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忒修斯之船

有这样一个古老的问题，一艘木船在海上航行，船体上的木板已是年久失修，每有一块板材腐坏就必须马上更换，长此以往，当旧木板全部被新木板取代时，它又是否还是原来那艘船？其实，人亦同这里描述的船一般，不断地新陈代谢，以七年为一周期换掉体内的所有细胞，某种意义上来讲，不同时间点上的自己，都是一个不同的人，

从系上围裙，走出厨房的那一刻，唐素彬便面带和善的微笑，右手握着菜刀，左手扶着右手，菜刀一个劲在手里抖，那架势，幸而没交新世纪的优秀肥宅瞧见，不然定会面色红润而后喜极而泣道：病……病娇。

只有病娇小姐自己知道，她只是在和菜刀较劲罢了。

她只是想知道：是菜刀飘了，还是她素彬提不动刀了。

“哐当——”

成吧，是她提不动刀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认识到，她是旧船换新船了，而且是彻底翻新的那种。

为做菜而挽起的衣袖下，露出一截雪白柔软的小臂，手掌纤细光洁，显然不曾干过什么粗活，与前世练了些防身手段的体质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做一顿饭，

“宵夜的话。”

唐素彬用手指转了转发梢，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果然还是清淡些好呢，那就一粥一菜吧。”

将米淘好后，她又从帆布手袋中取出一条速冻的鱼，，将其置于水中解冻，

有书曾如此记载此鱼：“色白如银，味甜无鳞，银肤燕尾，品在鲳鳙之间。”用现在的话来讲，即是鲅鱼。

由于其味鲜而味甜，是为清汤鱼丸的上乘食材，

“鲅鱼肉......然后是三大件，葱姜花椒......加上枸杞、油菜、蛋清、胡椒粉......嗯，齐了。“

她一面从卡其色的帆布袋中去除各种食材，一面细细清点着，而后猛地一拍桌案，惊得厨房通风窗外停着的鸟也是浑身一震，收腿展翅一步到位，一个助跑冲刺飞上了天空，

也怪不得素彬激动过头，说起来，自前世三战打响后，她已经十余年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对于她这个爱好厨艺有甚于学术的怪胎科研者来说，那无异于**裸的折磨，

记得前一世，与同事结伴前往某家高档餐厅，一来庆祝他们小组一例科研项目的成功，二来也是让大家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结果就因为一道素菜的火候不足，她......也就是前世的安望舒，铁了心要把掌厨的叫来问个明白，结果和人家吵了起来，双方由于谁也不服，决定在手艺上见真章，同事们就想着：【比就比呗，让望舒兄弟服个气道个歉也好。】

结果呢...？

服是服了，不过不是他们望舒兄弟，是另一位仁兄，弄得人家又羞又愤，面上挂不住，决然离职，庆功宴也凉了，饭也没得吃了，还得给人家饭店赔礼加道歉......

那一次以后，同事们没事就调侃她这档子事，后来年龄大了，不再像年轻时那般年少气盛、不通情理，每每回忆起来都有番用脑壳生磕水泥板的冲动，整个就一洗不去的黑历史，

故而，虽然荒废了十余年，当年的手艺也不至退步到给一位家里蹲的宅男高中生做一顿合适的宵夜也做不到。

这样想着，少女露出了些许笑容，行云流水地将用葱、姜、花椒煮好的香料水和蛋清拌入处理好的鲅鱼肉泥中，又加了少许盐、鸡精和白胡椒粉，拌匀后踮着脚放入空着的冰柜上层，

接下来......就静待三个时辰吧。

素彬抹了抹额边留下的汗珠，望着关好的冰柜门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那么......剩下的食材......”

就做鱼片粥好了。

她这样暗中决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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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二一零八年十月二十五日夜，安望舒收留谜之少女唐素彬当日。

一架深黑色的流线型军用运输机在一座庭院前的绿地上着陆，舱门随着气压阀密闭锁的解除缓缓放落在草坪上，从中走出一队穿着银白色、印有金星赤旗的全封闭式外骨骼装甲的卫兵，如果唐素彬在这里，一定会呆立在原地、盯着这群人不放，因为她会发现，从运输舱门内走出的卫兵身上着装的，是清一色的C级单兵用外骨骼装甲，

要知道，即便是武警大队也只有使用有限D级外骨骼装甲的权限罢了，

庭院外、运输机着陆地不远处的绿地上，一位着装银底金纹B级外骨骼装甲的人正用他覆盖着超合金护手的手指掐着一位梳着单马尾、身着亚麻长衫的中年男人提到半空，

中年男人身上的衣物已经破烂不堪，由于喉咙被扼住，呼吸困难的同时，面孔也涨的血通红，眼睛布满血丝，却死命盯着眼前掐着他的人不放，那神情，如恶鬼索命。

“长官！”

运输机中走出的一名卫兵快步走到那位穿着B级外骨骼装甲的军官面前，行了个军礼，大声道：

“C-094特遣队全员抵达，搜到冻核子核了吗？”

“搜你玛呢，老子他奈奈的差点死在这！”

”...长官？“

“自己往地上看！”

那卫兵顺着军官目光所至之处望去，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墨色为底、篆刻着金色回形纹的金属拉杆箱，对于一个专业军事学院出身的卫兵，这东西具体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A级外骨骼装甲？”

“幸亏老子反应快，摁住了这小枉巴羔子，要是等他着装这鬼玩意，被摁死在这的就是我了！.......奈奈的，怪不得江沅沅那娘们死活不接这任务，跟上级打了报告就坐飞机跑路了，这Y得就是个送命的任务！“

“普通人不存在驾驭外骨骼装甲的可能，长官是否多虑了？”

那被称作“长官”的粗狂男子并没有看向卫兵的方向，而是恨恨地咬着牙，死死盯着面前被他提到半空的中年男人不放，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呵......普通人，他？”

军官冷笑了一声，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侮辱似的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脸，接着道：

“你小子，知道他是谁吗？严鸠元啊！严大老爷啊！外骨骼装甲适应度算法是脑域开发指数和战斗技巧指数的总和减半，你以为你身上那坨行头是谁镐出来的？嗯？他的脑域开发度......你要不要猜一猜？“

“*#......"

"嗯？“

那军官发觉被他扼住脖子提起的人发出了一段模糊不清的声音，然后猛地抓住了自己掐住他的手，

“哦......?想说话是吧？”

军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将手松了松，接着，听到严鸠元用微弱的声音道：

“枉...巴蛋，噗咳——”

未等严鸠元说完，他便被一股巨力猛地按在了地上，手臂外附装甲所附带的巨大冲击力令男子的嘴角渗出了些暗红色的血，

这时，军官的合金面罩猛地掀开，露出其凶神恶煞的目光，只听他用低沉的声音道：

“我最近耳屎有点多......你刚刚说什么？”

“还我......”

“嗯？”

“还我......清....弦...！”

“......清弦？”

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以前上面拦着我，不让我找你麻烦，现在你私藏国家级重宝，这是你给我的良机啊......是不是？嗯？！”

那长官玩味地笑着，一拳锤在了严鸠元的小腹上，这拳显然没用太大力，但对于没有任何防护的研究员来说，穿着装甲的军官随意挥出的一击，无异于一记重拳，

“咳——”

“哎，严鸠元，你不是很拽吗？不是连你老子我屈尊下驾给你当保安都不干吗？不是连我名字都懒得听吗？嗯？”

“还我......清弦......”

“我叫虎城，现在，严大老爷记住了吧？”

“还给......我......”

严鸠元的语气越来越轻，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气力一般，

“喂！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当虎城再次像拎小鸡一样将严鸠元从地上拎起时，却被严鸠元一口黑血吐在了脸上，浓稠的血浆从虎城的脸上滑下，虎城又惊又怒地随手将其扔在草坪上，在脸上一抹，将脸上的污秽物尽数甩在了地上，吼道：

“看住他！国安技术部的人呢？死哪去了？”

“在。”

另一个卫兵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只听虎城指着不远处的小木屋对他命令道：

“进屋，把电脑里所有相关冻核子核的实验记录全给我导出来当罪证带走！”

“明白了。”

那卫兵应下后，估摸着过了一两个时辰，便从屋内走了回来，平静道：

“做不到。”

由于那名卫兵脸上同样扣着合金面罩，虎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声音听来，心情显然是不太好的，只听那卫兵解释道：

“不行，电脑里所有相关实验的记录都被彻底格式化粉碎掉了，能复原出来的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无关实验记录，操作电脑的人手法极其纯熟，应该是个老成的黑客。”

“他奈奈的......收工收工，就光是从机关黑出一具A级外骨骼装甲的罪，也够他吃一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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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了......啊。”

望舒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念叨了一句，想着今天阅读题文章中的故事，思绪不禁发散了起来，

记得，他也曾在幼时听母亲讲过这则希腊神话中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皮格马利翁——塞浦路斯国的国王，故事里说，他极其憎恶女性，用现在的说法来讲，就是患有女性恐惧症，有一次，他用他精湛的技艺雕出了一座象牙女神像，并爱上了她，于是国王向希腊的爱神阿芙罗狄祈求，请求爱神让雕像成为他真正的妻子，爱神为他的赤诚所打动，便赋予了雕像人的生命和智慧，让国王皮格马利翁同她结为夫妻......

这是个很美好的结局，对吧？

小时候望舒也这么认为，直到长大后接触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再回去看这个故事时，总有种这是最近大火的轻小说《手办变了老婆该怎么办》的神话类翻版的错觉，

太丧病了。

"呼......“

望舒叹了口气，望着远处橙红色的天空，落日的余晖散落在街头小巷间，显得格外动人，

其实......

望舒紧了紧背上的背包，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天边的落日残阳，

其实......他是挺羡慕皮格马利翁那家伙的，又有钱，又有权，还有神照顾，心爱的手办都能变成人，人生还有比这更圆满的吗？

“魂淡！什么时候我的手办也能变成人啊！”

“手办是什么？”

一个温婉的女声冷不丁从耳边响起，吓得他浑身一嘚瑟，就差没把汗毛都抖下来，

卧曹，这不没人么？哪来的人啊？我都说了什么？我咋就把心里话抖出来了呢？

那一刻，安望舒脑海里仿佛飘过了几万条弹幕，整个人就僵在了那，他回过头，望见那张熟悉的清冷绝美的面容时，才放心般地长出了口气，

那是个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肤色偏黑，墨色长发用木簪缚在脑后，面上戴着一副木框眼镜，容颜清冷，给人一种出尘的古典美的韵味，她的左手手腕扣有雕琢着金色不知名铭文的古铜色镯子，上身套有白底灰袖的校服长衫，配一条长而厚的裤子，捂得严实合缝，

“哎，是你啊，夏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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