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话 冰和火

邢芸急忙朝病房跑过去，虽然在医院的走廊上跑步很失礼但她顾不了那么多。

病房前围满了人，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叫。几名男医生和其他病人的家属一起满头大汗地将铭铭按在床上，但铭铭像狂暴的野兽一般疯狂挣扎，从那些人费力的样子就能看出铭铭的力量有多大。乔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九岁男孩的脸，他目眦欲裂，嘴巴一下又一下地张大，仿佛被人撑着嘴角强行拉开一般，整张脸连着脖子都涨的通红。乔回想起上午见到男孩时乖巧的模样，他完全不敢将其和眼前的景象产生联系。被注射镇定剂之后，铭铭逐渐安静下来，但他的脸色却变得惨白，呼吸也急剧衰弱。不知他人看来是怎样，但在乔眼里，男孩仿佛一座火山，喷涌着通红的岩浆和漫天的灰尘，燃起一团团烈火，而当热量达到顶点时，一切却瞬间冷却，变成冰天雪地，凛冽的寒风在天空呼啸，越来越冷。乔感到害怕，他情不自禁地后退。

为了开展对铭铭的抢救工作，医生迅速将他转移至重症监护室，邢芸和看似福利院老师的中年女性跟过去，其他围观群众则逐渐离去。乔想起邢芸曾告诉过他铭铭已经有过两次发病经历，这解释了医生为何能迅速采取措施的原因。他给一脸懵的沈振宪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两人都连连叹息，为铭铭小小年纪却要经历这般磨难而感慨。

“你见过类似的患者吗？我指在其他地方。”

“没有。”沈振宪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发病症状太震撼，见过一次恐怕就永生难忘了。”

“唉，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你整天都在处理各种怪事，心想说不定你会有所了解。”

“要说东奔西走处理怪事，你也一样好不好。你呢？你的‘火眼金睛’看出什么了？”

“我家大狗是真看得起我，我要是能看穿疾病，早就是稀世名医、华佗再世了！重金求我看诊的人要排长龙，何愁还不起债？”乔苦笑起来，“虽然我看不穿他的病因，但我能看到他的痛苦——先是灼心的剧烈燃烧，之后瞬间坠入冰窟，刺骨的恶寒……仅仅只是看着就令人无比惧怕，何况是亲身经历？”

沈振宪虽然理解不到乔所描述的事，但他清楚地看到乔的眼神里透露出的不安和恐惧。在以往的工作中，他曾经无数次在乔这双神奇眼睛的帮助下突破障碍、化险为夷，也多次像现在这样目睹它们为乔带来的负担。他轻轻揽住乔的肩膀，试图给乔一些依靠，不料乔却将他一把推开。

“我要起诉你性骚扰。”

“我还告你诽谤呢。”

“再然后你要说我‘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得了吧，你明知道我讨厌肉麻的那一套。”乔冷冷地说道，“不过你的好意我确实接收到了，就不和你计较了。”

“行吧死傲娇，你肚子饿不饿？我去买些吃的来。”

“求之不得。”

于是沈振宪下楼买了几桶泡面，分给邢芸和福利院的刘老师。刘老师担心得吃不下饭，而乔已经两天没合眼了，靠着沈振宪一会儿没说话竟直接睡着了，邢芸见大家都没吃也没好意思吃，结果全部放在一旁。

深夜，医院的走廊安静得出奇。周围的病房里时不时传来咳嗽声、脚步声、医生和护士们的交谈声，但走廊的清冷仿佛把这些声音里的人类气息全部隔离，徒留冰冷的外壳。沈振宪想进一步了解铭铭的病情，邢芸说医院暂时诊断为精神疾病，但沈振宪不以为然，他说精神疾病发病时虽然可能变得疯狂，但像这样变的极度虚弱一定另有他因。他建议以后转去首都的大医院再进一步检查。但邢芸担心路途中发病的可能性，不可否认，那的确非常危险。

“铭铭就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虽然福利院的孩子有不少，但只有铭铭从小就非常黏我，我带他的时间也最多。他当初并不是因为健康问题被遗弃，他的母亲没结婚就生下了他，之后把他当成累赘，抛下他远走他乡了，后来是亲戚将他送到福利院来的。铭铭的成长过程一直都很健康，变成现在这样我真的没有一丝头绪。”邢芸困惑地直摇头。

“他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前，我记得那时刚吃过午饭没多久，他突然又喊又叫地躺在地上打滚。”刘老师回忆道，“刚开始我们以为他是肚子痛，但后来觉得不对劲，立刻叫了救护车。没想到这么严重……”

“而他不记得自己发病时的经历，他甚至不知道当时自己究竟是哪里痛还是怎样，只知道醒来之后有些头晕。”邢芸补充道。

沈振宪听完也是一筹莫展。他的工作是处理由于驱动法器而引发的各种怪事，因此也算相对见多识广，可这是医学方面的问题，而他对医学领域几乎一无所知，和坐在这里的其他几个人一样，只有干着急的份。

等待的时间不安又漫长。还好，接近凌晨时铭铭终于再次脱离生命危险。邢芸松了一口气之余，发现这次的救治时间比前两次都长，心生不安。铭铭带着呼吸机，面色依旧苍白，但是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看起来就像睡着了。刘老师问过主治医生，情况暂时不会再恶化，就让邢芸带着她的两个朋友先回去休息。邢芸带着乔和沈振宪到医院附近的早点铺子，刚好赶上铺子老板开店，三人哈欠连天地点了些包子和豆浆。乔发了个地点，一会儿罗伯特便找了过来。

其实罗伯特恰好也在这家医院，前一天他带章音到警局做了笔录，之后本打算送她回家，但章音家只有她和父亲二人，商量之后，由年轻的女民警陪着她一起到章振兴所在的医院去。

“章先生还算幸运，修养一两个月就能出院了，让他们父女两在一起搭个伴比较好，不能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回家。病房里有空的床位，住在那也方便。”

他发现三人都一脸疲倦，问其原因，才知道铭铭发病的事情。

“我也认为应该转去更大的医院。”听了几人的讲述以后，罗伯特建议道，“森市的医院水平有限，显而易见这里的医生已经无法进行准确的诊断，继续留在这里恐怕是耽误时间。希望邢芸小姐考虑一下。”

“您说得有道理。”邢芸知道铭铭的情况确实已经向着更加不乐观的方向发展了，她决定去和刘老师商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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