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驶向未知的邮轮

2021.5.1，6:32

多佛尔海峡。

折翼滑翔的海鸥如箭矢般在海面一掠即过，在须臾间扑下的双爪却仅带起几点飞溅的水花，很显然，它扑了个空。

捕食是需要耗费体力的，而且并非每次都能得手，尤其是下手的对象并非海岸线上那些傻乎乎的沙丁鱼群而是游弋在远海的狡诈大西洋鲑鱼。

它需要再一次的养精蓄锐以获得重新捕猎的体力才行。当然，如果在这时候有好心人赏它些面包屑或残羹剩饭就更好了。

好在这类大型的豪华邮轮上从来不缺乏这种好事者，甚至于它们还可以等到邮轮排放厨余垃圾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海鸥们经常跟着邮轮一同行动的原因——它们可不仅仅是期待那些被邮轮涡叶击昏的鱼。

停留在桅杆上的海鸥群们俯瞰着邮轮甲板上的人群——此刻晚宴将启。

欧罗巴公主之星号。

自德国汉堡的芙斯·布努姆①造船厂经历了五年零八个月的时间才建造完成，这次由汉堡出发的远航是她的处女秀。

在为期三年的黑暗噩梦期间她曾数次因为优先军用订单的缘故而停产，但自去年碧蓝航线的大洋防线建立后，她才总算是摆脱了被彻底搁置于船舱并最终惨遭解体的命运，毕竟一艘没有航线行驶的船是不被需要的。

好在作为出资人的美第奇爵士再次咬牙投资，最终完成了这一项差点付诸东流的计划。

想到此处，位于众人台前的美第奇爵士倚着支撑断腿的手杖，用另一只手臂取过了侍者托盘中置有香槟的水晶杯，向所有来宾至祝酒词：

“诸位贵客，作为此次远航的发起人，我由衷感谢你们的到来，这次远航因有你们的莅临而蓬荜生辉。”

宴会众人静默的同时向这位身体残缺的老绅士点头致敬。

作为远洋贸易代理人之一的美第奇爵士以靠原油运输发家，海上的原油运输航线可以说是美第奇海运公司的生命线——而那帮‘黑色舰队’的无声到来却毁灭了一切。

同样是在五年前，美第奇因为一次亲赴船队的紧急订单而在阿拉伯海遭受了那场难以磨灭的灾难。如果不是孟买港紧急出动的皇家舰队，或许美第奇爵士就并不仅仅只是截肢了。

在过去的短短五年间，人类在海上失事的可能性几乎回归至了大航海时代以前的蒙昧时光。这对自诩已经征服了蔚蓝海面的人类来说实在是不敢想象的，但确凿的事实不可动摇，这片孕育万物的母性之海已然随着那帮‘黑色舰队’的到来而从曾经的星球主宰——人类手中易主。

老爵士缓缓的闭起了双眼，如树根般蜷起的苍老面容间流溢着哀悼般的缄默，攥着手仗的手也下意识的握紧。

“这原是一场差点夭折的远航，因为人类在海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敌人，我相信在这里的众人或相识者一定或多或少的与现如今站在这里的我一般亲身遭遇过那场灾难。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依旧能像现在这样重归大海，毕竟再怎么可怕的黑暗都会褪色，只要我们秉持荣耀不朽。”

声音铿锵有力的老爵士说到这里扬手举杯。

“敬将这一切带给我们的女皇，敬荣光永恒的‘欧罗巴！’”

来宾们皆举起了酒杯，虽然其中有五分之一的人群犹豫了片刻，声音也稍显嘈杂。

“敬将这一切带给我们的女皇，敬荣光永恒的欧罗巴！”＆“敬荣光永恒的欧罗巴。”

老绅士留意了那些人，但很快便不以为意的饮尽了杯中的香槟。

“那么先生女士们，祝你们玩的愉快，尽情享受这里的一切吧。”

自此，宴会正式开幕，觥筹交错之间，得体的男士与优雅的女士们重新开始了之前未尽的话题，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人声鼎沸的宴会让老绅士欣慰的点了点头，在留下了自己的儿子代自己以东道主的身份来招待宾客后便逆着侍者的人流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了台后。

——在这之后占据了高台的，是老绅士在远航之前用高薪聘请的乐队。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老绅士，维基将香槟一饮而尽后顺手将空杯放在了桌角，接着转身离去。而他身后的Z46看着侍者们在甲板上布置了许久的餐席时犹豫了片刻，但在发觉维基走远后也连忙跟了上去。

“你看上去不怎么高兴？斯特恩？难道你不饿吗？”

“...没人的情况还是请叫我维基，你这么称呼我我会感到很奇怪的。”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还算不错。”Z46点了点头“不过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不高兴，维基你不是从中午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吗？”

“单纯的讨厌这样的氛围？觉得格格不入？老实说我也不明白，或者只是单纯的触景生情？”自言自语着维基有些混乱但更多的是自我察觉后的无可奈何“简单来说大概就是突然乘船远行后感到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吧？不仅吃不下饭，我感觉晚上说不定还会失眠。”

离开了久居的汉堡市，维基发现他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还要难受，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在海风中绷到一起了，这种状况简称死宅病发作。

“......”

看着扭捏的维基，幼女有些无言以对。无论是在过去亦或者是在现在，Z46觉得她或许永远都无法弄清楚维基的想法了。

“虽然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这不都是你自己要求的吗？打算离开安稳的世界去海上面对塞壬，找寻真相，这个世界的塞壬战争本来是和你无关的。”

自维基向荣格提出想要加入碧蓝航线的要求也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荣格在25号和克鲁泽临行前还是选择同意了维基的要求，将一则铁血海军征兵令与联合国军事共盟安理会派发的调度函转交给了维基。

维基就这样在一天之内，先是成为了一名铁血海军而后又在下一秒成为了碧蓝航线的体制成员。

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引人注目，或许维基就会在25号与荣格一同前往直布罗陀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乘坐邮轮过来，虽然邮轮的环境比之那艘战舰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所谓的邮轮自然就是指维基和Z46现在所处的欧罗巴公主之星号。

这艘大船是在今天中午从德国汉堡港出发的。她先是通过运河进入北海，然后穿过整条英吉利海峡后进入大西洋边陲，在绕过伊比利亚半岛的中途将会在直布罗陀进行半天的补给与维护后进入地中海，最终将在里窝那港结束整个航行。

而维基与Z46将在中途补给的时候下船前往直布罗陀基地。

想到这里，维基长长的叹了口气：“的确，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反悔的余地，不如说这样就好。”

“总觉得你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心事，难不成你是在担心有人会对你下手？”似乎是打算安慰维基的Z46本想要拍拍维基肩膀的右手却只能够到后者的屁股。不过完全没有尴尬之心的银毛幼女并没有因此而显露出异状，面色平静的她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是不可能有人能在击沉我之前伤到你的。”

Z46明面上的身份是荣格专门留给维基的顾问。但无论是荣格还是远在天边的大元帅都不知道的是，与维基私下有牵连的银毛幼女早就将碧蓝航线的隐秘选择性的给维基的说了个通。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作为保镖的护卫任务。

作为现如今Z46直属上司的维基虽然不知道Z46在护卫任务上能够完成的有多好，但至少在顾问这项工作上，他是完全可以给满分的。

将幼女糊在自己屁股上的巴掌窝在手中，维基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其实我对保命这种事还是略知一二的，再加上你的保护，这些东西事实上还不值得我担心。”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态，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为自己不成熟而感到愧疚的维基苦笑的摸了摸Z46的脑袋。没想到他原来在宅邸里被荣格安慰，到了现在居然还会被一个小孩子安慰。

为了防止招摇，银毛幼女现在穿着一身带有蕾丝边的白色小礼服。没有带上贝雷帽的现在，维基可以轻易的直接摸到幼女的头顶。触手可及的温润柔滑让维基联想到了毛绒动物的触感，不，或许比那还要令人上瘾。

幼女微眯在一起的金色双眸在落日的夕霞与邮轮渐醒的灯光下漾起了茜红与纷呈交织的水润余晖。

“...我早就想问了，难不成维基你很喜欢摸我的头吗？”

“唔...如果要说的话...这个手感当然是让人有些爱不释手啦，当然，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就算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维基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说？”

“因为在过去，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温和的对待过任何人。”

“是吗？”维基似乎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毕竟人都是会变得吧？”

停下了抚摸Z46的左手，维基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柔和的弧度：“好了，刚才就看见你在盯着宴席了，别在这里陪着我了，去用餐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都说了我才不是小孩子，而是战舰，而且如果我不在这里，等会维基你被沉尸大海了怎么办？这种人多的宴会是最容易出现凶杀案的，要去一起去好了。呜...好痛...”

收回了弹额头的手指，维基面无表情的说道：“很好，战舰小姐，如果我刚才是刺客你已经被击沉了，嗯...一个被沉尸海底的亡灵刺客。所以，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①：芙斯·布努姆——来源于德国汉堡的Blohm+Voss船厂，那个当年建造过大名鼎鼎的BSM与大量潜艇的船厂，不过在经历一次毁灭性打击后到了现代也确实改做大型游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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