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学院派

【录音资料19092301】

徐时行:“现在情况很明显，刘莫凡同志处在危险之中。邱友庄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他。我估计可能就在今天，邱友庄会对刘莫凡展开报复。”

陈曦:“关于邱友庄的资料我已经收集好了。（纸张翻动声）你可以看看。十分有意思。”

徐时行:“陈同志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管这个了？（笑声）（纸张翻动声）他是个……前E中著名人物?啊，还是个扛把子啊。拆二代，主导过多起E中斗殴事件——格斗能力很突出，但主要以个人魅力，也就是所谓义气收拢人心——哈，陈同志，写得这么详细，你最近可真是闲得很啊。”

陈曦:“哪里，工作还是要做的。不知道你有什么安排？”

徐时行:“按照叶同志给我的报告，新同志中的一位拥有优秀的——运动能力，不仅是身体素质，在技巧上也和他不相上下。我认为这两天可以让他跟踪保护一下刘同志，他们两个回家有一段同路，并且同班，这样做比较方便。”

陈曦:“我有个疑问，是你坚持要把刘莫凡接收进科研社，虽然他的能力和发展很不错，但是我并不觉得因此而卷进一场冲突是值得的。”

徐时行:“高一这边的事情，迟早要做，现在还是以后没什么区别。但是现在看来，下面不明事的楞头青有很多，早些开始也好……对了，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今年我们招来的这批人素质出乎意料的高啊，三道题居然都当场答出来了。”

陈曦:“确实是这样。这些题目给我们年级里面的人做，都不见得有几个能做出来的，看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笑声）”

徐时行:“不过最大的收获应该还是刘莫凡，素质足够，又刚好被我们救了……（敲门声）嗯，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撤了。我叫了查成龙过来，讨论一下护送刘莫凡的具体安排。”

陈曦:（椅子移动声）“好的，我先撤了。”（摩擦声）

【录音结束】

……

陈曦起身向门外走去。

拉开门的瞬间，他的手突然僵住了。

门的另一端站着一名男子，是他的眼睛让陈曦犹豫了——那眼睛的周围包裹着极强的排斥性。

“是谁？”陈曦心想，“社长刚才明明说他叫来了……”

难道说？

陈曦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因为自己似乎把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挡在了门外。

他鼓起勇气打开了门，准备好用自己不常使用的社交姿态道个歉，却发现刚才那个人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微笑着的查成龙。

两人互相致意，随后擦肩而过。

关上门前，陈曦努力分析了一下查成龙的背影：体型并不高大，但是脚步颇轻，像是趾行的猫科动物一般。他的双手，沉重，粗糙，关节部分黯淡而粗壮。手臂往上是白皙薄韧的皮肤，骨骼与肌肉紧密连结着。基本上，是查成龙本龙了。

陈曦深吸了一口，得出了结论：自己最初看到的确实是查成龙没错。只是不知为何，这个人的眼神在刚才似乎瞬间进行了从排斥到亲和的转变，以至于陈曦产生了“判若两人”的错觉。

“希望这也在社长同志的计划之中。”

……

刘莫凡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途，不过和他并行的还有徐时行。两人回家并不同路，但徐时行坚持要送他一程。一路上徐时行问了许多有关刘莫凡初中时的状况。每当谈及邱友庄时，他都会稍作停顿，看来社长这次同行是为了了解刘邱两人的恩怨。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刘莫凡恨不得一口气把肚子里的苦水全吐出来，但是这样一来却忽视了真正的威胁。

人如果分神就会下意识地走自己最熟悉的路，因此，刘莫凡前两天为自己找好的各种岔路，逃跑通道和备用路线已经通通被他自己无视掉了。所以，当刘莫凡发觉自己已经首鼠两端的时候，他其实不应该感到太过震惊，这有一部分原因要归结于他自己。

但是刘莫凡现在没时间想这个。巷子的前后两头都被人堵上了，而且他还看见了邱友庄——看上去并不生气，也没有试图作出好勇斗狠的样子，甚至面带微笑。刘莫凡环顾四周，不多不少十五个人。

不管怎样，试探对方的来意是首要的。不等邱友庄开口，刘莫凡就率先发问了：

“邱友庄，就算咱们不是朋友，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彼此口袋的内容也都是一清二楚了。就算加上了社长，咱们科学工作者终归是两袖清风，邱兄手头就是再紧，也不至于从我俩身上做打算吧。”在说到“科学工作者”时，刘莫凡特意加重了语调。

“刘兄还真是幽默啊”，邱友庄故作姿态地对刘莫凡说，“经济上我们谁也不亏欠谁，但是打天下不能只谈钱。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你既然敢还手，还伤了我几个兄弟，那赔礼别迟到，挨打要站好，你总不至于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吧？”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但是出乎刘莫凡预料的是，徐时行居然不紧不慢地走上前，用一种大佬向分舵小头目做指示的语调说到:

“同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我看你生龙活虎的，不像是刚吃了大瘪，反倒是刘同志，最近可是诸事不顺。”，他又敞开双臂，“你要是对他有意见，尽管和我说。如果这小子真的多有得罪，我叫他赔礼道歉，你也就别得理不饶人了。”

邱友庄听完这一阵发言，嘴角泛起了暧昧的微笑，显然是很不爽对面这种扮演家长的行为。但立刻做出回应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一个看似社会的男生:

“你算老几啊?我们和这小子的事儿，你碰见了算你倒霉，识相的就别瞎掺和，要不然，等着一块儿狗带！”

刘莫凡紧盯着徐时行，只见他很快地皱了一下眉头，但随即又恢复原状，打量着这个男生。

徐时行心想着:“这个小子显然还不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谁，科研社在这个学校又有多大分量。但我也不好轻易动粗，也罢，正好约定之时已到，就让新人表现一下罢。”他微微一笑，回过身来拍了拍刘莫凡的肩膀，打算示意他自有办法，却被刘莫凡拉住了。

“徐社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刘莫凡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总不可能让别人，来帮我清理门户！”，他又面向邱友庄，“咱们的事别把别人扯进来，你只管向我动手，但别为难这位同志。”

“你当我邱某人是什么，我与社长自有话要说，但在此之前，咱们的账该清了。”

邱友庄给手下了一个眼色，他们便一拥而上。而刘莫凡尽管刚才抛出一串豪言壮语，但他的拳脚毕竟不如跑路那么利索，只得做好了抱头蹲防的准备。

而就在这时，徐时行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微笑，却没有动身阻拦。

“刘同志且慢，这种事交给专家处理就行了。”

不等刘莫凡反应过来，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喂！”

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巷的一端。不等众人回首定睛，便迅捷地用膝盖猛击了其中一个混混的背部。一声惨叫当即响彻在两壁之间，旋即又变成了呻吟声，像是疼痛得无法呼吸的病人，依偎着墙壁滑到了地面上。

而那人身后，赫然现出了一个彪悍的身影。他眉头紧锁，却稍露微笑，周身隐约露出虬结的肌肉。那人正是查成龙。

“有了事先警告，就不算是偷袭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即就有一人冲上前想要击倒查成龙，但转瞬间又狠狠摔在了地上。观战者都是一惊，却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徐时行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敌人出击的瞬间格住手臂，同时又出后脚破坏对方平衡，顺势将其引向地面。

“到底是学院派，打群架还有心思试探对面的水平。”

知晓实情的，还有邱友庄。他当即意识到对方不是个善茬，便命令手下住手，一方面稳定局势，另一方面也乘机补上了被撕开的包围圈。

“这位兄弟且慢，我认得你，是科研社的新人之一，不想却是如此好身法。只是不知道我们素无冤仇，何必要拳脚相向啊?”

“别误会，社长同志告诉我，我们的这位同志被你欺负了。我本来是来调查调解，但是你现在恃多凌少，企图用暴力来解决问题，我既然看见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那两位仁兄只是暂时无法活动，脏器并未受损，只希望你爱惜手足，放我们离开。”

邱友庄听了此话，那句“爱惜手足”，挑明了是不把那十数人放在眼里。但他也没有丝毫怠慢，就走上前以右掌抵左拳，做了一个“凶拜”，说到:“我要是顾及朋友，那你刚才所做所为，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事到如今，也只好用武力说话。自然，我的兄弟都不会动手，你要是赢得了我，他们也没本事拦得住你。”

查成龙没有多言，回以一个“吉拜”——通过之前那两个小喽啰的手感，查成龙判断，自己最多能同时与3个人交手，在这种小巷里显然足够了。但是，自己此行的任务是救援而非歼灭，最好是以高调的方式击倒邱友庄，然后乘他的小弟们惊慌失措之际带人撤退。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查成龙猛然使出一记边腿，打算一击把邱友庄掀翻在地。但邱友庄的反应出奇的迅速，居然径直向查成龙冲去，在内围避开了攻击，并顺势一下扣住了查成龙的脖颈。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吗?他下一步大概要用膝盖了。”查成龙这样告诉自己。

他毕竟比邱友庄体重占优，迅速稳定了姿态，横起双臂准备格挡接下来的攻击。

但是邱友庄并没有这样做。他转而按住了查成龙的额头，是要把对手的头扔在坚硬的砖墙上。查成龙研习兵击与搏击已久，但终究是象牙塔里的学者，对如何运用环境只是一知半解。面对意料之外的招数，他本能地用手臂抵住墙壁，而邱友庄则乘机攻击毫无防备的肋下。

也许这一招在资料里出现的频率比上一招要高，查成龙几乎是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用手掌进行了格挡，并牢牢扣住了邱友庄的左腕。

这一下轮到邱友庄被控制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尺骨和桡骨仿佛就要被压成一块，但是松开右手与对方角力显然不可取，于是在情急之下，他试图用膝盖攻击来分散注意力。果然，查成龙提起大腿来防御自己的肋骨，冲击被他的肌肉所吸收了。邱友庄早有准备，一脚蹬在墙壁上，借力将查成龙反向摔出。

这一决定是成功的，查成龙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向前迈了一大步，邱友庄乘机挣脱，同时打算把查成龙按倒在地。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查成龙俯下身子，装作要跌倒在地，趁着邱友庄想向下按压，左手夹住了他的臂膀，右手臂钻进左颊边，用上臂内侧猛击其头颅。邱友庄从未见过用此种部位攻击的招式，一时间乱了阵脚，想要推搡对方，但双臂又无法在咫尺间发力，便甩出右腿做了一个低位扫，正好查成龙接下。

出于巧合，那一下，两人的胫骨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照面，然而后退的却只有邱友庄。查成龙的躯体与从多年街头打野架中雕琢的邱友庄不同，是从坚固沙袋中锤打出来的。只听一声闷响，邱友庄单脚后跳了几步，强行压制住了肉体的疼痛，但是脸部肌肉不禁僵硬起来。

是他大意了。凭借丰富的搏斗经验，他本可以占据优势，但现在，仅是因为简单的身体素质的差距，就让他处于了不利的状态。查成龙回过身来，踢腿拍了拍裤腿，显然是摸清了对手的底细:他比起表面要强许多，不，他确实很强，如果他再谨慎一些，我也许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但是，没有如果了。

查成龙不等邱友庄站稳，向右转体做了一个侧踢，只见邱友庄抬起双手挡住了这一下，身体却不住地向后飞去。趁着众人惊愕不已的时间，查成龙转身撞倒围住刘莫凡和徐时行的数人，大喊一声:“跑！”就半拖半拽着带着两人逃之夭夭了。

另一侧，打手们忙着把邱友庄扶起，没来得及追赶上逃跑的三人。挣扎着站起的邱友庄看着空荡荡的小巷和地上仍在肌肉痉挛的手下，心中甚是不忿，但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盯着三人消失的转弯处，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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