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坦陈并无意义

这是一间相比起堆积如山的书籍与报告要显得并不过分宽敞的房间。

不过这并非真的说明这间行政办公室真的就很小，即便是现在，至少招待三个客人的余裕也是有的。

无论是这间稍显杂乱的办公室，亦或者是办公室中那个忙碌的人。

距离上一次与荣格之间的交谈已经是数个月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维基还是以学员首席的身份出现的。

此刻再对上这位熟悉的长辈，清晰可见的是对方愈发苍白的头发与沧桑依旧的面容。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对方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啊，我可爱的学生们，欢迎来到我的办公室，要来一些甜点吗？”此刻的荣格已经续起了不短的胡子，搭配着和蔼的笑容，是会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圣诞老人’的标准形象。

“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是饼干这类的点心还是管够的。”

如此说着，居然真的从抽屉里端上了曲奇饼，不过显然是从西点店里外带的，上面还有着相关的店面标识，维基认得这个小白熊的店标，因为在Z23跑到酒馆打工之前便是在这个店里作为西点学徒进行工作的，据本人所说，这个小白熊的店标还是Z23亲手绘制的。

当然，如果要问起为什么一介战舰人形居然还会绘画...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而且不出意料的与Z23那丰富异常的‘打工’有关。

维基也因此时常在想，这孩子是不是被这场塞壬战争耽误了太久，说不定如果发展下去意外的会成为‘达芬奇’那般的雄才。

“承蒙招待，不甚荣幸，不过比起您招待的饼干，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进入正题比较好。”

完全无法与理解相符的刻薄发言从玛丽安的口中脱出。相比于对待维基时的态度，似乎哪怕是作为碧蓝航线司令官的荣格都无法让其保持礼仪。

维基也同样没有错看对方眼里那一闪即逝的厌恶？

明明是地位差距甚大的两人，此时却莫名的上演了一出学员对着院长咄咄逼人的态势。

看得出，这是玛利安的有意为之，但更为微妙的是，对于玛丽安此刻的盛气凌人，荣格的态度却是异常的沉默。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身边的这两人是来自于皇家的话事人，但即便如此，也完全无法成为玛利安自持身份的理由。

“好了，玛丽安同学，这不是对待院长的态度。”

看着沉默的荣格，在心底忍不住叹气的维基此时也不得不进行干涉了。

无论如何，哪怕继承着虚假的身份，但他对于荣格的尊敬确实不容置否的，也因此无法袖手旁观。

但很快，荣格的下一句话便将维基心中对玛丽安生出的不忿给打消了。

“啊，斯特恩。也是我忘记提前介绍了，虽然有些晚，但你应该叫玛丽安一声堂姐。哦，当然还有小伊丽莎白，她是你最小的堂妹。”

“？？？”

看了看带着些许复杂神情的伊丽莎白还有闭眼不语的玛丽安，又看了看坐在侧坐的荣格，维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半响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起海难和该死的塞壬，斯特恩这孩子应该在温努丝家族的照料下成长。看看你都把他搞成什么样了？”，大约也是由于荣格的率先自爆，另一边与伊丽莎白坐在一起的玛丽安也不再维持那份由皇室风度维持的虚假礼仪。完全无法掩饰怒火的她，只差在荣格的面前拍桌子用以宣泄那份抑制已久的火气，“如果不是半个月前才知道舞晨...斯特恩这孩子的真实身份，我都差点被瞒过去了！”

“他都22岁了！早都已经成年了！但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长得还没有伊丽莎白高！”情绪激动的玛丽安真的拍起了面前的茶几。而另一边作为例举的伊丽莎白则是满脸茫然表情。

好像有哪里不对？

当然，作为最关键的当事人，维基更是因为话题的急转直下而露出了始料未及的慌乱“？等等！！！不要再说了！”

这是因为当年的海难造成的发育不良啊！也不是我想要的啊！

维基总算是明白荣格和玛丽安之间的氛围为什么会那么微妙了。

这干脆就是家属找上门了...在这里似乎应该问候一声天国的便宜老爹。

“总之，无论如何这一次，斯特恩都应该重新回到皇家的庇佑下，关于这点，院长你没有意见吧？”

说去说来，在随着玛丽安就维基诸如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对荣格批判了一顿后，话题终究是回到了维基熟悉的领域...有关于他接下来的去向。

当然，这其中的性质也随着玛丽安身份的揭晓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原本维基只是以为对方会作为皇家的代表而对维基接下来的舰队实习地点试图进行‘钦定’。

但一旦将身份转变成了父系亲属，从亲情方面入手，那么探讨的话题也干脆的变成了维基未来的归属。

“......那么，你的意见呢？”

坦然的将玛丽安的责难倾数受下，脸上和蔼的笑容也未曾因此消退半分。荣格只是默默的将目光放在了满脸复杂的维基身上。

看着这位被自己养育了整整五年的年轻人，他作为长辈静待着对方给出的回答。

他希望听听维基的想法，这也是他此刻会在前线发生突发军情时依旧强行腾出手来预先处理‘家事’的原因。

没有选择在一切水到渠成后让强制让维基执行自己的安排，哪怕荣格知晓这个一直以来都懂事的有些过分的孩子并不会因此产生任何的芥蒂，但这也无法成为他为对方做主的理由。

“斯特恩，你长大了，该自己做决定了...”

尤其是在维基执意要来加入碧蓝航线后，荣格便愈发的清楚了这个事实，那也是这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逆他意愿的时候。

也正是如此，他便选择了放手。

会在一个月前最终下定决心主动联系皇家也是出于这个认知。

“我的想法？”

前往皇家？

如果仅仅只是去进行‘舰队实习’的话，维基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荣格所问的‘想法’却明显不会是这个。

假使接受，他将来便会在皇家生活了。

对视着荣格那幽深的目光，维基张了张嘴却发出不了任何的声音。

他试图揣测荣格的想法，却因为对方自相矛盾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茫然。

假使对方打算踢开自己，那么早在当初就不会冒着风险与皇家对立的风险将自己留下；但如果荣格不希望自己离开，那么现在又为何会将伊丽莎白还有玛丽安这两位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属’招来？从之前玛丽安的对话中明显可以看出，对方会知晓自己的身份无疑与荣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维基很珍惜在汉堡的那个家...哪怕只有荣格这么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长辈作为亲人也无关紧要，倒不如说这样正好。

维基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绝非对于荣格的照料毫无触动，无论出自于什么样的缘由，名为荣格的存在都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不想辜负的对象。

如果出于理性的看法，维基现在自然是应该干脆的接受皇家的引渡。

相比于皇家的王室资源，哪怕是荣格这么一位上将有那么点‘不过如此’的意思。而凭借着Leader级指挥官的资质，维基也自然不会被小觑，搭配上王子的身份，得到皇家资源的大力倾斜是必然的事项。

而这么一来，距离维基战胜‘塞壬’的目的也无疑会变得更加接近。

但这样做真的好吗？

他本应该无比果决的，但此刻的维基却只是正视着自己的优柔寡断。

‘真是的...我这样拖拉的家伙还怎么做大元帅啊...’

将理性的选项彻底的埋没。会在最为‘正确’的选项面前摇摆不定不正是因为在心中早已做出了抉择吗？

正如同打算使用投掷硬币来决定可能性那一秒起，要如何做出选择早已是既定事项一般。

自欺欺人是每个人的劣根性。

他也不例外。

但过往的回忆自有其权重。对于一个因失忆而漂泊不定的失心者而言，一个能遮蔽风雨的容身之所足以胜过所有。

哪怕旧有的‘维基’无法归来，但‘斯特恩’的新生却更是无法熟视无睹。

“要怎么做决定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吧？”，看着沉默不语的维基，玛丽安仿佛胜券在握似的摆了摆手，“作为继承了温努丝血统的高贵王子，斯特恩你理应重夺属于你的荣光。”

“...是啊，早就该做出决定了啊....”

“我接受皇家让我前往三色堇补给基地进行舰队实习的指派...”，看着玛丽安脸上洋溢起的笑容。面色平静的维基却并未结束自己的发言，“我将以碧蓝航线见习指挥官的身份完成好交付的每一项任务。”

什么？

仿佛意识到什么不对的玛丽安面露错愕，但很快便接着维基的话题追问道：“我没有听错吧，斯特恩...我们现在正在交流的话题是你之后的转籍问题，你大概不知道吧？你面前这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海军上将曾经借着战时的混乱与权利的便携，强行将你变成了铁血的一员，甚至还和一些卑鄙小人联手差点夺走了你的王室继承权！”

干脆的爆出了又一轮猛料。

不过你说的是斯特恩，这和我维基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深入的原因与过往对于维基而言毫无意义，毕竟他本就是继承了虚假过去的存在。

眼中闪过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感慨，维基也只能在心里对面前深感匪夷所思的玛丽安告一声道歉。并正式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将我的一切——我的国籍、我的忠诚放弃，将我的身体、我的灵魂献给眼前的这片碧蓝海洋；只为我的祖国、我的家庭得以庇护，让我的未来、我的理想在付出后得以见证人类的荣光...’这是我们作为碧蓝航线指挥官的誓词，还是说玛丽安你忘记了？”

“我从未期待过自身的血统如何高贵，假使愿意偏安一隅享受身份的便利，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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