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终于走到了天空的那边,转眼,就要消失在山的那一头。
随着声音的减轻,月笙也是慢慢从沉睡中醒来。在睁眼的第一个瞬间,她再次感受到了无比的惊恐。这种恐怖让她连忙爬起,努力搜寻洛钦的身影。
房间里当然不会有洛钦的身影。可是月笙还是安下了心。因为面包就坐在旁边,手中拿着画板不停的涂涂画画。既然她在这里,那么洛钦肯定也不会走的太远。月笙松了口气,这才重新躺回床上,捂着自己隐隐作疼的手臂,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呜呜。”
面包看到月笙醒了,也是笑呵呵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过,她没有去找洛钦或是蕾妮,而是直接跳到月笙的床边,安安稳稳的坐下。
《月笙姐姐,睡得好吗?》
牌子上,写着温柔的话语。末尾处还有一个爱心,显示了面包的调皮。
月笙呼出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月笙姐姐,你睡了好长时间啊。》
月笙闭上眼睛,感到十分的疲倦。即使是在睡梦当中,她也还是能够回忆起之前的一切。而且在梦中,那一切变得更为恐怖,更为峥嵘,以名为恶梦的名义,吞噬着她的意志。
“是啊……睡了好长时间……洛钦……蕾妮……他们呢?”
《叭叭和蕾妮姐姐买票去了。》
“是吗……他……他终于……还是要走了……”
面包嘻嘻一笑,翻过牌子。
《不是,叭叭是去买船票。很快,我就能和月笙姐姐一起上游轮玩了,好高兴。》
月笙一愣,看着面包牌子上的字迹。这怎么可能?早上洛钦还说要回去的,怎么到了晚上,他反而不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月笙讶异着。不过在讶异之外,却是一股从心底深处扬起的高兴。
她不想和洛钦分开……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如果真的和洛钦分开的话,那自己的情况绝对会变的更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精神上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变的更糟。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洛钦不走了。只要他不走,那月笙就还能对生活充满信心。只要他不走……
《第五节车厢内,有个贵族失踪了。》
还不等月笙开心的笑出声,面包却是突然举起牌子,神情严肃的看着她。
月笙一怔,即将到嘴边的笑容刹那间被她咽了下去。她转过头,连面包的眼神都不敢接触,说道:“那……失踪?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我住的这里是第六节车厢,第五节车厢里生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面包翻过牌子,将背面给月笙看。
《我知道。月笙姐姐当然和这件事没关系。只是这件事很奇怪,所以我才说一说。月笙姐姐,你想要听这个故事吗?》
月笙捂住眼睛重新钻回被窝,有些大声的道:“我不想听!我困……所以,我不想听那些鬼故事!”
《不是鬼故事。》
面包爬上床,一边推搡月笙,一边将牌子死命的塞到月笙眼前。
《而且关于这件失踪案的来龙去脉,面包我通过调查也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月笙姐姐,你愿意听听我的推论吗?》
月笙再次一惊,转过头,看着那个喜笑颜开的丫头。良久,她才点点头,声音颤抖地道:“你……你说……不,写写看吧……”
面包嘻嘻一笑,开始坐在床边,用笔大肆划写了起来。
《这件失踪案乍看起来非常的蹊跷。一切,都是从这趟列车离开帝都之后发生的。在车离开站台的时候,有人还在和那个失踪的贵族一起喝酒。可是当那名贵族回了房间,并且锁上门之后,从那个时候起,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出发后的第二天,贵族的同伴以为贵族在宿醉,所以没有来打搅他。可是到了第三天,同伴们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叫门。可是不管怎么拍打大门,门内都没有任何反应。无奈之下,同伴们从列车员那里拿来了备用钥匙,打开了那间卧铺。》
《可是看到的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那个贵族就在这密闭的房间之内,如同烟雾一般的消失无踪。然后,同伴们开始在车厢内寻找。因为这趟列车自从开出来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过,所以人可能还在车上。可不管他们怎么找,却都是找不到人。那名贵族就这样,从这辆行驶中的列车中消失。》
面包写一段,给月笙看一段。看到后来,月笙自己搂住胳膊,忍不住拉起被褥,盖住自己的身体。
《那么,他就真的这么消失了吗?一个活生生的人可能就这样从列车内消失吗?》
《很明显,不可能。而且,通过一些迹象表明,这民贵族不是失踪,而是……被杀。》
月笙猛地捂住嘴,面色苍白。
“你……你怎么知道?”
面包笑笑,继续写道——
《因为贵族的房间很不自然。》
“不自然?哪里不自然?”
月笙紧张起来了,她自认为已经把事情处理的非常好。所有的证据都应该被消灭了才对。既然如此,哪里还会有不自然?
《首先,就是床。》
面包笑嘻嘻的在画板上画了一个床。上面的被子铺的很好,一切都很规范,井然有序。床铺前放着一双靴子,也是好好的放着。
“这……怎么了?”
《这张床太整洁了。在那个时间段,上面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整洁情况。》
《当时,那名贵族是喝醉酒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所以,他很可能是一头就倒在床上。既然如此,这张床未免也太干净了一些。如果完全都没有外人动过的话,上面应该充满了散酒气的呕吐物,并且十分凌乱才对。》
月笙呆住,随后,她强颜欢笑道:“那……那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上床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双靴子又怎么解释?》
面包翻过牌子,指了指床前的靴子,翻回牌子,继续写。
《靴子不像其他的衣物,也许会被随随便便的扯下来。而且,还是这种高筒靴。它们现在这样好好的放着,那就说明两点。第一,就是那名贵族自己脱了靴子,然后睡下。可这样一来,靴子有很大的可能会散落不堪。但现在却是如此的整齐,那就说明有人在贵族失去意识的时候,替他把靴子好好的放在了床前。》
《而第二点,就是有人趁着贵族失去意识之后,因为某种理由,主动的替他脱掉靴子,放在了床前。》
月笙身子一软,向后倒去。尽管面包的字很圆,很可爱,当中还偶尔夹杂着一些拼写错误,甚至还有一些爱心之类的无意义符号。可是看着这些冰冷的字符,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寒冷。
“那……那难道……不能是贵族醒来之后,清醒的时候再将靴子放整齐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失踪的贵族为什么不干脆的穿上靴子,反而还要将靴子放整齐?难道他就一直呆在床上,一点都不下地活动?或者光着脚踩在可能有些脏的地板上叠被子?》
月笙一时间哑然。
《因此,我推断房间里面除了那名失踪的贵族之外,一定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在贵族失去意识之后,将他的靴子摆放在床前,然后叠好了被子。也许那个人认为一切都很整洁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而且床前放着靴子这种事也很正常。可是,真正正常的事实却是“床前有靴子——床上有人——床铺凌乱”。或者是“床前没靴子——床上无人——床铺可以整洁”。但正是这两个不应该互相统一的整洁结合到了一起,恰恰成为了当时房间内还有第二个人存在的证据。》
月笙的面色苍白,手掌,颤抖着。
面包看着月笙,眼神中有些不忍。可是,她还是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写出来。有的时候,将所有的隔阂都打破,反而更有助于解决事情。
《接下来,就是那名贵族。他,消失了。可是现在,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呢?》
月笙捂住嘴,惊恐的看着画板上那个大大的问号。
《很可能,他已经死了。》
月笙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别过头,咬着牙,贴着墙壁。好不容易,她才能缓过神,面对面包那双同样继承了极强洞察力的眼睛。
“为……为什么……你认为……他……他已经……”
《因为地毯。》
面包抬起画板,翻了个面——
《贵族房间里的地毯和其他房间的不同,其他房间,比如月笙姐姐房间里的地毯,是毛茸茸的,踩上去很舒服。可是贵族房间里面的地毯却是硬邦邦的,黑漆漆的,不管是看还是踩都很不舒服。》
《原因是什么呢?难道是两种不同的地毯吗?》
《不。》
《其实这两种都是同一种地毯,只不过,是正反面的不同。》
月笙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看着床下的地毯。
《事实证明,那个额外出现的人真的很慌张。她将整个房间的地毯一块一块的切割了下来,然后翻过来重新组合,重新铺在了地面上。工具,应该就是当时放在房间水果盆里的刀。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要如此的麻烦呢?》
《理由很简单。她一定是想用倒过来的地毯覆盖一些无法抹除的痕迹。可是是什么样的痕迹需要她如此劳师动众呢?普通的污秽?肯定不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大可以叫列车员来清扫。那么,那个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污秽,就极有可能是一样东西。》
《血迹。》
月笙面如死灰,好不容易,她才颤抖的说道:“那……你……你看过下面……了吗……?”
面包摇摇头,举起牌子——
《我没看。只是根据现场的情况加以组合,得出这样的结论而已。》
“……”
《现在,我知道了现场很有可能有第二人存在,而且那名贵族很可能已经被杀。那么,我就迎来了第三个,也就是最为困难的问题。》
《尸体,现在又去了哪里?打开大门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睹了里面并没有尸体的存在。可是门窗紧锁,却没有任何人看到有谁拖着一大块可疑的人体从中出入。那么,贵族的尸体,究竟又在哪里?》
月笙拉起被褥,裹紧身子,一言不发。面对现在的面包,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起来。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空灵眼神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吃辣椒酱,呜呜叫的小丫头了。而是一个已经深得洛钦真传,懂得如何去思考,去探索,知道该怎么从他人的心底把潜藏在最深的秘密给挖出来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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