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命运的十字路口

有时候，晚上就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星星，令人彻夜不眠。

只能听得到海浪呼啸的声音。

一只小船看起来岌岌可危地漂在大海的中央，毫无怨言地承受着巨浪的侵袭——漆黑的排浪打在船身上，碎成大块大块的雪花。小船在这样的力量下唯有不断地颠簸，让人担心其随时可能碎成数段沉入海底。

小船上只有一个人，一个男性青年，他狼狈地躲在这艘小艇内，蜷缩在角落里，随着小船经受不知尽头的颠簸。

他已经有半日时间滴水未进了，食物也只够再维持一天半，毫无疑问，他此刻正在不断地像死神迈步走去，当然，也可能是死神正朝他大步走来。

这曾是青年所期盼的。

自小家道没落的青年，经历过从锦衣玉食到勉强维生的反差，也体验过从家庭美满到父母双亡的悲痛，甚至是品尝过交往四年的爱人因故去世的感受……

这一切都让他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求得解脱，但当这时刻真的来临时，他的脑海中不断出现的却是诸如《鲁滨孙漂流记》《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类的求生小说内容，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个勇气去死……他终究是怯懦了。

大自然的力量远不是区区一介人类的绵薄之力所能抗拒的，在这种情况下，青年只能随波逐流。

他走出小船的“船舱”，感受着大海的波浪不知疲倦地击打着小船，发出“哗啦”的声响。一眼望去，周围尽是无际的黑暗，只有高悬的皓月倾洒下万点光辉，给海面涂上了一层釉彩。

也许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

“博士，您应该答应我们。”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笑着，“这可是最大的机会了，虽然这项研究目前还有些见不得光，但我相信如果成了，那是全人类的大好事吧？”

“哦？但我不这么认为……”穿着白大褂的博士向上推了推眼镜，“要知道，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得到本人同意根本就是犯罪，而且成功率也不高，死人的概率很大，违反人道主义。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它与我的人生准则不符。”

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摇摇头，伸手将置于桌上的密码箱打开：“博士，您别急着拒绝。我这里……可能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呢。”

“我说了，多少钱都不要。您还是另寻高人吧，这项工作我担待不起，这是对病人的不负责。”博士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博士，您还没看过，怎么就知道，这是钱呢？”背后传来男人笃定的声音，听着口气，似乎有点胜券在握的感觉。

博士回过头盯着眼前的男人：“哦？那就说说。”

“您看。”男子将一份资料递给了博士，“您知道我们的目的，其实跟您一直在研究的一样，而这个，是我们所有实验的各种记录和结论，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如果您加入到我们的计划中来，就可以得到全部。”

博士语中略带着些不屑：“那我还真要好好瞧瞧。”

接过那份资料，博士开始大致浏览起来，但旋即似是发现什么尤为骇人的事情，翻看的速度也大幅下降，甚至原本不屑一顾的表情也有了变化，直到最后他甚至惊呼出声。

“这怎么可能？你们竟然能有这样的设备？”博士震惊之余却依旧不是非常相信。

男子拿回资料，终于露出胜者的笑容：“这就是金钱的力量了，您说您不在意金钱，但其实也还是有些在乎的吧？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金钱就是生命啊……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一个人就可以永远站在人类社会的金字塔顶端，拥有支配地位。我们舍得花钱，因此大幅提高了科研速度，甚至已经将所需的设备都设计完成，这可是如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的高级设备。好了，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您的选择了？”

男人轻轻用食指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他似乎完全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了。

博士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了：“我答应了。不过先说好，必须对被试验者负责。”

“哈哈哈哈……没问题，只要您能加入，这点小事算什么。”男子开心极了，“那么，为了庆祝您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喝一杯吧，我带了不错的酒。”

“我不喝酒……”

“上等的苏格兰威士忌。”

“好吧……不过，就喝一杯。”

……

年轻人已经在研究所工作了好些时日了。

他是莫名其妙被招进来的，只是因为听说是造福人类的了不起的医学研究，他才愿意加入的。

结果呢？搞到现在了，他还只是个最普通的员工而已，不过，待遇和薪水倒是令人满意。

但是说句实话啊，他真的可不甘心了。他是警校毕业的，本来也只是打算就自己的专业踏踏实实地找份工作罢了，哪想到……唉，世事无常啊，这才刚上任呢，就出了一箩筐麻烦事儿，然后他就很倒霉地丢掉了自己的工作。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运气吧……

之后嘛，他很巧地被人找上，听说了这份工作。当时那人问他来不来，年轻人当然有雄心壮志，这一听，马上就给答应下来了。

造福全人类的事儿，谁不干哪！要说不干，那准是白痴。

于是，他就给带回来了，还搞的跟什么国家机密似的，都不准带通讯设备之类的东西，去研究所的路上，还硬是要蒙着眼睛，是么都不给知道，搞得好像绑架他似的，当时就为了这事，他差点和这伙人打起来，不过最后到还是劝来了。

之后，他才知道，研究所居然建在一个极偏僻的小岛上，而且这岛真的小得很，就一弹丸之地，能不能有一千米方圆都难说，研究所就藏在这岛屿的中心，甚至一半都在地下。至于进了研究所以后，那完全是不见天日。

白到扎眼的墙壁，四面八方都这样，而且里面的通道也都是弯弯绕绕，初次来此的人若是没有指引，迷路还算好的，困死在里边都不是没可能。

当然这也让他明白，他们为什么雇他而不是别人了。

他负责的工作说难不难，若是在正常地方，随便找个人都能很容易适应这项工作，理论上十分简单。但由于这里的通道复杂程度几乎不可思议，因此这件原本简单的工作——给各个房间送东西的工作反而变得十分困难。他的记忆力和方向感都远超常人，甚至上过不起眼的小新闻，因此他确定很适合这项工作。

如今半年过去，他在这里混的也挺熟了，基本什么消息都能了解到，比如，研究所最近正想邀请一位医学上颇有名望的博士加入，据说此事若成，这项研究也就接近成功了。

但这也给他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尽管他的工资非常高，甚至是足以令无数人羡慕，但他还是不太甘心无法真正参与到这个“造福人类”的计划中去。

当然他也想明白了，在这里的工作结束以后，带着赚到的钱回去，也能过得很滋润了。既然如此，还强求什么呢？不是他妄自菲薄，对自己几斤几两他清楚的很，也知道自己注定不适合医学。

他又一次走进了错综复杂的通道，凭他对这里的了如指掌，很快就到了研究所的顶层，继续向上，刷卡，开门，他来到楼顶。

他常来这里。

因为比起研究所内那令人不快的沉闷气氛和让人产生视觉疲劳的看不到尽头的白色墙壁，这里实在太让人喜欢了。站在这里向外望，入眼是一片葱茏的绿，抬头向上，则是瓦蓝色的天空，如果是夜里，这里还会有缀满天幕的繁星。

他喜欢看星星，他觉得那些星星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场绮丽的梦。

年轻人从衣服中摸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支，小心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又重重吐了出来。他其实并不喜欢抽烟，只是想消愁罢了。

只是好像……没什么作用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像往常那样，抬头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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