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军魂

洞窟内，安静极了……

偶尔发出的声响，就是几声低声的抽泣。

面对那些女孩在自己面前的鞠躬，洛钦只是略微瞥了一眼，就闭上眼睛，毫不在乎。但那边趴在岩石上的疯狗看着这些女孩这么做，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

“我，是军人。保护你们，是我的职责。”

抽泣声，更大了。

就连麦妮也不由得眼眶湿润，落下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我能够……更强一点的话……就不会让您……”

麦妮断断续续地说着。可疯狗的脸上，却是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用向我道歉……你们是平民，本身就没有参与战斗的义务……”

“可是……！我们……我们连累了你……”一名女佣抹着眼泪，抽泣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这些累赘的话，您肯定早就已经脱身了……相比之下……我们却什么都无法为您做到……我们实在是……实在是……呜呜呜……”

“你们能做的……太多了……”

疯狗再次笑了笑。惨白的脸色上露出的这个微笑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没有柑橘笑得好看。但这种笑容却代表了安心，也代表了希望。

“你们会工作……会赚钱……会纳税……即使你们不会，你们未来的丈夫，孩子也会纳税……我们这些军人就是靠你们纳税，靠你们平民给我们钱，我们才能填饱肚子，才不至于变成孤儿……即使像我这样的残疾人，也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陛下曾经对我们说过……我们这些军人其实效忠的并不是陛下自己，而是所有的平民……”

“用句更简单的话来说……我们和那些佣兵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拿的佣金就是你们缴的税……我们就是所有平民的佣兵……只要你们有需要……我们就会立刻出动……保护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永远的职责……”

“所以，你们根本就不用向我致谢……真正要致谢的……也许……反而是我……”

苍白的脸色混合着血污，再加上军人特有的刚硬，让疯狗笑起来实在说不上有多么好看。但，那些女孩子还是哭了。她们哭着摇头，随后点头，然后又摇头。在一片淡淡的感动和哭泣之中，她们散开，分散在洞窟的各个角落里，不再说话了……

时间，在慢慢的地推移。

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之中，没有人能够察觉到究竟过了多少时间。

哭累了，所有人都休息。然后醒来，看着这漆黑一片的洞窟，然后发呆。

等发呆发累了，就继续睡。即使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叫声，也没有人再说什么。

恐怕……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吧。

洞窟被封锁，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

借助不知道从哪里的小孔进来的空气，这里的人总算还能存活。但是饥饿和干渴，却依旧在一点点地剥夺所有人的生命。

生命之火……黯淡。

就和这里的空间一样黯淡。

麦妮手中的应急灯在亮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终于黑掉。原本已经扬起的希望，也慢慢地被黑暗吞食……

“咕……”

面包的小肚子，发出翻腾的声响。

她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已经多久没吃东西了。只知道在进入这里之后，自己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就在小面包张开嘴，无聊地打哈欠的时候，一只手却是将一小块硬邦邦的东西塞进她的嘴里。小面包咬了一下……是一小块硬面包？

丫头一下子高兴了，她立刻就要大声嚷嚷起来。毕竟，自己的叭叭可是无所不能的！这不？在这种什么食物都没有的情况，叭叭还能拿出面包来！

只是，在她喊出声之前，洛钦的手却是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不是善良。是残忍。”

短短的几个字，就将小面包从兴奋中点醒。她立刻醒觉，如果食物有很多的话，为什么之前叭叭不给自己，非要等现在自己饿得快昏过去了，才给出一小点？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公布叭叭有食物的消息，那对于这里已经因为同仇敌忾而团结一致的女孩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善良，反而是最最残酷的残忍。

想到这点，小面包闭上嘴。借着黑暗，她开始小心地咀嚼，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音。用唾沫咽着嘴里的硬面包，慢慢地，吞了下去。

在确保小面包吃下去之后，洛钦才给自己喂了一块。对于她来说，只要发动“狱”，要冲破这个洞窟并不困难。但真正困难的是在冲出去之后应该怎么办。

依照柑橘谨慎小心的性格，她一定还派了重兵在外把守。一旦冲出去，那些守卫士兵就会立刻冲进来和自己交战。在隔了那么长时间之后，谁能保证她不会以女皇的名义，调几名宝石帝国内真正的高手过来？不需要太多，只要两名六级的对手，自己恐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她在等。

和外面的守卫耗下去。

只要时间再长一点，等到那些守卫松懈，那她就有大把的机会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不过，这里却有一个前提。

她……不能带着这些累赘女人。

而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肯定会遭到怀里这个已经被月笙那一套迷失了心窍的小丫头的反对，让自己的计划失败。

“如果我没猜错，你已经想好了怎么逃跑……是吗？”

旁边，传来疯狗虚弱的声音。她身受重伤，身体状况比起这里的女佣来，显得更为虚弱。

洛钦瞥了她一眼。黑暗虽然可以阻碍她的视力，但无法阻碍暗蚀的实力。仅仅是单纯的左眼变成猩红，已经足够她看清洞窟内的一切。

血色左瞳扫了一眼旁边的疯狗之后，再次化为黑暗。洛钦搂着小面包，想了想后，却是说道:

“对于天冕，你倒是很忠心。”

“……呵，似乎，你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国家。”

“啊……因为很多事。很多现在想来……被骗，被利用的事。”

“但这还是无法阻止你继续住在帝都？”

“……毕竟，这个城市比其他地方都安全。”

“你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小心谨慎的人一般都活得比较长。”

“嗯。我同意。至少比起军人，要活得更长。”

“……疯狗，其实在知道了这整件事情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说。”

“从我们的国王接受宝石帝国的那个阿姨委托，照顾那名姐姐开始，到后来陛下同意她回国，并且安排隐流的你参与其中保护，这一切未免显得太过理所当然了。”

“……”

“据我所知，陛下决不是一个笨蛋，而且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这样的他，会看不出来怨声载道地过了十几年的‘妹妹’，其实是‘姐姐’吗？”

“……”

“可是这一次，陛下却没有任何阻止的行动，而是一路大开绿灯。在明知道那个姐姐回国的途中会发生腥风血雨，很可能会在那对姐妹之中死去一个，故而连累到我们，也依然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放行。”

“……”

“……我们，其实是被抛弃了吧。”

“……”

“被当作和宝石帝国的友好棋子，不管是身为隐流的你，还是身为平民的这些女佣以及我，都被天冕暗中抛弃了吧。”

“……”

“……”

洞窟内，很静。

即使洛钦极力地压低声音，但在洞窟内还是有着些许的回音。

那些女佣们听到了吗？还是没听到？

不管有没有听到，她们现在却全都是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咆哮，也没有一个人开始咒骂那位国王。

所有人，都是很安静地坐在地上，低着头，沉默……

疯狗看不见洛钦。

隔着这片黑暗，任何人都看不见对方。

在这阵看不见之中，疯狗似乎也有些敞开了心扉。她可以不再压低自己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是一名军人。”

“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已经做好了放弃生命的准备。”

“所以，即使被陛下利用，这也是我必须去做的工作。即使是明知道会死的任务，为了报效祖国，我也会十分乐意地奔赴战场。”

“各位……我不知道各位是怎么想的。但对于军人来说，越是十死无生的地方，就越是需要我们这些军人过去。所以，我并没有什么被陛下背叛之类的想法。因为我是军人。是为了国家死的。而不是让国家给我享福，没事出去杀杀几个无力还手的笨蛋的混混。能够得到国家的最高荣誉，获得勋章而死，是我最大的荣耀。”

洞窟中，再次响起几声低低的抽泣。听到这些哭泣，疯狗，也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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