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幕 有关未来教子的担忧

法恩斯暴起之时犹如对准猎物的狮子，却又克制住自己瞬间沉寂下来，就好像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熔炉，里面却燃烧着流动的铁水。散发出的惊人热量甚至让人无法忍受在其旁边站着，更别提触碰熔炉了。

格力高利即便被拎住了衣领也没有表现出焦躁或者不耐烦，他凝视着自己私人神父的双眼，多么明亮却又多么阴沉的眸子啊，就好像天使和恶魔正在其中展开惊天动地的大战。怒火仿佛会从其中喷薄而出。老人笑道：

“你终于还是表露出真实的自己了啊，我亲爱的私人神父。”

法恩斯一愣。

格力高利挥开他的手，坐会到柔软的垫子上，左手自然垂下，右手摸了摸自己只在抱孙子前才会清理干净的下巴，“还没有注意到吗，你极力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但是巴克·霍恩的逝世对你造成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因为他是被卑鄙的魔族偷袭而死的。你自己就很清楚的对吧，你也是非常想复仇的那个人。即便你的信仰源泉是慈悲的阿芙洛芙，也无法压制住你的恨意与怒意。”

“……我从来都不否认我想要复仇这件事。”法恩斯跺了跺脚，格力高利心领神会，马车停了下来，法恩斯打开车门，让赫卡蒂先下去，“我和你这类锱铢必报的老家伙区别在于你们不会隐忍，不会克制感情，但我会。而且我会让刺客在吐露出一切后死于圣事部的裁决之下，那对于它而言，才是最可怕的责罚。”

老人哈哈大笑：“是嘛是嘛，这倒是说的不错，圣事部，那里才是魔族的地狱啊！看样子接下来你会很忙，那我就晚点再来叨扰吧。从现在起，司祭大人，格力高利家族的全部扈从骑士，都归于你的管辖之下！就像驱使猎犬一样驱使他们把！”

比起年轻时已然说得上是瘦弱的老头子眼中放出精光，“无需客气，对于我孙子的未来教父，我有义务帮帮忙啊！”

法恩斯下了车后，看着尘土飞扬的马车数次差点撞到路人，不禁扶额。

毕竟是早就答应下来的，所以法恩斯现阶段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格力高利家族的直系血脉，除了刚刚的老头外，法恩斯还见过老头的儿子：尤乌斯·格力高利，也是那种长期冲锋陷阵的武将，和父亲一样完全没有身为贵族的修养和自觉，当年他对法恩斯担任其儿子教父还颇有微词，就拽着他去了一个闹哄哄的酒馆，能一口气喝干一整瓶伏特加或龙舌兰而且还没有吐出来的法恩斯这才被他承认了——毕竟能喝酒而且能喝烈酒的男人，在尤乌斯看来绝对不是孬种。

老爷子的孙子，尤乌斯的儿子……那孩子不会也是一个神经病吧……

如果真的是，那自己作为教父一定要让他变成正常人！

在心中立下了这个壮志后，法恩斯才跟着赫卡蒂回到了自家店里。

“哦哟，回来了啊法恩斯！”相熟的大叔举起酒杯跟法恩斯打招呼，是的，作为甜点屋，但法恩斯家还是特意开辟出一个小空间给爱喝酒的人，因为法恩斯的父亲本身就爱喝酒，再加上甜点屋里有与酒相性极佳的点心。当然严禁喧哗和吆喝，违者会被店主亲自拎起来扔到门外。

酒在下午四点才开始供应，现在不过才三点半而已，看样子因为是熟客所以店主稍微破例了。

法恩斯笑着跟客人点了点头，并且用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大叔一脸抱歉的表情，安静喝酒。

可雅当起了服务员，这个小姑娘在隐藏了猫耳和尾巴后和常人无异，虽然是个安静的孩子但却很可爱，身上穿着适合她的小号女仆装。印象里店内可没有尺寸这么小的，应该是赶制的。她连一个笑脸都欠奉，但这是因为她性格如此，客人们都非常喜欢她的样子，经常缠着她问问题，她也会安静回答。

“啊啦，法恩斯还有赫卡蒂回来了啊。”在前台调制饮品的柯克兰阿姨笑着跟法恩斯打招呼。

“嗯，阿姨在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赫卡蒂打了招呼后就跑去了换衣间了，平常教廷没任务的话她也会充当服务员，法恩斯则是凑到了柯克兰身前，“柠檬红茶？”

“是的哦，今日套餐是蜜橙提拉米斯配柠檬红茶，”不得不说柯克兰的笑容真的非常迷人，“你父亲正在后厨准备其他的食材，秋天也来了，想到什么新的点子了吗？”

每到季节变换的时候，法恩斯总会尝试倒腾些另类的甜点，这些就是在外等候的管家们抢购的目标，尤其是第一波新出炉的，这在贵妇们的沙龙上是足以拿来炫耀的谈资。

“暂时没什么想法诶……”法恩斯微微苦笑。

“嘛，也是……毕竟巴克·霍恩大主教才刚刚逝世，”柯克兰阿姨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法恩斯的脑袋，“你一定很难过吧，说起来他经常穿着一身便装来到店里吃蛋糕呢，而且还会和其他客人就着下午茶聊天，真看不出来他是一位大人物啊。”

“我已经很好了，阿姨不用担心的。”法恩斯的笑容的确看不出是在勉强自己，“我先去后面棒棒老爸的忙。”

“嗯，去吧。”柯克兰收回自己的手，目送法恩斯迈开步子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内，并不健硕的爽朗男子正在搅拌奶油，看到儿子进屋后笑着问道：“没见到老师？”

法恩斯唉声叹气。

除了家人和朋友外，他最想见到的就是小白和老师。今天没腾出时间，没法去找小白了，小白可不会乱跑，就老老实实守在那个地方，那个法恩斯也总会去的地方。但是老师就不一样了，没有人能知道她在某个时刻会待在哪里。今天没看到，接下来连着几天估计也悬了。

“可能是觉得现在出现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吧，”法恩斯的父亲打趣道：“不过应该也不至于什么都没留给你吧？”

“留了些幻系魔法的书籍，算是啃完了。”法恩斯将奶油装进裱花袋，然后开始用奶油塑造出一个个纯白色的美味花朵。

“今晚就去，还是……”

“……今晚，今天想让赫卡蒂好好睡一觉，我自己偷着去。办完了估计也就到了晨祷的时间了。”

除了几次和朋友喝酒导致一觉睡到天亮外——比如跟诺伊修在教堂外的喝酒的那次——法恩斯至今还严格恪守着一天祈祷六次的习惯。

父亲了然，“吃完晚饭再去吧，早去早回。”

“嗯。”

不是多大的事，又好像是天大的事，儿子就跟父亲报告完了，父亲则表示知道了。

这就是他们父子相处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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