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伴生人格

“依璃纱。”会议室中，于时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道。

从上一个记忆碎片中被图灵送出后，于时璘便没有再使用身体到各处干自己的工作，而是留在精神世界里。他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但思维却翻腾如风暴中的大海。

“怎的了？”等了一会，依璃纱的身形才在会议室中显现。“有啥事快点说，我也就一个孔春秋上厕所的时间好和你这么讲话。”

“我的记忆里，有什么重要的人从高处坠落致死么？”于时璘将自己沉默许久终于确定的说辞从口中吐出。他不想太直接，却又无法忘怀那个不知名女孩的死状、无法拒绝自己不去理会这桩事件。更重要的是，记忆碎片中的场景，与自己曾经受困于依璃纱的轮回梦境存在着丝丝缕缕的联系。说不定这一点，能够成为自己探究过去的突破口。

“...呵。”依璃纱原本平常的脸色，在于时璘话音落下之后阴暗了下来。她冷笑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

“你笑什么？”

“呵呵呵...这可真是...”依璃纱低下头，左手扶住前额。“我笑你忘得太多太多，把我为什么出生和你为什么是现在这副模样的缘由都给忘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已经失忆了。我对过去并非没有记忆，但那些记忆仅仅停留在浅层，只是些细枝末节。如果你有更具体一些的记忆...”

“闭嘴！”依璃纱忽地发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于时璘！失忆可不是你的借口！”

“可我确实...”

“滚！”于时璘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不同于之前玩笑一般的拳头，这一次于时璘直接从自己的位置上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你发什么神经...”于时璘扶着墙勉强站起，观察着依璃纱的反应。“如果不能直接提的话，给我些提示...总可以吧？”

“废物。”依璃纱扔下一句话，身形消失在会议室中。

于时璘叹了一口气，坐下。我的过去，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吱嘎——”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门开的声音响起。于时璘惊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发现竟然是原本关着依璃纱的一号门打开了。

“你是...？”于时璘看着自己拉开椅子坐下的少女，诧异道。眼前的少女竟然有着和依璃纱一模一样的外貌，但仔细看时，又能发现她们之间的不同：平静的眼神、更严谨而考究的服饰，左手还拄着一根德式手杖。杖头包银，杖柄有着玳瑁的光泽和质感，而杖身则是玫瑰木制成。

“啊呀啊呀，于时璘？好久不见。不过听你刚刚说你失忆了，那么我就再介绍一下我自己。”少女以一个自认为最舒适的姿势在椅子上坐下。“鄙人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

“呃？”于时璘一脸懵逼。“等等...尼采我是知道，可是你怎么是依璃纱的外貌？”

“很简单。你在塑造依璃纱的时候，参考了尼采的部分哲学思想。而这些要素会体现在依璃纱的性格当中，并通过情绪、行为表现出来。你可以将我理解为依璃纱的‘伴生人格’。当然，我也可以被看作是依璃纱的其中一种发展方向。”

“‘伴生人格’吗...”于时璘念道。“但按照这个理论，依璃纱和你之间还有不少不同的地方。比如你在依璃纱生气时，仍然保持着对我的友好态度；而且说到现在，你也没有打断我的举例，而是认真地听着。”

“你注意到了啊。没错，因为伴生人格...不止我一个。”尼采转过身，做了一个引荐的手势。

这时，从一号门门后又走出一个全身穿着盔甲的人形，只有从身体的曲线上才能看出她是女性。她看上去像是古代的武将，一手提着一支长枪，另一只手则是短剑。最显眼的是她的头盔，上下两端都隔着一段间隔伸出长长的暗红色尖刺，在眼前的位置紧密交错、合拢，仅仅留出一条不大的缝隙让眼睛观察。在盔甲关节间的接缝处，也常常有类似的尖刺伸出。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因为发力握紧武器而导致的微微颤抖暴露了她的情绪。她从一开门，便一直盯着于时璘的双眼，而她的眼中绽出慑人的凶光。

“是你这混账...！”穿着盔甲的“依璃纱”举起长枪，眼看就要向着于时璘投出时，尼采左手的手杖一抬，整支长枪便凭空化为无形。“行了，项羽！于时璘现在可比我们知道的少得多。真要报仇，得等确认他是不是该杀之后。解除武装！”

“哼...”见尼采阻拦，项羽左手一摔，短剑也消失在了她的掌心里。然而她脸上满满的嫌恶表情并没有随着她的举动褪去，看来是不得不这么做。

“这就是对我有敌意的伴生人格是吗。”于时璘顿时感到一阵疲惫感。

“别灰心，年轻人。人就像一棵树，它愈想要伸向高处、明亮处，它的根就越要向下，向泥土，向黑暗且向深处。你想要治愈你自己，还早的很。”手腕一转，尼采的手杖又回归原位。“虽然说作为依璃纱的一部分我这么做有背叛之嫌，不过我还是会提供给你一些帮助。”

“什么帮助？”

“在正式告诉你之前，我得先让你知道一件事。”尼采伸出一根手指。“其实不只是你有精神世界，依璃纱，包括你的其他人格，都有。不过由于每一个人格性格和本质上的不同，她们的精神世界各有各的特点。打个比方吧，你的精神世界更像是一个中转站，本身的面积并不算大，但它拥有着能够通向其他人格精神世界的独特功能。而依璃纱的精神世界更像是一个配上了超大型仓库的手工作坊，里面存的不少，但出路只有一条，单向，出口量还少。不仅如此，依璃纱也不能访问其他人格的精神世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

“所以你要我去进入依璃纱的精神世界，并想办法将里面的东西带出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我与依璃纱的矛盾，是这样吗？”于时璘道。

“悟性不错。”尼采回答道。“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有一些个人原因，或者说，我这边的三个伴生人格都是这么想的。我希望你能够把那孩子从仇恨的深渊中拉回来。她与恶龙作战太久，也变成恶龙了。”

尼采这么说着，身后项羽的眼光也有了些许的柔和。

“我明白了。不过，你们伴生人格也只有两人啊...？还有一个是谁？”于时璘问道。

“哈哈，年轻人，不要从外表看待别人，你不也是在平常的外表下藏着野兽么？”尼采嘴角上扬，展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另外小心一点哦，这小作坊的主人，可没有那么大方。”

“好。”于时璘从座位上站起，直视着尼采。“我答应你。”

“嗯嗯，就是这样。决心总是好的，在碰到逆境时，也请一定要相信自己。即使，这就是你寻找自己的过程。”尼采从座位上起身，手杖滑入右手中。“找到自己，你才能强大，才能成为超人。不过要尽快啊，因为风暴不会等人，腐烂的、虫蛀的果实理应被打落。”

“走吧项羽，回去了~”尼采转身，招呼项羽回房间。

门关上后，于时璘又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但这一次，他决定不再消极怠工。

“我固然属于今天和过去...但我明白，我总有点东西属于明天、后天和将来。来吧...依璃纱！”

【22式陆战机兵接收到登录请求】

【身份验证完成】

【欢迎，于时璘】

现实世界。

“Elisa，有人请你来指教了哦？”孔春秋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向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依璃纱道。两人已经逛完了街，现在正坐在孔春秋的房间里打游戏。因为刚刚于时璘踩地雷的缘故，依璃纱在联机格斗游戏中对敌人也是格外残忍。而孟子舆一面给两位端茶倒水，另一面也在帮助孔春秋这个隐形废柴处理公事。

想一想，依璃纱和孔春秋两人一个是随心随性，一个是外向深闺，能发展到取得房间使用权和昵称的地步，也并不是不可理喻。于时璘的外交攻势，可谓非常成功。

“啊，是吗。哪位？”依璃纱心不在焉地答道。她正在玩的格斗游戏偏向于技术向，游戏平衡并不会因为练度高低而改变太多。凭着自己超高校级的反应神经，依璃纱在中高段位如鱼得水。

“是我们第一梯队的拉格朗日小姐，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来和你打一场。”孔春秋道。“要做提前准备的话还是省省心吧，她是法术分院的，平常我们看不到呢。”

“法术分院？那是什么？”依璃纱打完了一局，将手机放下。虽然按照学院内的规定，居于排名高位的拉格朗日向依璃纱发起对局请求时，依璃纱能够拒绝，但依璃纱的好战特性孔春秋也是知道的。

“我们龙国对源力的使用方式，是驱动机甲的武器。然而在西方，源力更多地通过特定的运转方式获得能量，并转化为某种形式来满足需求。现在为了方便称呼，国际上统一叫他们‘法师’。”孔春秋也不在意，见依璃纱不知道，便大概科普了一下。“而拉格朗日小姐，就是来自弗兰奇公国的法师。”

“哦。不过那样的话，战书什么的应该过几天就会传到我手上吧？现在看着帝景论坛上的帖子就这样告诉我，是想说什么吗？”依璃纱此刻也看到了校内论坛上的帖子。因为是校内的顶尖高手外加高岭之花，拉格朗日要与依璃纱“交流”消息的帖子已经被追随者顶得老高，仅次于官方置顶。

“我对你的实力当然是自信啦。”孔春秋摆摆手让孟子舆退下，“不过你缺乏远程攻击的手段不是吗？我可没看到你有带枪，而法师们最擅长的就是远程攻击了。”

“确实。所以，你明天是想要带我出去买枪？”依璃纱没有隐瞒，当然这种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在训练场射击那些制式枪械的视频我有看了。是不是觉得那些都配不上你？”

“是啊，打个几梭子之后就没劲了。”虽然有点反感孔春秋偷看了她的训练，但依璃纱还是承认了。

“我知道有些不怎么正规的渠道...明天要一起去吗？”孔春秋见孟子舆已经将门带上，便以手背遮脸，坏笑着低声道。

“我看你只是想摸鱼吧。”

与此同时，房间外。

“大小姐...我全都听得到啊。”孟子舆按着一侧的耳机，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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