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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向阳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我的眼神里挖出什么来，过了片刻他还是没发现任何我值得去骗他的理由，他轻道：“我还是不能相信，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变成女人了。”

是了，最可疑的地方就是这里，一个男人，一天不见竟然变成了一个大美女。

他的神色冰冷，看着自己的眼神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里面还夹杂着审视的意味，我一下子明白里其中的意思，这现实的情景与我所期望的结局截然相反，其中的落差让我缓不过气来。

我的心跳慢了半拍，我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的发小，自己现今唯一能相信的人也要离自己而去了，我只觉得如墨般的黑暗从四处蔓延开来，寒气直直的从头窜到脚，双手扯着自己的衣角紧了又松，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母亲的话语又好像在耳边响起。

“茹茹啊，妈妈爸爸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是了，自己怎么说也是20多岁的成年人了，高向阳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外人，就算自己没有变身，以后的路也总该是自己走的，自己是魔楞了还是怎么着，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可是，可是，前半生所塑造的人格依旧在发挥着影响力，我咬着嘴唇，愣坐在那儿，对于未来的无所适从牢牢地抓着我的灵魂，让我连慌不择路的选择都没有。

我看着不远处的大海，漆黑的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前赴后继扑到防波堤上，绽起的浪花声轰隆隆作响，我却看不到那浪的粉身碎骨，浪花用生命换回的怒放只余宇宙间悲凉的回响，千万年无人问津，这期中的苦痛又有谁能体会？

这么一瞬间，我突然萌生出自杀的念头，随之而来的是各色抑郁的念头。

如果，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能解脱了？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是了，变身这样奇幻的事情都能发生，穿越什么的，也可能吧？是的，是的，在着充斥着混沌，不可知的黑暗中死去，从这有限的空间中飞跃往无限的可能性去，不正是宇宙间的真理吗？死亡？死亡和生存不是相同的吗？你为何只习惯生？你又为何不能习惯死？这一了百了的选择不正是你前半生的追求吗？

耳边的浪花声中似乎夹着恶魔般的细语，我愣神，然后决绝，告别了昔日的旧友，自顾自的下了车。

“喂，你不要我送你回家吗？”高向阳钻出头来，这么一瞬间，正恰好发生在浪花冲击的途中，世界静的令人发指。

我转过头来，想说什么，却发现没什么好说的，只徒劳地张了张嘴，传到高向阳耳里的只有浪花的轰鸣声。

“啥？你说啥？”高向阳大喊，却只换回了我的背影。

我沿着防波堤走了好一段时间，这附近我很熟，自家的工厂就在这附近，有一段时我常常驾车在这里看日出，可却从没在半夜来过这里。

今夜的风儿甚是喧嚣，熟悉的场景不再，我好像来到了异世界，浪花，风，橙红的灯，漆黑的夜，无人，一切都好像是造物主为我举办的葬礼，那浪花的轰鸣，风的呼啸，掩面而来的是来自孤独的呼唤。

我颤颤巍巍地爬上防波堤直面这自然的伟力，我笃定这是迟来的成年礼，我幻想着自己跳下来，然后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这一切都是噩梦，而那一切都将照旧。

我闭上双眼，要紧牙关，双手撑着粗糙的石头把自己推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失重，对死亡的恐惧突然又窜回了我脑海，父亲，母亲，一切一切温暖的回忆绽放开来，很难想象那么一瞬间我回忆起了多少往事，我终于明白古人所说的死之前的走马观花是怎么回事，而在那一瞬间，我的理智明白我已无力回天，来自现实的引力牢牢地把我抓住，我的心脏急剧跳动，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无尽的悔恨和对生的渴求。

电光火石间，一双手缠在了我的腰上，一股巨力把我往回拉去，我一下子栽在了某个温暖的物体上。

我被摔得七晕八素，缓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刚一睁眼，迎来的就是高向阳冷冽的眼神。

以及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为什么要自杀！”

我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我才赌气回道：“你管得着？”

高向阳冷笑道：“那可以，那你再跳一遍吧，我不拦着。”

没想到自己的懦弱已然被高向阳看了个精光，我一时岔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脑子里还充斥着对死的恐惧。

我侧过脸不再说话，双方陷入了沉默，我对这种境况一向没有高招，只得闷着自己不说话，突然，高向阳像是最终确定了什么似得叹了一声气，说道：“我现在相信你是张君如了。”

我不可否置地撇了撇嘴，没有回答，哪想高向阳突然贴上前来上下审视一番，抚着自己的下巴点点头，“不错，变身没有变残，还挺漂亮的，不给兄弟我先爽爽？”

我一下子被他不着边的发言给惊地又岔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盯着他回道：“滚！”

他没被我的口气吓到，还不要脸的往我脸上摸，边摸还边说：“哎呀哎呀，早知道刚才不打这么重了，破相了我家君如就嫁不出去了哈哈哈。”

“滚滚滚。”我躲着高向阳的同时还不忘回击。

“行行行，不摸你了，真是不够义气，走，哥带你回家。”

对生的渴求驱使着我跟随着高向阳，只是在最后的最后，我又回望了一眼那防波堤的一角，月光又被云层所覆盖，若隐若现的橙红路灯似是而非，世界变得抽象，隐约间，一抹瘦小的身影纵身一跃。

记忆里的孤独之歌不再响彻，只余浪花与风的轰鸣呼啸，多年后的某天我突然惊醒。

那可能是我与过去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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