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彭定杰的情绪缓和过来,杨震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彭定杰的情绪虽然好了许多,但杨震知道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背叛的人是很难懂得这种感觉的。自己的这些劝慰,能起的作用不会太多。真正的弥补他心中的创伤,还需要时间。
杨震认为彭定杰需要时间来抚平心口上的创伤,而在郭邴勋看来要是让郭邴勋恢复最好的办法便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郭邴勋打开地图,对着杨震道:“老杨,按照你的预定计划,老彭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也就该到我们出击的时候了。我们若是在不动,恐怕被困在亚布力山区,粮弹两缺的抗联坚持不了多久了。你打算怎么做?我们是不是直接奔袭亚布力山区?”
“那里的日伪军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山上的抗联身上,我们此刻奔袭,应该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奔袭亚布力不仅可以解救被困的抗联,还可以打鬼子的运输队缴获物资补充我们自己。我们训练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一直都是实弹训练,我们这手中的弹药可是不多了。”
杨震却是摇摇头道:“老彭、老郭,如今抗联西征主力已经溃散,而我们又在鬼子眼皮子地下不知所终,你们说鬼子下一步的重点会放在那里?是继续搜寻、清剿我们,还是将重点放在东边还在坚持的抗联身上?而他们的薄弱点,就是防备最松懈的地方又是在那里?”
杨震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地图上不住的滑动,停到一个点上后不待二人回答继续道:“鬼子下一步肯定是将重点放在苇河、阿城,甚至五常的山区,以继续清剿抗联被打散的部队。”
“另外,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有一种感觉,鬼子在清剿完这一带的山区之后,接下来便恐怕就是调集重兵向宁安、牡丹江地区进行大扫荡。等鬼子清剿完五常、阿城、珠河、苇河之后,没有找到我们的踪迹,势必要将注意力向东拓展。也就是牡丹江、宁安一带。”
“甚至他们现在都有可能猜测到我们应该躲藏在宁安一带的山中。鬼子不傻,相反他们还很精明。我们在六道河子开拓团打了他们的开拓团,又迟迟没有越过铁路,按照常理推算,我们只能向东或是想东南方向。甚至可以推算出我们还在牡丹江以西活动,并未渡过牡丹江。那六辆汽车的目标太明显了。”
“而这周围最适合我们隐蔽的便是宁安、五常交界的这一带山区。这里地广人稀,又处在深山老林之中,我们手中又有从六道河子夺取的大批粮食,躲在这一带至少在秋季来临之前不用担心粮食问题。”
“鬼子不是放过我们的,我们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事情,而是突然出现在苇河、珠河、五常一线的抗联部队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我始终有种感觉,苇河的鬼子主力调走,应该是与他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有关。”
“自决定出山后,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鬼子下一步的动向和那里是他们的弱点。我感觉,如今鬼子主力撤回哈尔滨与牡丹江、佳木斯地区,而他们留在这里的大部分兵力又被抗联吸引在亚布力一带的山区,那么鬼子在苇河县城的防备必然松懈。”
“那里的抗联已经被击溃,加之苇河县城位于滨绥铁路之上,交通便利,更适合鬼子短时间调集增援部队,所以鬼子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打他们的苇河县城。你说我们攻击苇河县城,将亚布力山区的日伪军吸引过来怎么样?”
郭邴勋看了看地图上杨震手指的那一点,沉思了一下道:“老杨,你的意思是围魏救赵?用佯攻苇河县城的办法,将亚布力山区的日伪军吸引回援县城。只要亚布力山区的日伪军被吸引回苇河县城,那么被困在那里的抗联自然可以脱身了。”
“只是我们的部队刚刚勉强算是成型,武器装备的缺口还是很大,就是步枪都无法做到人手一支。在这种情况之下进行长途奔袭,去攻击一个县城,会不会出现危险?”
“我们毕竟是首战,除了那些集中营的老兄弟之外,大部分还都是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新兵。这第一个练手的目标还是选的小一些为好。若是直接去啃硬骨头,弄不好肉没有吃到,再把牙崩了。我们佯攻苇河县城,一旦被城中的日伪军黏住,按照我们现在的实力,在日伪军的追击之下,很难坚持下来的。”
“谁说我要佯攻,打就实打。打就打在鬼子最疼的地方。我们现在是粮弹两缺,抗联也是,攻击一般的地方根本就无法提供足够我们的补给。所以我认为打就打苇河县城。咱们要不就不动,要动就给他来一个惊天动地。”
对于杨震的计划,郭邴勋摇了摇头道:“老杨,对于你的计划我持保留意见。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去攻击一个驻有鬼子两个正规中队的县城,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的意见还是直插亚布力,先打鬼子的运输队。”
“老郭,如今抗联主力大部分已经牺牲或是溃散,小部分被困在亚布力山区恐怕已经是弹尽粮绝,根本已经无力对苇河县城形成哪怕最小的威胁。”
“在鬼子看来,哈东地区的抗联已经没有了大的威胁,加之苇河的交通便利,这鬼子的防备自然会松懈下来。我们此时偷袭苇河县城应该正是时候。”
“老郭,我们直插亚布力山区解救抗联并不是最好的办法。鬼子急于将那里的抗联彻底清剿干净,势必要加强戒备。我们直插那里,很难找到一个稳重的落脚点。与其与鬼子面对面硬抗,还不如趁虚偷袭苇河县城。”
对于杨震的坚持,郭邴勋有些无奈的问彭定杰道:“老彭,你在抗联与鬼子打过多年的游击,这与鬼子在这方面交手的经验比我们多,你说老杨的意见怎么样?”
自杨震说出自己的想法后一直在凝神思考的彭定杰听到郭邴勋问自己,看了看地图道:“老郭,我感觉老杨的计划可行。鬼子此时在亚布力山区肯定是防范极为严密。按照我在抗联多年的经验来看,为了防范那里的抗联突围,鬼子肯定会采取相互策应,重兵猬集,拉网排查的战术。”
“而我们若是直插亚布力山区,地形首先不熟,且容易形成以逸待劳的局面。而且针对日伪军的战术,我们又不见得能迅速的捕捉到战机。就算抓住战机,我们有没有把握短时间之内歼灭日伪军?”
“若是战事一旦拖延,我们反倒是会有被鬼子黏上的危险。反倒利于日伪军反过来合围我们。与其这样不如直插苇河县城。鬼子刚刚打了一个大的胜仗,苇河县城的戒备反倒会比亚布力一带松懈。”
“而且苇河县城周边为山地,周边的日伪军大部又集中在亚布力一带。相对于攻击目前集中了重兵的亚布力,苇河县城周围我们回旋与活动余地要比亚布力一带大的多。”
“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战事不利的时候,我们随时可以退到山区,而短时间之内不用担心与日伪军遭遇。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西撤至珠河境内。”
听到彭定杰也同意杨震的意见,郭邴勋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好吧,军事这东西虽说大部分时间要独断,但是在必要的时候民主也很重要。既然你们都坚持打苇河县城,那么我服从。”
既然已经决定下决心打苇河县城,杨震也没有丝毫的耽搁打开地图道:“鬼子现在即便是在苇河县城设置防御,那么他们的防御重点大致也应该在苇河县城的西北与东南两个方向。”
“四个方向全部设防,苇河县城即便不大,但以区区两个中队的鬼子来说,他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兵力。按照他们现在手头的兵力推算,他们只能暂时先设置重点防御。所以我准备我们向西渡过二道海浪河,经过苇安山一线,然后从他的西南方向打过去。”
“为了达到最大的战术突然性,我们在行军的时候一律走山地,中间不要进任何的村庄,尽量不要与当地百姓进行接触。昼伏夜行。白天隐蔽在山林中休息,晚上行军。还有路上遇到百姓,一律带走,等战斗打响之后在放回来。”
说到这里,杨震对彭定杰道:“老彭你让人将所有剩下的存粮部分炒制成炒米。给每一个战士都带足五天的干粮。还有这里不能轻易的放弃,今后要作为我们一个落脚点。我们在临走之前一定要将所有带不走的物资隐藏好。留下几个可靠的人留守。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不要与陌生人接触。我估计等我们打响了,鬼子就该注意到这里了。”
说到这里,杨震看了看时间对着面前的二人道:“时间不多了,咱们马上分头准备。老彭你去准备干粮,安排留守人员。老郭,你在检查一下武器弹药。除了给留守的人员留下一部分武器弹药之外,其余能携带的武器、弹药全部带走,毕竟我们现在的弹药不多了。咱们晚上十七时整出发,争取明日清晨抵达蛇塘沟一线。”
为了担心刚刚组建不久的队伍没有被打散却因为夜间行军走散,杨震虽刻意压制了一下行军速度。但一个多月的强化训练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除了涉渡二道海浪河因为一匹驮马受惊耽搁了点时间之外,一路行军倒也算得上顺利。部队抵达蛇塘沟一线的时间还是预计的早了些。
毕竟眼下除了少数交通相对发达的地区,例如现在的满洲国之外,大部分地区中国人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双脚。部队中的前国军士兵作为杂牌这汽车这种即便此时中国装备最精良的中央军都没有多少的,现代化机械化交通工具自然是没有的,火车也是抵达战区之后偶尔才能够有幸坐到,大部分时间还是主要依靠徒步行军。
相对于他们从四川徒步行军到达战区的经历来看,这区区几十里路的行军路程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而那些后参军的劳工,被抓或是被骗到东北之前,大部分都是穷苦的农民。富人就算鬼子出再高的价格,也不会有人为了那点口粮被骗到东北来的。
而随身携带的枪支弹药,对于这些挑惯上百斤粮食一走便是几十里的前农民来说,更是没有带来什么麻烦。更何况有相当一部分人还赤手空拳,连步枪都没有。所以行军虽然苦了些,但对于这些人来说,还是不算什么的。
看着天色还有些时间,而部队的体力消耗并不算太多,还有些富余,抵达蛇塘沟一线杨震便决定连夜赶往苇安山一线。到达苇安山一线在进行休整。
杨震却没有想到正是他的这个决定让他苦心制定的奔袭苇河县城的计划,却因为与日伪军提前遭遇而付诸东流。
杨震知道苇安山一线与日伪军正在进行大举清剿的大锅盔山一线近在咫尺,所以在行军的时候极为小心。便是沿途的几个因为驻扎在当地的伪满森林警察部队被调走,参加对大锅盔山一线进行清剿,而显得异常空虚的伪满林业组合作业所这种几乎对于这支部队来说等于是一堆摆在肉案上的肥肉都没有去碰一下。
本来在杨震看来苇安山虽然距离日伪军正重兵围剿的大锅盔山有些近,但苇安山却是山高林密,周围人烟稀少,周围没有伪满木场,正适合部队白天隐蔽、休整。所以在抵达蛇塘沟一线发现那里有两个个所谓的伪满木场之后,杨震重新选择了这里作为休整地。
只是当杨震率部赶到距离苇河县城已经不算太远的苇安山东南山麓密林中刚刚进入休整状态,正在做最后的弹药调整之时,苇安山的北侧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被杨震事先派出去侦察,在枪声响起不久便赶了回来的黄大力气喘吁吁的报告道:“杨司令,山北距离这里大约五里的地方,有一队日伪军正在追击十几个人。追击的日伪军中除了二百多伪满森林警察、一百多伪满军和一队便衣之外,还有二十多个日军士兵。”
“前边被追的那十几个人手中虽有枪,但看起来好像是没有多少子弹,对追兵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打上一两枪。司令员你看怎么办?咱们是向西北方向避开,还是打上这一仗,把那几个人救出来?”
听到黄大力的汇报,杨震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难道是被困在亚布力地区大锅盔子山一带的抗联突出来了?”
“被追的那十几个人肯定是突出来的抗联,而且其中还有重要的人物,否则鬼子的追兵不会追的怎么紧。十几个人派出了近四百人的追兵。”
只是略微一琢磨,杨震便从黄大力的汇报中日伪军的人数,可以肯定的断定被追的那十几个人不但是抗联,而且其中肯定有特殊人物。否则鬼子不会下决心,在此时苇河、珠河二地已经空虚的情况之下,派出这么多人来追击十几个人的。做出这个判断,杨震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便下命令准备战斗。
对于杨震来说,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是遇到鬼子追击抗联,从那个方面来说不能不救。尽管杨震知道,此战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除非将这些日伪军全歼在这里,否则自己奔袭苇河县城的计划只能放弃。但放弃就放弃,这股子已经靠到身边的日伪军,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要打。
下了决心之后,杨震马上便依照地形,快速的拟定了一个伏击计划对着此时在后边收容掉队人员,听到枪声之后赶上来的郭邴勋与彭定杰二人道:“老彭、老郭,计划有变。现在大约三四百日伪军正在追击十几个抗联,正奔着我们这个方向来。”
“从枪声判断,他们此刻已经距离我们已经不到五里路。现在看,我们就是想撤离都已经不太可能了。上千人的部队,我们无法做到一下将所有行踪都隐藏起来。无论我们情愿不情愿,这一仗我们是必须得打了。”
“老郭,多的我就不说了。你我各带两个连马上抢占东西两侧的山头,组成包围圈,准备伏击日伪军。告诉兄弟们,以我的枪声为号,我不发信号,谁也不许开枪。”
“老彭,你带上两个连绕过东边的那个山头,迂回到日伪军的屁股后边。我们这里一旦打响,这边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那边都不要动。如果日伪军后撤,你便带着这两个连死死的卡在日伪军后撤的路线上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掉。”
说罢,杨震看了看面前的郭邴勋与彭定杰二人道:“我的计划就是打头、拦腰、截尾。从这里的地形来看,日伪军的人数虽多,但大部队施展不开。日伪军追击部队肯定是成一列行军队列。”
“这队日伪军既然敢冒险追进这森山老林,估计他们认为抗联已经没有实力在与他们正面作战。所以他们应该很骄横,对两翼不会有太多的防范。而我们可以利用他们这个情况,打他狗日的一个伏击。要是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一举将这些日伪军全歼在这里。”
郭邴勋与彭定杰听完杨震的计划,基本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见到二人没有不同意见,杨震站起身来道:“那好,你们没有什么不同意见,就马上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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