之后迅速把新弹匣装好。这一切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三秒钟时间。此时继电器刚刚跳到绿灯，代表他可以发射了。陈曦举枪进行了一次快速精瞄，稍微迟疑了一会，就在五米不到的距离上把一枚尖头穿甲弹整个打进那人的小腿里面。那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就在陈曦面前。

陈曦没有再管那个人，任凭他挣扎爬起来躲到掩体后面，在落叶上留下一条血迹。他没有提到刚刚的情况，只说了一句:“我已经在使用穿甲弹，注意我的火线！”

徐时行接了一句:“这句话有两层意思，陈同志的弹药消耗已经过了三分之二了。大家都注意一下自己的弹药。”

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刘莫凡听的。

身处这种环境下，刘莫凡也终于放开了手脚，不再畏首畏尾了。但是他看了看自己装备的清一色钝头弹，心里未免有些不爽。

“怎么不给我来点穿甲弹？”刘莫凡说，虽然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就是有点不满。

“钝头弹用来打爆头，尖头弹不能往脸上招呼，那是要出事的。”陈曦说，“有的时候，不能打哪比只能打哪难受多了。”

这话是实话，徐时行使用的感应手枪，虽然初速不高，只有八十米每秒，但是口径出奇的大，弹丸又短又粗，又填充了铝块，打在人头上犹如一记重锤一样，同时又因为是塑料弹头，很难造成穿刺伤害，因此徐时行可以肆无忌惮地针对对手的头打，效率很高，但是陈曦就受到相当的限制。

“该死的，你们科研社的日常，就是这样的吗？”刘莫凡用连续长点射逼退两个拿棍子的混混后问道。

“今天情况有些不对。”陈曦说，“这样大规模的人海战术我们不是没有见过，那时候我们的火力还没有现在厉害，但是今天明显不一样。你看刚刚几个，完全不顾被打，连躲都不躲一下，这明显不正常。”

“是的，他们每次都是几人一组冲上来，一轮接一轮，即使到现在完全失去战斗力的有最起码十几个人，轻伤的至少有二十几个，但是仍然一点都没有动摇，这太不正常了，按理来讲，这样高的纪律性和组织度不可能在这里出现！”徐时行评论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有希望突围吗？”刘莫凡急了。

“不知道！我刚刚听见，科研社也遭到袭击，查成龙现在正在想办法挡住他们。”徐时行说。

“没有援军的话，靠我们自己恐怕是没有办法。就算近身肉搏，我也最多和杜信坚打个平手。”叶立德的声音带着一片静电噪音上线，“他肯定会单独对付我，但是剩下的人你们也没办法对付。”

“干，刘莫凡人呢？”陈曦发现刘莫凡突然消失在了视野里面。

“卧槽他怎么跑那里去了？你跑什么啊！刘莫凡！”徐时行在耳机里面呼叫刘莫凡，但是并没有回应。

“他是被近身，然后掉头跑了，现在他正在一堆敌人中间拉火车。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蒋诚从空中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好极了，同志们，真他妈的好极了。”徐时行转身为队伍进行断后，“进攻队形，准备前进！”

……

“有三个人准备破门。”蒋诚看着一个平板电脑小声说。门框上装了一个用来识别门口人身份用的微型摄像头，蒋诚就把画面放到了自己的平板上。

“他们准备破门了吗？”查成龙没有去看屏幕，还在测试着他的临时武器。

“不知道，可能是怕里面有枪之类的远程武器。怎么样，你有办法了吗？”

查成龙耸了一下肩膀:“我们的枪不多，又要坚守阵地，向内开门是给他们便宜。”

蒋诚回答说:“没关系，这个门年久失修，哪个方向都能开。”

“那就好了。近距离空间交战第一守则:千万不要站在门后面，尤其是门没锁的时候。”

查成龙问了敌人的站位，在门上寻找了一下接触点，猛一发力，只听得门外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就是跌落和衣物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那个被撞飞出去的倒霉蛋，在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头还撞到了墙上，一时半会应该是起不来了。

门猛然打开，而另外两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即使他们反应过来，由于他们不知道把武器藏在胁下，一时间也无力还手。查成龙侧身跨出房间，压低身形，用铝管从下往上冲击离门最近一人的胸骨剑突，同时用向上的力矩造成角速度，破坏那人的平衡。那厮后退了两步，仰面朝天地摔倒了，而太阳神经丛的剧痛使他再起不能。查成龙左手不动，右手顺势推出铝管后半截划出一个圆弧，正好打在门后一人的下巴上。那人想不到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给了摄像头，防备不及，振动顺着整个头骨一直传导到颅腔，引发了共振，顿时眼冒金星。

查成龙抓过那人的头颈，把身体挡在自己身前，同时眼睛迅速扫过面前的一群人:

“一、二、三、四……”

入侵者们还在惊异于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查成龙“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只留下三个倒地不起的人留在门边。

众人顿时大眼瞪小眼，但无人敢再向前一步。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显是小队长做了几个手势，示意手下先把那三个人拉走，再由持木棍、钢管等较长兵器的人先围住门口。但是直到他们把那三人从门边拉开，查成龙都没有再出现。其中一个问领头的:“现在该怎么办？”

领头的人思索片刻:老大去正面战场打主力，科研社没理由再藏起什么杀手锏。那个男人，估计是邱友庄提到的新社员。哼，以为我和那个小鬼是一路货色吗？

“直接砸进去！”

但是这时，门缓缓地向内打开了。查成龙在门口站定:“这门是科研社的资产，要砸门，你们有这个实力吗？”

众人都见识过了查成龙的身手，下意识地保持着距离。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领头的那个下令:“我们一起上！”

虽然这么说着，领头的人却没有跟上步伐，最后是一共六个人挥舞着家伙逼了上来。但是他们犯了一个很明显的错误:这样的空间条件根本不允许六个人同时展开！

查成龙自然把一切看在眼里。他选择了一个处在中间的对手——其左右都被阻碍，利用铝管质量轻出手快的优势，做出一个假动作，趁那人躲避之际，突然起脚踢在那人脸上。那人向右倒下，出于莫罗反射的残留效应，挥舞手臂去抓一切可抓的东西，稀里哗啦地竟带倒了右边三个人。

左边的人见查成龙使出踢击，一时还收不起架势，一人竖劈，一人横扫，立体化地打击过来。查成龙回身格挡，竖起铝管挡下横扫过来的棍棒，同时借转身的惯性向左俯身，让竖直方向的棍棒从背上滑过。木棒沉重，竖劈的人一下失去平衡，查成龙乘机空出右手肘击他的后颈，那人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横扫的人被查成龙用身体挤到墙边，随后就被用铝管狠抽面部。铝管和木棍之类的不同，它的质量很轻，挥舞起来力度不足，但速度很快，也可以轻松地改变方向，所以很难闪避。铝管的攻击效果与其说是钝击，不如说是类似于鞭子的抽打，虽不能让人晕头转向，但由于浅层冲击神经反应速度很快——简单来讲，非常疼并且当场就疼——被打的那人顿时眼泪鼻涕一齐飞了出来。

查成龙处理完左边，注意力迅速回到右侧，把一个正在爬起来的人又一脚踢倒。其余两个还在地上的，都放慢了起身的速度，转而向后蠕动：在打架中被击倒再爬起就好比电脑重启，需要重新校准耳蜗中的平衡感受器和大脑中的有关中枢，爬起来再被打倒还不如不爬，只好选择向后撤退。已经站起的人补进空位，但也不敢动手，靠着墙慢慢向后挪动。

短短三十秒，这一轮攻击就被完全挫败。但查成龙没有追击，放纵他们退回自己人身后。他心里清楚，刚刚只是对面战术出了问题，非要搞出这个人挤人的局面。要是对方配合得当，别说这十几人，两三个都不好对付。贸然追击的话，一旦被地板上的人困住，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能做的只有恢复架势，在王宇给出所谓的“解决方案”之前尽量拖延时间——呵，以一敌多倒也不坏。

对方的队长也不是因为胆怯而退缩了。他借那六人评估了楼道的地形，迅速作出了决策。于是，又有四个人离开他们的队伍，手持木棍和钢管，谨慎地靠近查成龙。

半渡而击的机会已经用掉了，但是查成龙的牌还没有打光。他一个箭步拉近距离，然后用中式双手剑法击向其中一人的门面。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金属相击之音，对方轻松拦下了这一击。这一击本意不在伤人，而在试探力度，因而查成龙一击不成立即后撤。而就在查成龙后撤的时候，几条棍棒已经呼啸而来。查成龙精准地低头躲过将会命中他那一条，之后压低身体，将铝管对准了对方的门面——

一束明亮的绿色激光射在了他们脸上，受到强光照射，他们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起来，视野也暂时丧失了。与此同时的是一阵从科研社气窗呼啸而出的破空声，其中一个敌人应声倒地。

“不错！”查成龙乘机又把“铝管”在另外三人头上各“点”了一下。每点一下，就会有一颗科研社制式防暴弹头落在那个幸运儿头上，随后就是查成龙一记重拳。转瞬之间，四个人都横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简单来说，查成龙把在杂物堆里找到的激光笔装在了铝管里，并嘱咐徐子寒：“到时候就盯着光点打。不要有负担，给目标的是我。”

徐子寒站在门后的椅子上，查成龙的赞许让他安下心来应对战斗。

查成龙再次等待对方把伤员拉走，希望这能再拖累几个敌人。

他也感到有些累了。

终于，那个领头人走了出来，手里也是一根轻飘飘的金属管。

“不错啊，躲在门后放冷枪，把你放出来当敢死队员。”

“里面的人，”查成龙指着科研社，“你一个也见不着。”

“哼。”

两人同时缩进了距离，开始了一场械斗。领头人不断出招进攻，查成龙则是四处躲闪，招架之余不忘顺手发信号让徐子寒自由开火。后方的小弟本来识趣，不敢打扰老大单挑，只得胡乱挥棒去抵挡流弹，黑暗中免不了误伤自己人。

突然，领头人一击袭来，力道奇大，竟将铝管从查成龙手中击飞。但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查成龙一把抱住，举了起来——

“不错，改日再切磋。”

地面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使他喘不过气来，意识也逐渐在身体里化开了。

“现在怎么办呢？”查成龙看着震惊的众人，想到他们即将一拥而上，不由得忧愁起来。

有什么办法?

冷静

好吧，淦。

查成龙把昏迷的领头人往墙边靠了靠，平稳地吸进一口气，把混着肾上腺素的血液泵向周身，随后直冲上前，偏移开正前方一人的铁管，抓住那人直接用膝盖搅乱了他的五脏六腑。三根木棍随后赶到，都打在查成龙的背上，发出一阵闷响，却似乎被一声低吼挡在了体外。查成龙面无表情地转向下一个人，抓住他的棍子把他拉近，攥住领子，脸上一肘，下巴上一拳，再像丢一袋土豆一样把那人丢在地板上。同时左臂也没有闲着，接下了一根从头上砸下来的棍棒，并顺势用它拦住了同方向的其他攻击。被控制住的那人对上了查成龙阴郁的目光，掉头就跑，一下撞进自己人怀里，显然是吓坏了。更多的人开始补上空位，这给了第四个人一点底气，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只能看着查成龙完全无视任何打击的身姿一点点逼近，随后就向后飞了出去。雨点般的棍棒落向查成龙，但是此时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一个接一个强有力地清除着袭击者。

这种场面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所有攻击者都在怀疑他们面对的是不是一个无敌的存在。电磁步枪的射击也停止了，不知是电池耗尽，还是徐子寒的视线无法再瞄准任何敌人。

查成龙的内心却是无比专注:“[此处为激烈的语言]”

格挡，攻击，挨打，这场打斗似乎没有尽头，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包围圈的半径却丝毫没有缩小。查成龙昏花的眼光越过面前的人墙，看到的仍是层层叠叠的人影。

“那小子也尽力了。嘿，就他那副样子，估计杜信坚的人也不会下手太重。”

但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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