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荣格府夜话

荣格庄园的后方园林中，原本正在借着夕日余晖独自散步中的荣格在发现了目的格外明确直接从正面迎来的少女后十分自然的停下了脚步。

注视着在家宴结束后立马跑来找上自己的克鲁泽，荣格心中了然的笑了笑。

“让我猜猜你突然找过来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想错的话是有关家宴的问题对吧？你看起来对我的做法很不理解？”

“不...对于司令官您的家事，作为外人的我没有立场评价...我想说的是...”银发的少女谨慎的思考着自己的言辞，看上去有些蹉跎不安“将这些事情告诉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无论是荣格一直以来没有子嗣这个表象背后的隐秘，亦或者是家族权柄的交接——虽然不知道另一边的Z46是怎么想的，但哪怕是有着近三年与荣格朝夕相处时间的克鲁泽在这件事上都是充满忐忑。

“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不是什么外人啊，克鲁泽。”

“对于您的信任我深表惶恐，但Z46那孩子...”

荣格止住了打算继续说下去的少女：“那孩子也一样，看看这个吧。”

被荣格递来的东西，正是大元帅当时交予自己传达给荣格的信件。

注视着这封熟悉信件，正在荣格面前维持着军姿的克鲁泽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表情讪讪的她放于身体两侧的双手也开始不安的捏搓起来。

“这可能不大好吧...”

看着神色复杂的克鲁泽以及她那掩饰不住的小动作，荣格有些好笑的说道：“既然是我让你看的，那么就没有问题，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机密。”

有了荣格的再三担保，克鲁泽放弃了反驳。除开些许作为军人的严谨，她好奇心并不比同龄的女孩子要少。当然，这里的所谓同龄是只看上去的。

闲话少谈。在掠过那些没有什么争议的文字以及一些有关于大元帅专门说给荣格的组织近况后。接下来的信息却是克鲁泽完全没有想到的严重事态—同样也是荣格之所以会选择将这封信件给他看的缘由。

【我决定将Z46指派为秘密保全专员，用以针对接下来可能会对斯特恩·古斯塔夫·冯·荣格发起的劫持活动。】

“等等，这个专用保镖是怎么回事。大元帅可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这个啊！？”

克鲁泽的惊讶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在她眼里，Z46仅仅只是一个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久的小妹妹，之所以会将她带到铁血也只是因为大元帅说要自己带她出来旅游。

说起来，她当时还在郁闷为什么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谁带她出来。

原来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克鲁泽的惊讶暂且不表，相比于天真的人形们，身为半个当事人的荣格倒是明白大元帅的想法。

不如说，当初会选择接任，其中也有这方面因素的考量。

“与当初在第一战线的时期不同，远在太平洋上的我对于欧洲各方的影响力很小，除了铁血外都可以无视掉，可现在不同了。”

荣格大约是为了解释，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找个靠谱的听众。

“我一旦接任了舞懿的指派，那么整个大西洋卫戍防线都会由于碧蓝航线的经手而使各界军方的影响力发生偏移，先不谈大洋彼岸的白鹰，至少舞懿的这个行为对于欧洲军共体的声望来说等同于一次毁灭性的破坏。但偏偏在针对黑色舰队上，他们无法找出推脱碧蓝航线主力进驻的理由。作为迄今为止的人类共盟，可以说只要黑色舰队一日不被毁灭，碧蓝航线就一日处于政治胜利的主位上，除非那些阴谋家们想当上人奸。”

余晖渐渐失去，昏黄的天幕也逐渐转向了绛紫的星帷，荣格微不可查的叹息被夜风卷过林木枝叶所带起的‘娑娑’声所盖过。

“现在我会接任的情报还是绝密中的绝密，但只要一个月后我将以分部司令的身份出现在直布罗陀基地的对外记者招待会上，那么接下来想必我的身边就会‘事故’频发了——既然不能对碧蓝航线‘光明正大’的下手，那么目标就自然转至了我这个代理人的头上。斯特恩也自然会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您如果是在说笑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

或许克鲁泽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动摇。当光鲜亮丽的外表被拔去，人类文明的荣光之下深埋着与文明之火同时存在至今的黑暗。

“这就是政治，这就是人类，内斗是无法避免的天理，这不仅是我们，乃至于这世界上的万物都是如此，克鲁泽。”少女的愕然，荣格看在眼里，但对他而言，掩饰这些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选项。

“生存从一开始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存在建立在必然的牺牲上。人类到了现在能建立起一个个国家靠的并非是什么‘骑士对决’，而是谈判桌上的蝇营狗苟。我并不讨厌那些阴谋家的所作所为，因为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我也并非只是靠着梦想而活，肮脏的手段也是必须的做法。”

人类在克鲁泽这样所属于碧蓝航线的战舰人形眼中可以说是处于一种天然信任者的位置上。

尤其是对于一同战斗过的指挥官，这份信任更是可能会转化为尊敬、崇拜甚至更加深邃的情感。在碧蓝航线内部，甚至还有过与人类与战舰人形结婚的传言，所以荣格的发言会对克鲁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

“您对我说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就当老人家喜欢发发牢骚吧，看起来你不大喜欢听这些。”知道想要转变克鲁泽的想法不能够急于一时的荣格及时收手，不着痕迹的回归了原有的话题。

“舞懿也是在考虑到了以上这些后才会将Z46派来专门保护斯特恩恩那孩子的，虽然那家伙不知道是看上了Z46的那点，但既然是她的判断，那么就绝对不会出错。相较一队专门进行保全活动的佣兵或保镖团，哪怕战舰人形在陆上无法展现超乎常理的机动性，但仅论战力和隐秘性的话也足够了。”

“真是...完全搞不懂您和大元帅究竟是怎么想的...”克鲁泽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老人，如果说在来此之前的话她还为能够重归司令官的名下而高兴的话，现在却只剩下了担忧和矛盾感。

——或许她不应该过来的。

知晓荣格会由此可能断绝家族的最后血脉后，她深知这个老人做出接任的举动需要付出什么样的决心和牺牲。

“这是一个军人必须要做的抉择，同时也是一位兄长的复仇。于公于私，我都没有任何逃避的理由。”

“随着新基地的建立，舞懿那时的想法或许就能得以实现了吧？如果说当时建立起直布罗陀基地是由于碧蓝航线最初期的战力奇缺时不得不选择守势的妥协，那么现在直布罗陀基地将会成为人类发起猛攻的跳板。”

荣格的眼神飘向了天空中的远方，眼前的这片星空同样照耀着大西洋的深处。

“卫戍防线自此解体了，只因向大西洋深处的黑色舰队们反击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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