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n4 忙碌

叶斐赶到时，眼镜男已经在餐厅等着了。他们点了一样的招牌炒饭。

眼镜男欲言又止，他踌躇地组织着语言。

“奶奶提到……笛子吹的音乐。”

“笛子吗？”

“嗯。她说只要精神世界足够清静，神就会吹着笛子降临你的脑海，带走一切痛苦。”眼镜男边说边摇头，“她把这种荒诞的话说得一本正经，还让我继续跟着她去上课，叫我不要告诉别人……我感觉她的样子神经兮兮，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告诉了我爸。”

“哦……我知道她为什么缺席了。也罢，她今天来了也会失望的。”

叶斐告诉眼镜男禅意教室的情况：失望的学员们，困惑的大师，以及他偷听到的关于“神”的那句话。

眼镜男听得不为所动。叶斐看得出来，他虽然特地来告诉自己这些情报，但其实已经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了。他的奶奶似乎在家人的强迫下已经去医院接受治疗，他已经失去继续关注的理由。

“现在不是可以放心的时候。强迫的作用只是一时的，如果不能拆穿这场骗局，老人家会心有不甘。她被迫接受医学治疗，心里却向往着‘神的降临’，苦苦等待着‘奇迹’。她的精神世界需要一场大雨的洗刷。”

“大雨？”

“就是得让她明白那所谓的神和奇迹都是人造的，然后，要相信科学，相信医学。问题就在于要怎样拆穿这个骗局……这才叫人头疼。”

“那万一，不是骗局呢？”

“不可能。”

“就算不是真的，要怎么证明？”

听了叶斐的一番话，眼镜男又重新重视起来，于是他开始思考，“证明一个东西存在，即便捕风捉影，牵强附会，也能勉强举证。但如何证明不存在？”

“这确实是个难题。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老人们虽然相信‘神’的存在，但一切还不是靠李大师一张嘴？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动摇李大师的权威。”

“你打算怎么做？直接去找他理论吗？”

“不，那是尽量要避免的场面。”

叶斐不是没想过直接去找大师理论，但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万一李大师把他视为威胁，信任大师的学员们必然也会对叶斐产生敌意，那样一来，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课堂上收集情报了。叶斐只能从侧面打听消息，但一周下来，他意识到这几乎行不通，老人们的嘴巴比想象中的严。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那带走一切痛苦的神，一旦说出口不灵了吗？想到这里，叶斐心底突然升起一阵焦躁。一周了，或许他还得等两周、三周、一个月、半年，他可以等，但是老人们呢？他们一个接一个跳进这个谎言筑成的陷阱——甚至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个陷阱，李大师在警察面前装得十分完美，他一分钱不要，他义务讲学，讲古文，讲《庄子》，他俨然就是个真正的大师了。

叶斐急需一个帮手。他拨了一通电话，结了账，然后赶去另一个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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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之后才发现，与其说餐厅，不如叫大排档更合适。叶斐记得学生时代常和同学一起喝啤酒撸串，不亦乐乎，但结婚以后就鲜有这样的机会。

“老叶！！这边！”沈振宪满脸通红地朝叶斐挥手。他们一桌约七、八个人，脚边摆着两扎空酒瓶，还有一些零散地倒在一边。叶斐苦笑着走过去，他已经知道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

“来都来了！”沈振宪借着酒劲兴奋，拖了张凳子过来，勾着叶斐的肩就给他倒酒。他和一桌子人互相打了招呼，沈振宪跟他介绍说这些是剧团的朋友。

“剧团？你们怎么认识的？”

“哈哈哈振宪啊，你咋连你朋友都瞒着呢！”“就是就是，你可真不够意思，演技那么好都不带你朋友来看咱们巡演！”

见一桌子人都开始起哄，沈振宪佯怒道：“行了行了！这下子不就已经让人知道了嘛！可给我留点面子吧，我那破演技在你们面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你现在的大红脸演关公正正好！”

“这桌子上现在谁不是红脸啊哈哈哈哈——”

叶斐心里事情一堆，根本没办法融进这种又笑又闹的场面，只好干笑着应付。

回到家时，已是临近12点。

妻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客厅的沙发上坐起来。

“哎呀，怎么不去房间睡？”叶斐惊道。

“我有些事要和你说。”妻子已经清醒了，“所以想等你回来，不小心才睡着的……你跟朋友去喝酒了？怪不得那么晚。”

“实在抱歉，我本以为很快就能应付掉。”

“没关系，反正我平时也磨蹭到很晚才睡。”她帮他把外套挂上衣架，然后拉着他到沙发上。

“你要说的是……？”

“是关于咱们丫头的。今天我去接她放学时，幼儿园老师找我谈话了！”妻子的表情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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