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话 “催化剂”

“我认为他们是为绑架我爸而来的，你看，只有我爸被带走了，我们俩被扔在这没人问。”

乔想了想，觉得章音说的有道理。他太执着于怀表了，不能因为曾遇到有人抢夺怀表，就认为所有人都是来抢怀表的，这种想法不对。

“为什么章校长会被绑架？”

“我不知道。”

“他最近结了仇家吗？”

“我最近都没和他说过话。”章音抱着膝盖，面无表情。

乔的态度缓和下来。章音身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忧郁，这令乔心生同情，更对她产生好奇。

“你能告诉我，这枚怀表到底是什么吗？”

“它是……”章音轻咬嘴唇，内心涌起一阵酸楚，“是我母亲的遗物。”

“唔，我很抱歉。”

“没关系的，妈妈是两年前走的，我现在已经挺过最难过的那段时期了。”

乔疑惑为何母亲的遗物会出现在古玩店，可一触碰到章音悲伤的眼神，就欲言又止。章音看出乔的疑问，主动告诉他：“我爸骗我说他把怀表弄丢了，但我悄悄跟踪他，发现他是把表卖给了熟识的古玩店老板。”

一说到这个，章音便激动起来：“这明明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可笨蛋老爸偏要说这是‘危险的东西’！它明明只是一种催化剂而已，到底哪里危险了？”

“等等，你说催化剂？”

“是啊，做实验的时候，可以用它加快物质之间的反应。”

因为是‘加快’，所以被做成钟表的形状，这样确实说得通。乔大致理解了这件驱动法器的属性，看来它的功能确实是和“时间”相关。乔的眼睛虽然能看出大部分驱动法器的机能和运行原理，但没见过的东西也还是无法辨认的，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和“时间”有关的驱动法器。

“你……知道怎么用吗？既然你知道它是催化剂，也就是说你见过它运行时的样子吧？”乔试探性地问道。

章音点点头。

“使用它的人是……？”

“正是我妈妈。她把怀表靠在烧杯边上，很快，烧杯里的液体就会发生变化，有时冒出气泡，有时改变颜色。小时候，妈妈教过我使用怀表的方法，但太难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身体里的热量注入怀表里。她说，要靠感觉……根本不明所以嘛，我一次都没成功过。”

“我可以看见热量的流向，所以很轻松就能做到。”

“真的吗？！你能看见那种东西？”章音因为惊奇不由得提高音量，“是有的人能看到，有的人看不到吗？可惜我看不到哎。”

乔第一次从少女阴沉的双眸里看到一丝神采，是好奇心短暂地战胜了失去至亲的悲伤。

“恐怕只有我能看到吧。普通人都只能凭感觉去把控热量的流向，你的母亲一定也是那样。要知道全世界只有1%的人有资质操纵驱动法器哦，你母亲一定是个天赋异禀的厉害的人。”

“她也不是很常用啦。我小时候常常和她一起呆在实验室，她在那做实验，我就一个人在边上玩，偶尔才能看到她拿怀表出来，使用次数屈指可数。”

乔从未听说机构有批准过外部科研人员借助驱动法器进行实验研究，他担心章音的母亲是违法使用。

“章校长也会使用怀表吗？”

“爸爸应该不行，只有妈妈才会用。对啊……爸爸分明就从没使用过怀表，却偏说怀表是危险的东西，我看那只是借口而已！我知道他讨厌妈妈，可妈妈已经过世了，他还是对妈妈抱有偏见，连她的遗物也想处理掉。”章音压抑着内心的失望和痛苦，嗓音变得沙哑。

乔很理解章音的心情。对每个孩子来说，家庭都是最值得依赖的避风港，但章音的避风港从内到外都破败不堪了。乔轻轻拍了拍章音的肩膀，想要为她打气。虽然第一天结识乔，但章音本能地感受到了他真诚的鼓励，不禁稍微直起腰来。即便是漆黑的房间，有一个能在心灵上支援自己的人陪在身边，章音便不觉得害怕了，长期无处诉说的压抑也稍有缓解。

“说起来，你也是为了‘夺走’怀表才来的吧。”

“嗯。”

“你说过可以通融的吧？”章音还记得下午在校园里乔说过的话。

“当然，不过你要把刚刚告诉我的这些，全部更加详细地说给我们局长听一遍，要经过他同意才成。”

“那要是他不同意呢？”

乔没回答，他僵硬地笑了一下，这让章音不由得眉头紧锁。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鬼地方。”乔绕着仓库来回踱步，最后在铁门前站定。他用手指关节轻轻扣了扣门锁，门锁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他从上到下仔细检查这扇铁门，用手沿着门框四周摸索，好像在找什么，最终在门底部停下来。“从空气里淡淡的泥土味和腐臭味和来看，这里恐怕是地下室，而且防水排水工作做的不够，一旦下雨便会积水，铁门下方曾多次长时间泡水，导致掉漆和生锈。”乔擦掉手指沾上的铁锈，回头问章音：“你知道铁锈是怎么形成的吗？”

“那还不简单？”章音不假思索道，“铁与水、氧气一同发生反应生成三氧化二铁。”

“那你知道你手中怀表的功能是什么？”

“是‘催化剂’。”

“可不可以加速反应？”

“当然可以……啊？！”

章音一下子明白了。她蹲到铁门前，神情严肃地把怀表放向生锈的地方，试着去感受手掌的温度，努力回忆母亲对她的教导。

“热量散开了，你必须让它更集中在手心，不然驱动法器接收不到。”身边的乔低声指导着她。章音闭上眼睛，专心感受身体内部热量的流动，她仿佛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涌向右手，手心的温度渐渐升高，好像燃起了一团火。这种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待章音再次睁开双眼时，一切都……

——毫无变化。

怀表静静地躺在手心，铁门威严地屹立在她面前，褐色的锈迹也没有扩大的迹象。她回过头，撞上乔冷漠的视线。乔撇着嘴，默默地朝她伸出手。章音不情不愿地把怀表交给乔。乔用食指和拇指夹住巴掌大的怀表，缓缓朝着锈迹最明显的地方靠近。章音在他身后伸长了脖子，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怀表没有指针，但章音仿佛听到秒针转动的“滴答”声，接着，她惊讶地发现：代替不存在的指针，整个表盘缓慢旋转起来——就和母亲当年操作时一模一样。

乔对怀表的运转方式并不关心，他关注着铁门下端的变化，嘴角早已不自觉地上扬。

在章音好奇的目光下，铁门的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扩大，最下方的褐色铁锈沙沙地脱落，整扇门像一张从下端被点燃的纸，逐渐失去原本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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