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晋境

“咔嗒”一声，像是老式幻灯片被撤去了光源，周遭的景象瞬间消失，于时璘又回到了与尼采相见时的那个“状态”。

为什么改称“状态”？于时璘怀疑在尼采的周围连空间的概念都不存在。

按照尼采所言“伴生人格一定程度代表主人格发展方向”，那么依璃纱未来也会有这样的能力？

“感觉如何？”尼采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以你获取信息的能力，应该能得到不少吧？”

我刚刚还得到了不得了的情报呢，不过于时璘没敢说。“是的。看到依璃纱和我都出现在其中的时候，我确实被吓到了。”

“伴生人格的精神世界其实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尼采话锋一转，“我之前警告过你那其中存在危险，但你还是走近了，为什么？”

“有吗...啊，是有...就是那句‘小作坊的主人并不大方’是吧？”

“回答我的问题。”尼采拿手杖敲了敲“地”。

“为了未来。”莫名其妙地，于时璘蹦了这么一句出来。

“哈哈哈，有意思...”尼采大笑道。“‘未来’啊，哈哈哈...真是个美好的词语...那么，告诉你吧，就你刚刚所在的场景，并不会碰到危险。”

“欸？”

“那可是第一个伴生人格的‘本质’哦，一个人的核心内部又怎么会有危险呢？危险的只会存在于人的外侧，比如人拿着的刀剑，或是人的拳头。”尼采“坐了下来”，一手撑头，咧嘴一笑。和依璃纱一样的标准鲨鱼牙。

“？？？”于时璘对尼采这过于抽象的发言一头雾水。“我所见的，无论是与‘项羽’还是与你都没有关系啊？”

“了解一个人，当然要从外部开始。我跳过外在，直接把你送到‘本质’那里，就当是一个恶作剧吧。”尼采双手十指交叉，暗红色的双瞳一半沉在手指之下。“第一个伴生人格，既不是‘项羽’，也不是‘尼采’。另外，以后还是称呼我为‘尼采’，而不要使用人称代词。”

人称的变化和限制有什么原因吗？于时璘想要继续问下去，但直觉告诉他，直接去问尼采是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于时璘不希望把人格分离出去之后，自己还出现精神压力超出阈值的情况。

“那么，就拜托你了。”于时璘眼珠一转，已经理解了尼采那上半句话中的意思。自己已经深入到一定层面了，但还不够。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意思，至少不像和项羽那样天天动武。不过这次小心点，依璃纱那边可是已经有反应了。”尼采点了点头，十分满意，随后一扬手，黑暗再度降临。

仍然是熟悉的雨声。当视觉恢复，于时璘惊讶地发现自己正悬浮在半空中，距地面的高度已经到了无法预测的程度；脚下是一座在大雨中模糊了轮廓和形迹的城市。

“这就是依璃纱产生的原因了。”尼采的声音在于时璘的脑海中响起。“不过，这只是原因的一个整体。它有外皮，所以你得像解剖一样切开它，才能找到它的本质。记得万分小心，因为这可不是被打了麻药放在解剖台上的小鸟，它是在身体内部也是有牙齿的怪物啊。”

尼采的话说完，于时璘也刚好缓缓落地。周围是几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而于时璘所在的地方，就是在这些楼中间的交叉路口处，人行斑马线在路面上构成一个正方形。

“嘿兄弟，你的伞都罩头上了。”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于时璘的肩头，带着城市小市民特有的调侃。

“！”于时璘迅速向身侧一闪，避开了那只手。回头看去，发现那只是个衬衫皱巴巴的上班族。工作证上显示那是个闲职，难怪。

不对...我有身体？于时璘向下看去，两条穿着休闲裤的腿，脚下踏着自己喜欢的高帮运动鞋。右手半握着，几寸处就是头顶上透明雨伞的伞柄。

“什么人啊...一惊一乍的。”刚刚的上班族见于时璘没什么事，对面的绿灯也已经亮起，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而于时璘留在原地，仅仅是做了一个扶正雨伞的动作。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

我穿回来了？

像是为了回答于时璘没有出口的问题，图灵的声音适时响起。“警告，你的身体数据在未授权情况下被篡改。疑似受到精神污染影响，保持警惕。”

尼采的声音紧随其后：“不必惊讶，你还在精神世界里。为了能够查探出这个精神世界最真实最具体的细节，我就帮你改了这一副身体。毕竟有些东西，还是要‘人’亲身经历之后才能体会到的。嘿嘿~”

“别毁了尼采的大哲人形象啊喂！”

“哈哈哈...”

雨滴击打在伞面上，沉闷而有序。于时璘在街上四处走动，观察、记录。从周边环境看，这里应该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尽管是雨天，但因为是晚高峰时间，写字楼里的白领们或走路、或驾车，从楼中驶向各自的目的地。

在这个过程中，于时璘也弄清楚了一些事。

首先，自己并没有一些正常人应有的感觉，比如饥饿感、实体感、重力感。只要自己想，那么悬浮在半空或沉入地下都是可行的。

此外，自己的存在感也异常地低，那个上班族注意到自己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一刻路口处只有自己和上班族两人，一旦达到三人，那么自己就可以隐形。

最后，自己的行动对环境无法产生物质上的影响。比如踢一个垃圾桶，于时璘可以踢，但没有办法踢倒它，在垃圾桶晃动时总会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阻止它倒下，一旦于时璘的力不再做功，力的作用效果就会迅速消失，恢复原样；其他人可以在近处观察到于时璘，并可以对时璘的举动作出精神上的反应，但他们本来的活动还是会继续，不受干扰。

这些异常进一步说明了尼采所说的可信性。

“看上去，尼采确实是要帮助我...但是来自其他伴生人格的敌意，应该也会具象化...那又是怎样的？”于时璘思考着这个新问题，同时步履不停，转入一个小巷。小巷中散发着腐朽的气味，隐约还能闻到隔夜的呕吐物味。城市的气息也许就是这样，暗中腐烂的酸臭、吸饱了雨水的柴油味，熟悉而麻木。自以为是的涂鸦作品有所进步。

“呼噜噜噜...嚎！”转过转角，一只垃圾桶后全身漆黑的小兽后腿一屈，猛地向于时璘扑来。它的体型也就比一般的狗略大些，但它的尖牙之锋利毋庸置疑。而且，于时璘见识过那尖牙的厉害。

在那个不断轮回的梦境中。

“卧槽！”于时璘口吐芬芳，本能让他抬脚还击。脚尖避开了小兽的尖牙，踢在它的下颚上。没等它起身，于时璘已经踏上了它的脊背，通过脊椎骨将它的全身压在地上；随后另一只脚高抬，重重踩下。

合理的骨裂声没有响起，熟悉的场景再度重现。小兽化作黑气四散，但于时璘神经依然绷紧。不必图灵提醒，于时璘已经转头迈腿，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庞大的精神波动从小巷的深处扩散开来，一只巨兽从小巷中跃上大楼的玻璃幕墙。尽管墙体碎裂、钢柱弯曲，但没有一片外墙掉落，巨兽的爪一离开墙面，那墙面便瞬间恢复如初。

正是这一系列的现象让于时璘明白，只属于自己一人的战斗已经开始。

还是非对称对抗型的。

“帮忙啊尼采！”于时璘沿着街道奔跑着，巨兽的爪尖堪堪跟在他的脚跟之后。

“很抱歉，虽然我不愿意屈居人下，不过依璃纱是主人格，作为伴生人格的我没有办法对抗来自她的力量...”尼采道。“时间线靠前的剧情，不总是大优惠白给的嘛！”

“至少给个安全屋啊！这么跑总不是个事啊！”于时璘双手在一辆迎面驶来的轿车引擎盖上一撑，借着它挡风玻璃的角度旋身，穿过了仍旧繁忙的马路。障碍太多，留在马路上绝不是什么好选择。

“当然当然～向着精神波动强的地方前进就对了，除了巨兽就是安全屋哟！”

“嘁…现在才说…”于时璘一个大跨步越过绿化带，转身向前方另一个精神波动的源头奔去。

虽然不知道被那巨兽抓住的后果如何，但就凭那气势磅礴的精神波动，于时璘就知道后果肯定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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