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狼与骑士的誓言

两只小狼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眼前那位温和的骑士。

而骑士似是也不在意两个小崽子看猴子一样的视线，依旧坐在原地，沐浴远方的晨曦。对着她们，淡淡而和蔼地一笑。

“你是谁。”

小狼们问。

“我啊，是阿尔忒弥斯的伙伴哦。”

骑士笑着答。

“狼神大人的……哇！”

突然，牙小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喊了起来，指着银色骑士说道：

“我明白了，你就是狼神大人的宠物吧！”

“宠……宠物？”突然听到小狼崽这无厘头的话，银色骑士有些摸不着头脑。

“唔……就是那种很漂亮的男孩子，什么都听主人的话，看起来很好欺负，还会帮忙做色色的事的那种！”看到骑士并不理解的样子，牙小果想了想，从小脑袋里挤出一堆话来，可是却好像怎么都找不到一个简明扼要的词来。“那种叫什么……”

“男宠！”小爪忽然喘着粗气，很兴奋地说。

“对，你是狼神大人的男宠吧！人类！”

听到从两个小女生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银色骑士有点风中凌乱，但他只是扶了扶额头，弱弱地辩解。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啦。”

骑士说着，低下头，温柔地抚了抚他腿上躺着的女孩的头发，笑着说。

“准确来说，我只是个帮忙铲屎的。”

“喂！男宠，你能不能自重一点，你可是神大人的东西，怎么能乱摸别的女孩子！”看到骑士如此宠溺地摸着熟睡女孩的头，小狼崽气不过，满脸通红地说。

“萝莉控！”而身边的小爪也用一副嫌弃的眼神看着银色骑士，没好气地还补充了一句。“坏人！”

“可……”骑士抬起头，故作神秘地一笑。“这不就是你们的神大人吗？”

他指了指怀里睡着的女孩，如此说道。

“噫……狼神大人……明明超大只的好不好！！”小狼崽想起了外面深谷中，沉睡在花海中的灰色巨狼，反驳道。“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小孩子……”

可骑士摇了摇头，把手指伸到嘴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再吵的话，她可就要醒了。”

“我才不管……”小狼撇了撇嘴，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可是看了看骑士怀里，那个女孩熟睡的样子，却还是乖乖压低了音量。

清晨的风，清洌而又微寒。

晨曦拂过，映照在她苍灰色的长发上，照在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脯上，微微张开的小嘴里，隐隐约约好像能够看见几颗锋利的小狼牙，还在闪着寒光。

她睡得那样沉，沉得仿佛永远都不会醒来。

但她又睡得那样轻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睁开双眼。

她睡得那样幸福，幸福得让人不愿意打扰。

“真是个懒虫。”小狼崽小声地嘟囔。

“可她很累了，所以才睡过去了。”

“因为什么累了呀。”

“和别人打架了呗。”骑士忽然忍不住笑了。“我家这个呀，生来就好打打杀杀，看什么不顺眼就要上去揍他，闹腾了一辈子，你看这不是累坏了吗？”

说完，骑士突然沉默，抚摸着她头发的那双手，也似乎有些颤抖。

“所以，就睡着了呀。”

许久，他才缓缓地说。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牙小果好奇地问。

听到这个问题，骑士思索了片刻，随后坚定地说。

“我要保护她，这家伙是个不让人放心的孩子。所以，我会留在这里，不让别人打扰她。”

“可……你已经……”不知道为什么，牙小果的眼前突然浮现起那位依偎在狼神的身旁，早已经腐烂化作骸骨的人类骑士的样子，鼻子一酸，到最后，却也没有把真相说出口。

“我知道的。”骑士说。“因为我是人类，而她是神明。所以我从一开始便明白，这就是我的结局。”

沧海桑田，眼睛一闭一睁，身边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熟睡的神也许不知道，她这沉沉的一觉醒来，这个世界早已斗转星移，变成她全然不认识的模样。

也许在不老不死的神明眼中，世间一切生命都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可是她却还没有长大。

那位狼家的娇小神明，也许真的只是在与最好的朋友一起战斗之后，疲惫地打了个盹。

在梦中，她回忆着曾经的战斗，曾经的战场，曾经的战友。

她也一定相信着当她醒来时，她身边的那位骑士一定会温柔地揉着她额头上的毛发，和往常一样和她说着早安。

到最后，月见草都已经生满了这片山谷，狼与骑士的故事已成为童话。

她却还是没有醒来。

而骑士究竟还要等待多久，不知道。

唯有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原野上，时间，永远地暂停在黎明升起，女孩刚刚睡下的那一刻。

而骑士，也在履行着他的誓言。

“那你为什么……还要等着神明大人……”牙小果知道那是最无谓的等待，于是这样问。

“因为我们说定了呀，还要守护你们狼家的那个秘密。”

“我们……狼家的秘密？”牙小果瞪大了眼睛。

而骑士只是笑笑，说：

“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也许就会告诉你吧。”

“怎么你们大人都这么喜欢说这句话？”小狼崽气得撅起嘴，扭过头去。“我才不想听呢。”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这一回会是两个小孩子来这里呢。”

“这一回？”小爪的眼睛亮了亮。“还有人来过吗？”

“有啊，上一次来这里的，是一个很爽朗很单纯的小伙子。”骑士回忆道，又看了看一旁生闷气的牙小果。“和你眉目之间还有点像呢。”

“噫……”小狼崽突然好像明白了骑士所指，拼命地摇了摇头。“我才和那个笨蛋臭大人不像呢！”

“嗯，也有些不像，你的妈妈，不是狼家人吧？”

“妈妈？”牙小果愣了愣，沉下脸来。“我没有妈妈。”

骑士也一愣，不在深追，笑着说：

“不过，你们可都是被神明大人眷顾的一代孩子，不然，想要穿过这孩子的梦可不容易呢。哈哈。”骑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家这个脑子里想着的都是砍人打人咬人，所以以前都被人叫做暴力女，就算睡着了也只会做那样的梦，真是麻烦你们了。”

“哦！”牙小果突然想起什么事，一脸气愤地走到骑士身前。

“我突然想起来了，就是因为你的神明大人乱做梦，害得我的两个朋友死掉了！！！”

听到这里，小爪也一愣，垂下了头。

骑士无言，许久才说。

“本来来到这里，就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如果不是被眷顾的孩子们，也无法穿过阿尔忒弥斯的梦。”

“那你的意思是不愿意道歉了吗！！”牙小果咬了咬牙，指了指骑士和他怀里的孩子。“那两个家伙虽然一个是个死秃头一个是胆小鬼……但是都是很好很勇敢的家伙！我不想他们就这么死了。”

“我才不管她是不是神明大人！！就算是神明大人，也要把我的朋友还回来！”

晨曦之中，她站在原野之上，就这么指着眼前的骑士与女孩，丝毫不让。

“胆小又很勇敢的家伙。哈哈，有趣。”骑士点了点头，旋即用一种很低沉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一定想要把失去的拿回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既然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代价，这你明白吗？”

“我明白啊，买煎饼果子就要付钱，对吧！”

“没错，想要那两个人醒来的话，你们就要付出一样东西。”

“我……”牙小果突然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地说。“钱我可没有！”

“不是钱，是你们有的一样东西。”骑士抬起手，几道幽蓝的魔力在他的掌中聚成一颗宝石的形状。“你看，是这块宝石。”

“啊，是哥哥的宝石！还好我让火儿一定要把它拿回来。”牙小果长吁了一口气。

“是你的哥哥吗？”骑士一惊，一低头，似乎是想到什么很奇妙的事一般，微微叹气。

不知道这叹息究竟是嘲笑，还是怜悯。

“你知道吗，本来会来到这里的人，应该是你的哥哥。”

“我老哥，我老哥很厉害的好不好，他想来还不简单啊！”小狼崽骄傲地说。

可骑士却摇了摇头。

“可是，命运总是很难预料的。”

“好啦，别说这些我听不懂的。”牙小果指了指骑士手中的宝石。“我用这块石头，买我两个朋友的命，可以吧？”

“如果考虑到这颗宝石上缠绕的因果，确实可以。”骑士没有否认。“但你可不要后悔哦，它本可以买到更多的东西。”

“我不要。”牙小果摇了摇头，坚决地说：“我现在只想要让那两个笨蛋好好活着回来！”

骑士沉默了一会儿，微笑。

“那就如你所愿吧，小狼。”

说完，他将手中那颗寒冰的宝石，捏得粉碎。

幽蓝的碎片随风而逝，在晨曦中再也不见。

也许在孩子们看来，再宝贵的东西，倒也不过路边曾经递给过她一颗糖果的路人。

小果与小爪，就这么看着寒冰的宝石，一点点消逝在草原上。

“他们真的会回来吗？”

骑士点了点头。“当然。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那就好。”她牵起身边那个假小子的手。

“小爪，大白和胆小鬼都会没事的。”

“嗯！”

“嘿嘿，怎么样，我厉害吧！”

“嗯……”

两只小狼笑着转过头，一起望向彼岸原野上，无穷无尽的晨曦与芳草。

只留下两个矮矮的背影，在骑士的眼中，化作晨光中，一抹不再重要的影。

“又是两个，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命运的孩子啊。但是，都很可爱。”

他轻叹，低下头，在睡去的女孩的额头上浅浅地吻了一下。

“你可一定要保佑她们，好好长大啊。”

苍灰色头发的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张开了嘴，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梦话。只有骑士，微微一笑，抬起头，望向彼岸的黎明。

任凭晨风，将一切吹散。

不变的，只有狼与骑士，永恒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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