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wer1 墓碑和火焰

10月14日 15：20

H市的秋日总是清爽宜人，明丽的阳光洒在发亮的石板路上，天空蓝的纯净无暇，叫人亲切又欢喜。

沈振宪惬意地吹着口哨。他站在一个蓝白相间的大遮阳伞下，为了享受阳光，特地朝旁挪了一步。身后，一位阿姨推着婴儿车慢慢走过，婴儿车上的小铃铛悦耳地叮叮当当；隔壁水果店的老板正将一箱橙子搬上货架，色泽鲜艳的水果令人垂涎。花店的老板走出来，为沈振宪递上一束紫罗兰，他欣然接过。

转过拐角，走上楼梯，三楼502房间。沈振宪掏出钥匙打开这扇阳光下特别好看的绿色大门，推门而入。

和外面温暖宜人的气氛截然不同，房间里阴冷灰暗。空气里弥漫着油彩的味道，房间的主人正坐在画板后的矮沙发上，聚精会神地面对画作。他面颊削瘦，脸色苍白，仿佛用刀雕刻出来的石膏模型；身着一件偏大的旧衬衫，似乎曾经是和身的，不过后来消瘦了下去，衣服就嫌大了；他灰色的瞳孔深邃而忧郁，旁人难以从中看出明确的情感。这是一个奇特的人，你能从他身上同时感受到艺术家的优雅和军人的严肃，而这一切，又都被一层浓浓的乌云遮蔽。

“有曜。”

听到沈振宪的呼唤，他缓缓转过头，看清楚来者何人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光彩。

“啊…振宪，这么快又来了？上次离开才过了两周而已。”

“我总是无时无刻不想见你。”

只有沈振宪能听出，路有曜那低沉又毫无起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快的意味。他低下头，在路有曜如吸血鬼一般的苍白面颊上留下一个吻，将紫罗兰放在画家身边。

“你看。我画了你。”

黑白的画面上，无尽的漆黑原野，一座座墓碑鳞次栉比，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哪一座墓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你’”

路有曜指向位于画面最中心的墓碑。沈振宪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他看到碑前燃烧着熊熊烈火，一堆森森白骨被火焰吞噬，它们是死体，却仿佛在动。他看不懂这些，但好像是c位，不禁得意起来。

路有曜浅笑着，重新埋头创作。沈振宪自个儿泡了壶茶，悠闲地去阳台看风景。从阳台可以清楚地看见附近学校的体育场，恰逢大课间，许多学生在操场活动，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嬉笑打闹；朝远处望去，视线尽头是波光粼粼的江水，像一道闪着光的带子，指甲大的轮船从上面缓缓驶过。这个城市三面环江一面环山，环境宜人风景优美。作为一个三线城市，H市城市发展不算落后，但生活节奏相对舒缓，人们有更多的时间享受生活。这里气氛闲适，是非常适宜的定居点。这个房子是五年前沈振宪亲自挑选的，这里离学校近，学校的操场对外开放，可以去晨练，十分方便。学校周边自然少不了商店和小吃，路有曜一个人懒得做饭时就可以买现成的，或者叫外卖送过来，离得近送的也更快些。虽然路有曜对居住条件并不很上心，但沈振宪还是综合考虑了很多，毕竟出于工作原因，自己并不能过来与其同居，多数时间分隔两地令他心理上有些过意不去。

阳台的架子上整齐地摆着四个花盆，盆里只有土，没有植物。沈振宪觉得花盆的样子很很熟悉。

“有一次你带过来的，说房子里该有些绿色。”路有曜背对着他解释道，“我有段时间把它们忘了，后来注意到时，都枯萎了。”

“多遗憾啊，它们开的花还挺漂亮的。”

“花吗，你喜欢那些东西吗？”路有曜意兴阑珊地说。

沈振宪知道这个别扭的画家很少对“多余的东西”感兴趣，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也是不屑一顾，毫不吝啬地展现冷漠。看着他忧郁的侧脸，沈振宪不禁感慨：虽然很难从他身上感受到真正的喜悦之情，但比起五年前初识那会儿，已经好多了。一个人遭受那样的痛苦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他已经足够坚强了。

晚上，他们叫了煎饺、炒面和啤酒。两个人的餐桌顿时给房间带来生活气息。沈振宪兴致盎然地讲述这段时间的工作：他们揭穿了诈骗集团（虽然只有两人）、逮捕了企图打击报复驱研局的非法组织……路有曜默默听着，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向来如此，一人侃侃而谈，一人静静倾听，但双方都能乐在其中。

。

。

10月15日 6：00

沈振宪如往常一样早起晨练，顺便带早饭回来。出门时，路有曜就已经不在床上了，沈振宪没放在心上。时间过了八点半，带回来的早餐都凉了，路有曜还是没回家。沈振宪拨打他的电话，手机关机。他开始担心起来，不管干什么去了，手机总该开着吧？话说那家伙昨晚什么时候出门的？

他无聊地打开手机新闻——

“……当地警方证实，一名中年男子的尸体被发现在广场附近的草丛中。该男子身着某工厂制服，目前警方已确定死者身份。”

沈振宪锁定这条信息，搜寻相关报道，但一无所获。消息太新了，第一时间报道的媒体都用了类似的描述，千篇一律又笼统，没有他想要的细节。

这时，他接到林乾的电话。

“你所在的地方有凶杀案。”

“是的，我看到新闻了，但没有详细的报道。”

“被害人是被冻死的，疑似被驱动法器吸收过量热量。”

“那我马上过去？”

“不，暂时不需要你去案发现场……听着，沈振宪。被害人的脸上被用血画了一个巨大的‘X’标志。”

——和六年前的案件一模一样。

沈振宪望向窗外。

林乾接着说：“路有曜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如果你和他在一起……”

“我联系不上他了，但我会找到他。”沈振宪挂断电话，顾不得吃早饭便焦急地出发。

他不敢奢望路有曜不做傻事，必须在那之前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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