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关总监国,在中盟组织的水利基地发生的这场六•一九灾难中死亡的四百八十名冬雪至国民的遗体能否交由本国处理?”坐在缺了一个小口的大圆桌左二的戴墨镜女士对着话筒讲道,特别加重了“中盟组织的”几个字。
“这个要求完全可以,但坎贝尔女士,大部分不幸受难的工人的遗体已经无法找到。”关取孝坐在高高的蓝色木台上,身旁坐着七名监国,台下是正对着他们的七国外长,而坐在这个大会堂后面的是几千名随从和记者。
关取孝早就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会议,早就习惯了台下耀眼的灯光和一大片窃窃私语。但今天这次,各国外长齐聚一堂,还从来没有过。而各国外长各自带着不同的表情齐聚一堂,也从没有过。
“关总监国,冬雪至国王陛下已经获悉大部分冬雪至公民在这次灾难中尸骨无存,并且他们全部信奉香流教。瑞沃斯教皇也表示如果尸体无法回归,那么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徘徊在黑暗之中。因此我们希望一小部分冬雪至普通军队前往受灾现场收集国民的遗体,哪怕不全,也是他们家人莫大的安慰。”
“对不起,芒实珠汶河水利工程完全为中部同盟所资助,因此按照《天南和平条约》,能进入受灾现场的只有芒实国和中部同盟。我们非常理解贵国的悲痛心情和宗教信仰,但请您见谅。”关取孝回答道。
我们早就派了第一维和部队去吓唬芒实国的那支“军队”。她暗暗想道。
坎贝尔女士用力掐断了话筒线,差点把它掐成两半。
“下面我宣布,中部同盟将代表各位进行灾后处理以及死难者慰问工作。六•一九灾难对策研讨会结束,请各位有序离开,移步至东侧的餐厅享用午餐。”关取孝贴近话筒,道。
话音一落,会场里的人们都十分整齐地起身离开,但明显每个人的脸色不同。有惧怕的,有愤怒的,有淡然的,有喜悦的。关取孝一行人下了木台,所到之处人们纷纷带着各异的神情为她让开一条道。
“屹立一千五百年的受到亿万子民的祝福与爱戴的中部同盟的威信不会如此轻易地崩塌,尽管我能感觉到各国非常不满。”关取孝边想边走出了会场。
会场外人很多,世界各国的记者和相关人员都在这宽仅有几米的走廊挤着。关取孝前面的一位女士包突然开了,化妆品录音笔什么的洒了一地,她连忙去捡,但周围人太多,不少人还踩到了她的东西。这记者看着二十出头,还是个小姑娘,心中一着急,眼圈就红了。
关取孝见状,大喊一声:“大家不要动,有人东西掉了!”这声音听着分外大,很是震撼,于是全部人都停了下来。
那小姑娘一看人都停了,赶紧弯腰去捡,关取孝也蹲下了身,帮着她捡。“谢…谢谢你。”小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关取孝。
“不用谢。”
看着那小姑娘走远了,关取孝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回头一看,她十分惊讶:“木掌门?你亲自来了?”
那男人身材宏伟,一头棕发,脸型瘦削,颔下有几绺胡须。“你的性格还是跟二十年前一样,看不顺眼的事就要讲出来。用天地本之声部来增加回音反弹程度也做得很好。只是下次你遇到这种情况,我个人觉得你应该先说 ‘有人东西掉了 ’,毕竟先说不许动可能会让人产生误会,引起恐慌。”
关取孝道:“不愧是瑰文掌门,讲话都这么讲究,老同学学到了”她瞥见随从还在一旁站着,就道:“你们先走吧,我和木掌门有事要说。”随从应了一声,离开了。
木掌门见随从走远了,道:“跟我来。”
关取孝不明所以,跟了上去。他们到了二楼一处僻静的走廊,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因此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到了后,木掌门转身,道:“谢谢你的回复。”
关取孝笑了笑:“这有什么,毕竟你可是平公圣上的合作人,了解最新消息也是可以的。所以我才会应你早上发的那条信息要求,将那卫兵发现陈晦二人的树林坐标马上发给你。不过我很好奇,你通过这个采取了什么行动?”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而已。”木掌门淡淡的道。
“不过你要明白,上头已经下发了命令,要将罪责尽可能多的推到这两个孩子身上。你应该看出了,现在国际上人心惶惶,必须要流无辜的血。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知法犯法。”关取孝严肃了起来,道。
“你说的对,我自然无条件服从平公圣上的一切安排。”说完,木掌门伸出一只手,与关取孝握了握,道:“我有事要处理,不能深聊,还请见谅。我希望我和你们的合作还能继续这样愉快,下次找时间我们叙叙旧。”
“当然可以。那么,再见。”
“再见。”说完,木何朔马上转身离开。
“等等。”关取孝突然转过身,叫住木掌门。“木何朔,我们同学一场,在这里我要劝你一句,平公圣上最新命令,除中盟外任何人不得进入灾难现场。如果你要去,最好别被发现。”
“知道了。”此时,木何朔的身影已经在十几米之外。
飞机一路颠簸,颠的我头很晕。
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但他们一路上一言不发,也不动被绳子捆着的我。但我能听到有人用手指不断敲着地板,嗒嗒嗒的一直没停。
“估计他们也很烦躁吧。不过用折扇来战斗,这么高雅的,我能想到的除了瑰文化一公也想不到谁了。那么他们会是中盟维和部队的一员吗?还是春阳降的人?还是什么?”
“若春阳降来抢人,那可能是来救自己的国民吧。不过现在可以说全世界都在找我,他们似乎又是单独来,很明显是偷偷做的,估计我知道的关于灾难的情报也是他们救我的动机。”
“这样的话,如果我被抓的消息泄露出去,那么春阳降可能会遭到中盟和六国的围攻。”
“如果是中盟来抢人的,那…那我要一个字不说。我绝对不会透露任何情报。”我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但冷烟说中盟准备将罪行推到我们身上…”
突然有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了过来,我身旁传来了慌乱站起来的脚步声。
“用这个。”一个没听过的声音说道,还有掏什么东西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
终于动手了吗?我闭上眼睛,等着他们下一步动作。
然而,并没有什么严刑拷问。只觉左胳膊传来一阵痛,好像是被针扎了。
“好了。”
我只觉得眼皮一下子沉了下去。
使劲想坚持住,但药物的力量远远大于了我的挣扎。
他们注射的是什么?是毒药吗?
紧接着,我来不及多想,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陈晦。”
谁在叫我?
我走在一片倒满了喋血的尸体大路上,两旁是气势宏伟的炎鹑传统建筑。在路的尽头,飘扬着二旗的赤色宫殿下,站着两个人。
“陈晦。”
“爸,妈?”
十几年没见,如今我终于找到我父母了。我激动得向前跑去,躺在地上的尸体纷纷移了开去,为我让道。
“爸,妈,十几年了,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扑了上去,抱着父母。
“孩子,爸妈来救你了。”十几年没见的父母显得面孔模糊。
“救我?”我问道。炎鹑国旗和中盟阴阳旗在头顶飘得哗啦作响。
“世界已经开始崩坏了。你经历的这些,还只是个开始。”父亲在一旁答道。
“你说什么呢?中部同盟那么强大,秩序已经存在了一千五百年…”
突然几声枪响,身前的父母腹部爆出两团血,向后倒在了地上。远处的赤宫正门下,站着一群拿着枪的卫兵,他们的枪口冒着白烟。
一名高个子男子站在卫兵身后,我看不清他的脸。
“诶?”
“别…别恨他,陈晦…”躺在地上的母亲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头一歪,咽了气。
“你…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我疯狂地吼了起来,从身后掏出林冲给的那把长枪,向那男子冲了上去。顿时间一条雪龙疾射而出,将持枪卫兵冲散。
不多时我已近了他的身,可他却站着一动不动。我对准那男子胸前,一声大喝,枪头用力戳了下去。然后,我看到自己的胸前,鲜血喷溅,被开了一个大洞。我用枪头扎中了我自己的胸口。
扑通一声,我跪倒在地上,胸前剧痛,眼前逐渐模糊。“什么?”
“天下后世之变,非智虑之所能周,非法术之所能制。”面前的男子缓缓开口道。“陈晦,我是天意,你也可以是天意。记住了,你永远不可能做出比我更对的决断。”
随着他身影的消逝,我面前的一切也开始散乱重组,建筑物在我眼前崩塌,变成了一片黑色。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即使我的选择不完美,也比犹豫不决要好。若你真的认为你是天意,我一定会证明你是错的!”我对着无边的黑暗,喊道。
“啊?错的?”一个受到惊吓的女生声音在我一旁响起。
我睁开了双眼,现在还是白天,尽管窗帘都紧紧的拉着,但光还是透了进来。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这床虽没有华丽的装饰,但也看得出属于一位有一定地位的人。
床的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水杯毛巾之类,一位一脸不知所措的穿着女仆装端着水的少女站在桌旁。
“请问陈…陈晦先生,我做的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吗?”那女仆怯生生的问道。
“没有没有,我说梦话。这里是…”看着这个我完全没印象的房间,我一脸疑惑。
“这里是春阳降国离京都,瑰文木掌门的私人府邸。”那女仆答道。说着,递上了一杯水。
听到春阳降,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是春阳降将我截获,那就没太大可担心了。我的国籍随叔父入了春阳降,算是春阳降公民,虽然我一直认为炎鹑才是我的母国。李总统应该不会傻到向世界宣告陈晦在我这,所以在我被发现前我应该还是安全的。
看着那女仆的手快撑不住了,我急忙接过了杯子,将水一饮而尽。
喉咙好干啊,好像好久没喝水了。“我昏迷了多久?”我问那女仆道。
“您从前天晚上八点被送来,在这床上已睡了四十个小时了。”
“现在是…”
“六月二十四日中午十二点十分。”那女仆恭敬地答道。
我记得被这帮人抓住时是六月二十一日…
我已经睡了三天?
我正在思索,突然有人敲了敲房门。“请进。”我道。门开了,一位身着青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陈晦先生,您醒了。”他道。
“您是…”
“我叫潘室,隶属于瑰文总府二院,奉命前来请您移步至餐厅用餐。”
我这才感觉到肚子饿了起来,而且是非常饿,毕竟已经三四天没吃饭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被子一掀,我坐了起来。
我这时才意识到我之前那套脏兮兮的工服已经不见了,穿着的是一套崭新的睡衣。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串问号,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看向身边的那名女仆。
“这…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帮主人洗澡换衣服什么的…”
“正常个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很少感到的强烈的羞耻感袭上心头。
一旁的潘室见我这样,憋住笑道:“对艾春香好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会服侍你的生活起居,可能很多别的事还会发生呢。”
什么玩意?我还要在这里住下来?
“陈先生,请出发吧。就餐完毕后,木掌门希望见你一面。”潘室见我平静下来,道。
“啊?”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吃完饭后,我们瑰文化一法的木掌门希望见你一面。有很多事他要跟你说。”
“木掌门?那位木何朔前辈?”
“是的。这里就是他的私人别墅,艾春香应该跟你说了啊。”潘室讲着,看向那女仆。
“我…我讲了,可能是我声音太小了吧,对不起…”那叫艾春香的女仆低下了头。
不对,她当时讲了,在我醒来的时候。只是我只听到春阳降三个字,后面没仔细听。“没有,你讲了,是我没认真听,你没必要道歉。”我急忙道。艾春香才抬起了头。
“我一个普通平民,他为什么要亲自见我?”我又转头问潘室道。
“他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我跟着潘室离开了房间,走廊上一路挂着不少字画,放着一些雕塑,装饰的金碧辉煌。餐厅内挂着大大的水晶吊灯,底下放着的却是红木桌椅。左边摆着大大的屏风,右边放着酒柜,后面有一扇纸糊的推拉门。
当然,我心中并没有“大杂烩”的感觉。更多的,是激动。我自幼时就听说过当今瑰文掌门木何朔学贯古今,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连餐厅都做的体现了东西两派风格。很可能就是他派飞机把我截下,不知他要对我说什么?
不过,梨子,梁蘅望,兰斯特他们,不知现在怎么样?我想到我现在已经加入了六道木,只不过还没有登记,又想到我立下的“亲手揭开中盟的疮疤”的誓言,我是不是应该逃走呢?不然一会搞这一套一会搞那一套,不太好吧。
我心中此时对自己的承诺的坚守和劫后余生又得遇偶像的兴奋激烈的冲突着
。若这里能保证我的安全,我还不如在这里呆着,何苦去做那反叛组织。
但这个夺去我父母世界绝对有问题,我现在有着独一无二的幸存者身份,难道不应该借机反抗吗?如果就知道安逸,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带着如此矛盾的心情,我吃完了饭 ,潘室问我要不要休息一会,我答道不用。我想马上见到木掌门。
见我不愿休息,他于是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我跟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爬上三楼,转了几个弯,走向三楼尽头的两扇红色木门 。 “你先等一下。”潘室道,我和跟着我的艾春香都停了下来。他上前叩了叩,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请进。”
“木掌门想和你讲很多东西,我们就先行告退了,你们好好聊。”潘室说完,向我鞠了一躬,转身离开。我走上前去,轻轻地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映入我眼帘的,首先是一张大办公桌,桌上摆有一台电脑,旁边放着一摞文件,桌后坐着一位棕色短发留着胡须的高个子,应该就是木何朔木掌门了。身后是两排书柜,中间的墙上画着青龙瓦当图。顶上挂着一副“天下有道”的墨宝。房间左边与右边都是是沙发与茶几。
“欢迎你,陈晦。”木何朔见我来了,从椅子上起身,走过来与我握手。我连忙紧紧握住他的手,心中十分喜悦。
“这边坐。”木何朔请我到左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放在桌上白桦木茶盘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倒完后,他也坐下,并不说话,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主动提问。
“木掌门,那架飞机是你派来的?”我见他不说话,便提问道。
“是。”木何朔似乎并不回避这个问题。“至于我怎么知道你们的大概位置,你大可不必知道。”
“不过,我并没有把将你营救出来的消息上报。”
“木掌门,我不过是一个平民,你何必要如此大动干戈,还将我接来您的私人府邸?”
我明白他不只是因为我有春阳降国籍才救我,但还是装傻说道。
木何朔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从六月十九日晚上芒实珠汶河水利基地爆炸那一刻开始,这世界就不再是你熟悉的那个世界了。”木何朔脸色凝重地道。
“这…”
“你睡了三天,应该不知道外面的一切,这也很正常。我现在想先跟你谈一谈这几天的变化。”
我赶忙坐正了身子,怕在长辈面前失礼。
“五天前的这场发生于芒实国珠汶河水利工程基地的爆炸事故,可以说,使世界发展的方向产生了大幅度的偏移。
“第一,它导致了中部同盟威信的极大下降。由于各国都至少有几百人在这次灾难中死亡,在这五天里,世界七国已经向中部同盟进行了无数次交涉,各国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也都表示这次灾难让他们 ‘十分的痛心与失望’。中部同盟在这方面采取的措施是将爆炸地点隔离,禁止任何国进入事故现场,并调集第一维和部队来进行威慑,而且至今中部同盟的调查和搜救工作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因此现在各国对中部同盟都有一种极度不满的情绪,冬雪至国甘霖都上百万香流教徒在昨天爆发大规模示威游行与集会,要求国王陛下以及瑞沃斯教皇采取有效措施迎回四百八十名受难同胞的尸体,以拯救仍徘徊在芒实的兄弟姐妹们的灵魂。在今天早晨春夏秋冬与明梁五大化一法国已经向中盟发出外交文件,希望中盟能尽快公布最新进展,以平息日益增长的民众不满。”
“同时,据幸存者称那飞机上有中部同盟的阴阳图案。这虽然不足以使各国认为是中盟一手操纵了这次灾难,但也让人浮想联翩。”
“第二,这次爆炸到目前的调查结果,证明了这次灾难与天地本与万物塑化一公有关。现场发现的飞机残骸表面有一种吸光材料,据卫兵称飞机在坠毁前本来有一次用藤蔓网防御的机会,但飞机却突然隐入了夜幕之中,导致灾难发生。据冬雪至万物塑总府鉴定,此材料为碳纳米管组成的吸光材料,使用万物塑中最高级的“原子重组”制造出来的,原料为大气中的二氧化碳。”
“万物塑掌门瑞沃斯教皇表示,能够在短时间内用化一法使如此大量的吸光材料产生,发动者的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但由于各种原因,各国只是简单与冬雪至进行了交涉。”
我这才想起来,冬雪至可是全洲六成左右人口信仰的宗教“香流教”的信仰中心,它的地位一直很高。大部分万物塑公都是香流教徒,香流教徒若是无故害死香流教徒或无辜者,他们的信仰就给他们判了死刑。再加上当时全国有名望的万物塑公都在甘霖都为香流教受诫日做准备,加上万物塑这门化一法的特殊性,以上种种因素,当时冬雪至麾下的万物塑公出现在芒实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因此只是简单的谈话,各国也无法深究冬雪至。
见我低头深思,木何朔身子前倾,为我又倒了一杯茶。我赶紧称谢,一口饮尽。木何朔见我饮茶粗鲁,也只是微微一笑。
待我饮完,他突然收起了微笑,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道:“陈晦,你父母是炎鹑人,对吧?”
“是的。他们已经失踪十几年了。”听到我父母,我心中一酸。
“对不起。但我接下来想告诉你的,是这次灾难我认为最类似于导火索的一件事,当下这个世界最让我担心的一件事。”
我连忙放下茶杯,专心听。
“飞机坠毁的根本原因现在已经查清了。据幸存者表示,当天晚上飞机坠毁前天空出现五彩绚烂的光芒,监控系统也显示当天晚上的监控室各种仪表盘运转不正常,以及基地中铁制品等的移动,可以推断出飞机受到了及其强大的磁场影响,强大到可以产生极光。听到这里,你想到什么了?”
“这个?你的意思是…有一名天地本公引起了这次灾难?”
“不是。夏魂生国已经接到了数以百计的从政府到民间组织的外交文件,要求透露相关信息。秋露散与我国在昨天与他们的外交官展开过谈话,但不欢而散。现在的局势有些严峻,再加上中部同盟的无作为,我感觉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火药味了。”
“您的意思是…”
“一千五百年的和平恐怕要结束了。”
说到这,他眉头紧锁,两手绞着,看着我。
我似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现在各国迫于舆论压力和民众不满,都想快些得知这次灾难的真相。但中部同盟地位崇高,实力强大,冬雪至嫌疑小,地位高,因此现在世界的矛头,都指向了…夏魂生。
这个和我的母国相邻的岛国,外源三法中威力最大的天地本总府所在地,全州经济实力第二强大的发达国家,仅次于中盟第一维和部队麾下舰队的最大空中作战群“千鸟翔”舰队拥有者。
“夏魂生外交部发言人对此发表声明,称在这次灾难中死亡的夏魂生国民达一百九十二人,本国绝不会放任天地本公伤害本国国民,因此夏魂生参与了这次灾难完全是无稽之谈。对内,子巅雏日已经通过媒体向全国宣布,绝不向企图损害夏魂生的势力做出任何妥协。”
“其实各国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能引发世界级的战争。然而各国却只能这样做,否则国内政局动荡,后果更严重。”
“而且现在的夏魂生实力仅次于秋露散,若是真的爆发世界大战,还很难说谁输谁赢。”
“中盟…中盟不会管吗?”我想到十三年前的北实街头,恐惧涌了上来。
“近年来中盟的行事已经引起了许多国家的不满,但实力还是摆在那里。我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推测,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但地区冲突可能在所难免。”
木何朔讲到这里,突然看向了我,说:“但现在我有一个减缓事件发展的方法,就是你和那位和你一起逃出来的王佩度。”
“这…从何讲起?”
“你应该明白吧,现在你和王佩度的身份十分特殊。”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走了进来,见到我,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晦儿,你没事就好。”
我则是十分惊讶。“叔叔,你怎么在这里?”我问道。
叔父在十三年前把我接到这里之后,对我和表哥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现在这次死里逃生,又得相见,我眼眶一红,差点哭了出来。
“晦儿,我当时看到新闻时,非常担心啊。当时我连忙向中部同盟工程负责处打电话,他却说内部消息不允许透露。直到前天我才听说木掌门派人从不知道什么人手里救下了你,当时真是高兴死我了…”叔父讲着,上来紧紧抱住我。木何朔也没有庄重的气氛被破坏了而生气,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们。“你表哥也担心死了,天天念叨着要来见你…”
过了一会,叔父平复了下来,眼圈红着,却想不起要说什么。木何朔打破了沉默,道:“陈晦,我今天请你叔父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如果你同意的话,从今天就开始。”
“请讲。”我好奇了起来。
“我希望你能从明天开始进入瑰文总府特设的特优生补习班,并从此的一切活动都听从你身边保镖的安排,直到这股浪潮过去。”
“特优生补习班?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我问道。
“那是我在高考时对前五十名报考瑰文总府高等院的学生特别通知过的暑期培训班,但我看了一下,你的成绩似乎并不突出。但这没关系,有这么卓越的才能,我非常愿意破格让你进入这个班。”
见我不说话,木何朔接着讲道:“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现在国际形式十分严峻,各国都在要关于这次灾难的真相,中部同盟又无作为。但是现在各国追查的方向还有一个,就是你和王佩度。中盟向全世界发出追查你们的通缉令,并大肆渲染了你们两个作为“仅剩的青年工幸存者”的特殊性,以此转移矛盾。因此现在各国都在搜查你们两个,而且似乎中盟第三维和部队和水掌门的研究部队都已经出动了。”
中盟第一第二维和部队分别是普通,特种部队,第三维和部队向来是执行秘密任务的,而众生解掌门水顺庄麾下的研究部队向来有着做生物科技实验的名声。连他们都出动了,看来中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我擒拿归案。
“王佩度我没有营救成功,可是现在你在这里。而且我认为你如果被中盟或者其他国家抓获,等着你的很可能是严刑拷问,也许最后给你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直接把你处决了。不要摆出这么惊恐的表情,各国从没有应对过这种情况,而且民众和平很久了,一下子遇上这种事,现在舆论压力快把政府压垮了。”
等等,他说梨子没有援救成功?可是当时那个人却为什么说“只说要这一个?”
不对吧,应该是当时太吵,我听错了。
木何朔还以为我在低头思索,又道:“我是春阳降人,保护本国国民是我的义务。因此我才通过内部渠道第一时间获得了你的位置信息,并派人前去救你。况且我从叔父那里听说了你的特殊才能。”他向叔父笑了笑。
“在不久前举办的入学前家长会上,我把你能亲身感受作品中作者和人物心境的能力告诉了当时的主讲老师,后来木掌门驾临寒舍,邀请你见面一叙。但当时你已经踏上了去芒实的轮船。”叔父在一旁道。
“这…其实也没什么…”
“不。”木何朔打断我,双眼放光,道:“陈晦,你这种才能是与生俱来的吗?”
“是,从我记事起,我就有这种能力了。”
“那你可能会很适合截界的展开与使用。”木何朔有些兴奋,身体微微前倾,但又自持一代宗师的身份,强行保持镇定。
“截界虽然近百年来 主张不必与作者心意相通而是通过不同截界的优势来选择的‘无通派’占了上风,但瑰文毕竟是文字类化一法,与作者心意相通,与其共喜怒哀乐的“有通派”,才是瑰文的美丽之处。我个人认为, ‘无通派’虽然在战斗中有优势,但完全没有与自己特别相合的作者与截界,很难真正发挥出截界的威力。因此你的这种能快速与作者共鸣的能力,十分难得。”
我没有说我是通过体会作者的一切来达到相同心境以加强化一法的这一点,只是点了点头。
“因此我希望在这里将你培养为一名优秀的瑰文公,一名能体会到瑰文精髓而不是单纯靠着战斗优势选择截界的瑰文公。你的叔父已经同意了,我希望你也能同意,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你的保护权给我。”说罢,他向我伸出手来,眼光中满是诚恳之色。
“没错,陈晦。”叔父在一旁道。“现在离京街头都是中盟的搜查部队,街头巷尾更是混着各国的间谍,我与木掌门交流后,感觉木掌门可以给你最好的保护,也可以发挥你瑰文方面的优势。那些找你的人绝不敢太岁头上动土,惹到木掌门这里来。”
“倒也不是太坏。”我想着。至于中盟的黑暗,我现在的实力还比较欠缺,木掌门又愿意培养我,要不把六道木的身份暂时放一放,到时候我一定会以强大的瑰文公身份回去与他们一同战斗的。
于是我在心中打定了算盘,伸出手,与木何朔紧紧握住。“我愿意。”我道。
“没问题。可以不用录了。”木何朔对着旁边一个摄影师道。
“那么,陈晦,如果你的身体恢复好了,而且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你的那种才能。”
“现在?”
“对。我已经知道了,你在完全没有上过高等院的情况下,展开了了连很多高等院高年级学生都难以展开的七重截界“风雪荫”,并在第一次实战中重创了一名众生解公和几名卫兵。我很想看看,你的真正实力。放心用出全力,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他道。
“那叔叔…”
“我先告辞了,陈晦,你好好表现。”叔父站起身道。接着他向木何朔鞠了一躬,木何朔也起身还礼。紧接着,叔父便离开了办公室。
“陈晦,你来挑一本吧。不知你更喜欢一类还是二类?”
一类指的是青龙朱雀二牧的典籍,二类指的是玄武白虎二牧的典籍。我相对看一类的书较多,所以不假思索的回答一类。
木何朔站起了身,走到了左侧的一个大书柜处,打开了精致的木柜门。里面排满了书,从厚重的大部头到巴掌大的线装小书,都有。他小心翼翼的将书拨动着,连留下一点细小的折痕都怕。
见我不动,他招了招手,示意我上来。我连忙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身旁。
“这些书都是当年大宁平公编写的上古传说和经典中的精华,基本通过它们展开的截界都是七重及以上的强大截界,我想试试你的实力,因此直接给了你这些书,与平时学生练习用的小故事有天壤之别。你自己挑吧,好了随时可以叫我。”
说罢,木何朔几步返回到沙发上坐下。我随意翻了几本,这些要么是名小说,要么是言论经典,要么是诗词。
“拿诗词吧,这毕竟可是我钻研了许久的东西。”我下定了决心,取出一本《上古词三百首》,正要翻找我最喜欢的那几首,木何朔叫住了我。
“陈晦。把书给我,我来挑。若你以前深入思考过,那么这个实验就毫无意义了。”他说道。我一想也是,就走上前去,把书给了他。
“那桌子上有只毛笔,你先拿去当干羽用吧。开启截界的方式应该不用我教你吧。”他边翻书边道。
“是。”我因为在基础院对各化一法都有了个简要的了解,截界的展开方式我还是知道的。于是我快步走近木何朔的书桌,在文件旁放着一个笔架,上面悬挂着一支通体白色的毛笔,似乎是羊毫,杆用玉制成,看上去没怎么用过。我拿起那笔,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随便用。那笔是别人送我的,但我的干羽与它相差太远,又找不到人用,你若想要,不止这一次你可以用,以后你拿去用都行。”木何朔道。
算了吧,掌门的东西我还是别随便收下为好。我心里想着,试着凌空挥了几笔,感觉有些轻,有种柔韧感。
“好了。你先看看这首,到时候直接对我展开截界就行。”木何朔似乎终于挑好了,走上前来将书递给了我。
“《木兰花·乙卯吴兴寒食》,嗯…似乎是追求恬淡情趣的清风明月宗作品。”我虽然平时多读家国感慨之作,但这一类素雅的作品受到了美的熏陶。
读了两三遍,我基本明白了这幅老者眼中的充满活力而又清新自然的图画。也同我以前一样,我很深入的与这位老人发生了共鸣,陶醉在柳絮飞舞的夜晚。
上次张开截界并没有用干羽,这次还是我一次用上。“好了。”我道。
“那么,开始吧。”一旁的木何朔站了起来,看着我。
我站直挺胸,右手持笔,凌空让雪白的羊毫在空中划出一个“合”字,缓缓吟诵道:“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杨花过无影。”说罢,笔尖重重的对着空气一顿。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脸上急的流下了汗,道:“等等,掌门,让我再试一次…”
“果然还是太累了吗?算了,不勉强你了。”木何朔笑笑,道。
“没有,我真的做到了,与那作者心意相通…”
“那只能说明你的能力还不足以张开这么高重的截界吧。没事的,后天早上八点,来这里等我,我带你去学校。明天把东西先准备好。”木何朔似乎并不在意我失败了,随手将书放回了柜子。“这一次失败也不能掩饰你身上的那种强烈的共鸣能力。可能是哪里出了错,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情况。但随着学习,你一定能很好的发挥你的能力的。”
“那么,再会了,陈晦。”木何朔将我送到了门口。
“还有,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今天的谈话内容。”关门前,木何朔叮嘱道。
我也说不了什么了,走出了房间。“为什么当时我就能使出截界呢?难道是我的共鸣不够吗?”我不甘的想着。
“主人,你…你结束了…?”
艾春香似乎一直在门口等着我,手里端着的盘子上有一装满水的杯子。“请…请用。”她见我出来,急忙将杯子送到我面前。
“呃,你怎么用这种词语称呼我…”我看着她那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脸上的敬意和紧张,就十分不习惯。
“现在陈先生已经是木掌门的长期宾客了,我会从此全身心服侍陈先生,所以要用正式的称呼。”艾春香看着我,手里依然拿着杯子。
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心中还是十分不习惯这样的称呼。
“待会主人请将要采购的东西写出来交给我,我会立马去购置。主人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放进去的请主人告诉我。还有…”
“啊啊啊!叫我陈晦就行了,突然被一个同辈女生这么伺候,我很不习惯啊!”
我心中如此想道。当然,我不想辜负她的一片好心,毕竟她也只是在履行职务。“艾春香,可以叫我陈晦吗?我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不好意思。”我道,将杯子放回了她手中的托盘。
“别…别叫我名字,叫我丫头就行了,主人。”艾春香听到有人对她这么恭敬,顿时手足无措。
“我不希望在这里过多的感觉到高地位,艾春香。听我一次,好吗?我不想把你当做下人,我希望和你能做朋友。”
“真…真的?”艾春香抬起头,看着我,渐渐地,眼里的那种过度敬畏的感觉消退了。“那,谢谢你,陈晦。”
我笑了一笑。“这样多好啊。”
艾春香也笑了笑,眼角的泪痣向上挑了一下。
“我带你回房间吧,陈晦。”见我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她也开始用对朋友的语气称呼我了。
我们穿过交错复杂的走廊,走过有着古朴木门的房间,走上了一个种满了鲜花芭蕉青竹的有着假山小桥流水凉亭的小园林。“穿过它,就到你房间了。”艾春香道。
“好的。”我答道。我们走上红色的小木桥,身旁的鱼浮在水面上,嘴一开一合。“有时真羡慕这些动物,什么也不用想,不会痛苦。”我无聊的想道。我没有注意到,艾春香这时与我有些过度贴近了。
“陈晦。”我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了。“你真的会把我当做朋友吗?”
转过头去,我看到艾春香那喜悦又担心的目光。“我从小在这里当女仆,虽然大家都对我很好,但他们都将我当做一个佣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愿意做我朋友的人。你…你真的愿意?”
“嗯,当然。” 我答道。如果能每天都有个朋友在身边陪我聊聊天,那在这里也能增添不少乐趣吧。
“那…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说什么证明你是错的的梦话?”见我眯起了眼睛,她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
我不能和她说。但我指了指天空,此时的如同波浪般的高积云飘过,天气晴朗,虽然炎热,但十分祥和。
“如果我要告诉你,这世界并不是你认知中的美好世界,你会怎么想?”
“我想努力去将它拨回正轨。”艾春香一番思考,表情突然凝重了下来。“我要尽我最大的力量,重新让这世界获得真善美。”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回答,风轻轻从耳边扇过,树枝微微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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