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水雾迎面涌了上来,我没想到门会这么轻易地被打开,逃走的人们似乎并没有躲藏起来,简直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现在的我顾不上那么多,提起手里的斧子朝着镜子上的笑脸全力砸了下去,在没有工具的时候的确很难直接将它打碎,但现在不同。
随着清脆的玻璃碎裂声,镜像世界崩毁的同时,一个隐秘的空间展露在了我们的面前。
卧室。红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抓着红蜡笔在纸上画笑脸,我制造的巨大响动竟然没有引起它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从室内陈设上来看,这间卧室应该属于一个品味高尚的成人。
在我准备让晓先进入密室的时候,杀人魔出现了。
令人瞠目结舌的不是他出现的事实,而是他到来的时机与方式,铁门绝对不可能那么快被破坏,这时的他本该还在自杀式地暴走才对,当然,要是他真用暴力突破了阻碍出现在了我们身后,我也不至于会像这样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杀人魔直接出现在了密室里,慢慢走到红影的旁边。
它放下手里的蜡笔,朝他张开双臂。
他迟疑了片刻,然后让红影重复了相同的命运,只是这回痛苦是双向的。在红雾渗入杀人魔的身体时,他面具一般的脸上也涌出大量红色的液体,是血色的泪。
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它剧烈地抽搐着,体表出现大块大块的暗红色裂纹,那些纹路像蛛网一样爬满了他的全身,并直接导致他的皮肤出现脱落。漆黑而光秃的头顶冒出同样漆黑的毛发,面部崩溃的同时又有些新的东西开始生长。
脱落的碎片融入地面消失不见,新生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套崭新的礼服。十指深深陷在头发里的那个蓝眼的男人,泪水如决堤洪水般不断地向外冲。
撑起上身跪在地上,然后再如同失了魂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
“还有人在痛苦…要让这艘船沉没…”
他的眼神空洞得吓人,似乎除了目的以外什么都容不下。他自镜中钻了出来,从我身旁飘过的同时,将视线落在了我手里的武器上。现在的汉尼拔身上已经没有了戾气,与其说他是疯狂的怪物,倒不如说是个只凭着一口气吊住的凡人,我不认为现在的他有能力从我手里抢过斧子。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把石斧丢进了浴缸里,让它沉入无底的深渊之中,为了避免汉尼拔跳进去将它抢回,我一把将他推翻在地用力按住。处在失神状态的汉尼拔根本没法组织有效的抵抗,他只是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腕,本能地向外推。
然后,他终于清醒了。
泪水划过了汉尼拔的耳边,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但显然没法遏制其中温热液体的逃逸。
“放手,我要毁掉这里。”
“为什么?”我依旧压制着汉尼拔,质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弄沉这艘船!”
“……”
长久的沉默。
“就算杀光船员也没法让这艘船停下,关闭动力要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恢复,照这样航行会在明天遭遇风暴。”
在我开口之前,汉尼拔露出一个绝望的惨笑,继续说了下去。
“你想问‘那又怎样’?为了规避风暴船只会触礁,在礁盘沉船的时间里会有幸存者用救生艇逃到附近的小岛上。”
“食物吃完了就只能吃尸体,尸体吃完之后呢?”
汉尼拔瞪着眼睛问我。
我一时语塞,片刻后才问他是否有别的解决方法。
汉尼拔拒绝回答。
“红色的人影是?”我换了个问题。
“它决定我是人还是野兽。”汉尼拔移开视线,眼中再次湿润起来。
“把一切的经过告诉我。”我要求道。
“即使这样你也无法阻止我炸掉这里。”汉尼拔的视线流露出了力量,他的双拳也紧紧握起,显然准备寻找时机将我从他身上掀开。
“那之后会考虑帮你。”在这时晓担当起调解人的角色,她用言语让汉尼拔放下敌意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关上了盥洗室的门。
“……”汉尼拔的眼中依旧显出对我们的不信任,但他最终还是认清了自己的劣势,“先把我放开。”
……
年轻的钢琴家带着孩子登上了将要进行跨洋旅行的游轮,这里承载着时代最前沿的新鲜血液,但谁也没想到它会是一艘死亡之船。
风暴之后,幸存者们以惊人的精神力与行动力硬撑了一周。
食物耗尽,同伴病毙,对于幸存下来的人们而言,“救援”已经成为了一个没有热度的奢望。舍弃文明,在领导者的要求下,他们吃掉了没有温度的躯体。
然而,饥荒终究会再次降临。领导者计算着失事后的日期,得出救援一定会在七天内到达的结论。随着他所提出的“伟大的牺牲”方案的施行,将来的每一天都成为了炼狱。
轮流述说自己的罪孽,最轻与最重的人在忏悔祷告后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们活着就要牺牲他人,无罪的人不该承担此举带来的罪,而罪业深重的人应该赎罪。”
然而,自杀行为本身就是重罪。
第一天,孩子和领导者死了。
第二天,老人和厨子死了。
钢琴家还活着,从绝望之下的绝望中挣扎着爬出的他,改变了自己的思考方式——只要他活着,孩子也就活着。从这时起,他开始不顾一切地用计谋延续自己的生命。
第四天的审判中,活着的人仅剩三人。钢琴家知道在这特别的最终审判中,牺牲者多于幸存者,两者的立场会互换。他为自己编造了重罪,与另一个本该自杀的人联手逼迫幸存者结束生命。
最后的食物吃完后,两人为避免继续残杀约定各自前往小岛的一端,任何一人获救后立即前去营救另一方。
第七天,正如领导者预计的那样,救援来了。
奄奄一息的钢琴家从嘴边挤出的营救同伴的要求,换来的只是一具切断了桡动脉的尸体。
钢琴家成了疯子。
……
既然结局无法改变,就将全部罪孽揽到自己身上,这就是杀人魔现在在汉尼拔疯狂的内心世界中所做的事。不顾一切地毁灭死亡轮船的杀人魔和不顾一切地消灭杀人魔的医生都是自助者,问题仅仅在于方式的不同。
如果医生消灭了杀人魔,汉尼拔就会以全新的人格生存下去,但那样的汉尼拔将不再是完整的他,换个方式,让杀人魔摧毁痛苦记忆的化身,正面对抗这艘轮船,在他成功的瞬间心结就能打开,这时一切都已结束,狂想中发生的事将不再会影响到现实中的汉尼拔。
该怎么做已经很明显了。
带着和蔼可亲笑容,双眼却泛着冰的颜色的穿着白大褂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不想作为人结束这一切,能满足我的要求吗?”
将内心无数次揭开的伤疤再次割裂的汉尼拔,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在结束的时候,允许。”我回应他。
“现在,我要去拖住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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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刚刚到家,赶紧把更新补上来QWQ
顺便感谢永恒徽记达瓦里氏的超多间评!要是能出个间评提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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