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图书馆。

没有选择在办公室的理由很简洁，但也不简单：

“毕竟是一起抬杠大半辈子的人了，我也不想看到他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

在一片由桌子隔开的空地上，希伯尔停下了脚步，静静看着面前无力地坐在长椅上的迪安，似乎并没哟打破僵局的想法。

“你是怎么知道古德拉和我的交易的？”

“交易？我不懂。我只看到了院长给的提示。”希伯尔略显诧异地回复着，将他看见的手势大致给迪安讲述了一下。

“不愧是古德拉亲自挑选的接班人啊！”赞赏的话语从迪安嘴里蹦出就感觉变了个味道。

也不在意这些，希伯尔继续听着迪安说话。

迪安回忆了一会，用他并不常用的低沉声音讲述着。

…………

两个月前。

古德拉找到了还在实验室里潜心研究金属融合的迪安，将他带到了办公室。

“干什么干什么？我的实验还有几个步骤就能结束了，到时候我的实验理论就会超过你，你就等着被降职吧！”迪安气哼哼地说道。

“不不不，我要是怕你超过我，我现在应该去研究课题了，睡会没事找你过来？”古德拉解释道。

“那可不一定哦！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刺探军情。你就死心吧！我不会说出任何情报的！”迪安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还在逞强，说着一些自己都不信的推断。

古德拉无奈地看着眼前如同孩提一样的教授，倒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威士忌给他，突然说了一句：“迪安，我们两个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坐坐了。”

迪安愣了，打量了一眼古德拉：“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问下。”

“哦，我想想啊，好像自从你当上院长后就没有了……这样看来，已经二十几年没有这样好好坐下喝一杯了。”

古德拉看着在手中杯子里不断摇晃的酒，喃喃自语：“是啊，二十几年了……是时候了。”

古德拉闭上眼睛，之后用力睁开，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眼神中增加几分清明。

“我，古德拉.海因兹，向迪安.莫金宣誓：我愿意与他达成交易协定。当我死去时，迪安.莫金成为什加列皇家学院的院长，作为条件，他要为我完成一项意愿。若违反誓言，求神收留我的灵魂。”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决，回荡在院长的办公室中。

迪安接过话：“我，迪安.莫金接受这项交易，愿为古德拉.海因兹完成他的意愿。若违反誓言，求神收留我的灵魂。”

迪安本想刚想出声打断誓言，却发现桌上的宣誓书已经翻开，作为一名虔诚的弥撒教信徒，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宣誓书打开后在书前进行的宣誓将被完整的记录下，神是会知晓的。而违反或不接受誓言的话，誓言发起人都会被视为违反誓言。

古德拉站起，以一种怪异的手势合上了宣誓书，转身面对此时正两眼冒火的迪安：“谢了，老朋友。”

迪安不说话，只是默默喝完了杯子里的酒，上前一步张开双臂。

古德拉充满歉意地笑了笑，也是回应一样的张开双臂：“你这样让我更愧疚了——”

迪安一把抓住古德拉的手，用力向自己的方向过来，一拳砸在古德拉肚子上，再转身反手一个背摔，一气呵成。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所能做到的事，苍老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躺在地上的古德拉反倒没有什么反应，待他缓过劲来，只是说了句“谢谢”，也没有站起来到打算。

“咱俩就这样聊聊吧。也挺好的！”迪安操起桌上刚开的还有大半瓶的威士忌，坐在地上，自己先喝了一口，又给古德拉灌了一大口：“行了，说说吧，到底你是怎么想的？竟然用这么严肃的方式逼我就范。”

酒顺着雪白的胡须和深深的皱纹流下，古德拉倒是不在意，仔细品尝一番才出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是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了，当然只是目前的，真正适合这项工作的人现在被限制了。哦天哪！你打得可真疼啊！嘶——”

说着倒吸一口凉气。

迪安点点头。“行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既然誓言已经成立 那我们就来讨论一下关于你的意愿。说吧，看上了哪个女孩又迫于颜面不敢说出来，我来帮你！想当年我可是这学院里的情圣……”

古德拉静静听着迪安为了调节气氛而随口说的“光辉事迹”，直到他停下吹牛，才慢悠悠的开口道：

“我的意愿是：我希望迪安你能帮我保管一个东西，把它交给我指定的接班人，他会传承我的一切，辅佐他成为英雄！但你不能知晓是什么东西交由你保管 ！也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古德拉想了想，补充道：“我希望我的墓碑上不要刻字，一个字也不要有！”

迪安深思一会，似乎想开口，却被古德拉打断：“行了，没什么事了，去完成你最后几个实验步骤吧。”抢过他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口。

迪安叹了口气，也不拍拍身上的灰尘，就这么离开。

古德拉喝着手中已经不多的酒，突然笑了：“希伯尔，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房间里随着迪安的离开变得平静，只剩下古德拉时不时喝一口的吞咽声，和誓言书被风吹起时干燥书页特有的哗哗响动。一片枫叶被风裹携着，从城区飞来，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古德拉面前。枫叶叶色彩鲜红如杯中最后的威士忌。

古德拉一口饮尽剩下的酒，惆怅地眺望远方。

此时，正是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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