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询问医生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在得知他刚到不久后,我就有了新的头绪。
我掉头按着进入大厅的方向原路返回,迷宫果然已经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那条无光走廊和尽头的楼梯间提供的微弱照明,虽然图书室还亮着,但它却连照亮对面的墙壁都做不到。这里的时空并不能用常理解释,病院与轮船畸形的结合是不会出现在现实之中的。
这是自助疗法制造出来的怪异世界,也是汉尼拔的内心。他被困在这里进行“自助”,通过某种手段纠正过去的某种错误,解离消灭痛苦的记忆。已经可以确定的是,汉尼拔在这里扮演的是“杀人魔”。
医生是从另一条通路进入大厅的,从那里可以通向船内空间,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与大厅连通的走廊,那里连向了轮船的甲板。我们在来时的路上都没有遭遇汉尼拔,很可能意味着他在被撞倒后选择了那条路。
对我们遭遇杀人魔的经历进行了简要说明,并将凶手的可能位置告知医生后,他点点头,让我带上武器跟他上去一趟。将晓独自留下并不是明智的决定,但要是让她和我们一起直面汉尼拔反而可能更加危险。医生找了一张“无人使用”的空桌,帮助晓躲了进去。
黄绿色的地板,说不清是什么材质,一直延伸到一截楼梯下。
踩上带有防滑纹的铁皮台阶,噔噔的响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通向甲板的舱门被打开,耀眼的星光为甲板铺上了一层亮灰色的地毯。海风从我们耳边呼啸而过,毫不留情地席卷着我们的热量。
偶尔会有被船首撞开的浪花把水汽洒到我们的面前,将金属甲板濡湿,使其在夜幕中反映天空。
借着舰桥提供的泛黄的灯光的照明,我们开始向周围展开搜索,这艘游轮比我预想中小很多,绕过舰桥很快就能把甲板巡视一周,在此期间,我们非常遗憾地未能发现杀人魔的踪迹。
这并不是安全的预兆,倒不如说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更让人感到压抑。
“他放掉了救生艇。”医生突然发现了一条致命的线索,在风与雾中将手臂伸向空中如断线般飘荡的原本挂载着小艇的绳索与挂钩。
汉尼拔当然不会在大洋中心用小艇逃跑,他这么做的意图很明显——将所有人困死在船上。
我的脑袋快速运作起来,在大海中央使用救生艇躲避杀人魔显然不是什么好计策,这意味着汉尼拔并不是为了避免人们从他身边逃脱才消除小艇的…需要使用救生艇的可能有很多,船只进水和起火都是很经典的例子。
“这艘船有什么构件被毁会直接瘫痪甚至沉没的吗?”我急切地问,同时迈开步子往舱内赶。
“轮机房,任何一艘船都一样,没了轮机房就是废铁。”医生答,他和我想到了一块,“但是那里不是随便就能破坏的,简单地用武力攻击管道只会被蒸汽烫伤,一条管道的压力下降只要紧急制动很快就能动手修复。”
也就是说,汉尼拔很可能去拿“工具”了。那会是什么呢?
计算过时间差后,我得到了另一种可能——在我们藏匿在图书室时汉尼拔没有登上甲板,而是直接通过我们来时的路线回到了负一层。我拼命地进行回忆与联想,最终得出了结论。
在这个故事发生的年代,煤气已经投入使用,作为比煤炭更加清洁的燃料适用于厨房。餐厅和厨房在功能上具有关联性,因此距离不会过远,在负一层没有见到标注有“厨房”的单独房间,很可能意味着厨房与餐厅连通在一起,都在“餐厅”的双开门之后。
只要拿到厨房的煤气罐,就能通过自杀式攻击摧毁轮机房。
有了这样的推测之后,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医生,他立即明白我的意图,跟我一同迅速向B0走廊移动。我没有把晓卷入进来,前方的危险性太大,要是我发生意外而晓也紧急脱离了的话,我们将直接走向死亡结局。
负一层并没有和预想一样成为地狱,逃窜至此的人们似乎都消失了,虽然每个房间的门都大大敞开着,但却没有见到任何一具尸体。当然,它们被藏在了黑暗的病房内或者通过盥洗室的浴缸消灭了也说不定。
那些都无关紧要,大开着的餐厅双开门已经足够占据我所有的注意力了。我能百分百确认在我们前往上层的时候这扇门是紧锁的,但它现在已经被用暴力破开。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医生。
“击毙他。”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从怀中摸出手枪。
这样的答案合情却不一定合理,更重要的是,我并不认为医生应该是这样一个强硬的角色。
“他手上有爆炸物,要是打偏了…”
“这是我的使命,我不会失手,不能让这个疯魔制造更多牺牲者。”医生将身体贴着墙壁移动到了餐厅的门口,让我噤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医生身上似乎出现了一股强烈的狂热。虽然在这时用冷静的头脑思考不是局内人能做到的事,但不存在真正的性命之忧的我此时有了更多的想法。
医生的目的,杀掉汉尼拔和拯救船上的人,到底哪个在前?医生是否有作为人应该具有的生存本能?
汉尼拔的最终任务是炸毁轮机房,他根本没打算活着离开,但医生呢?作为乘客的一员,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性命搭在这里不可?明明会有更好的方案,却要选择最直接冒进的一个。
我拉住医生,告诉他在杀人魔抵达轮机房之前是不会对船只构成威胁的,我们完全可以在附近埋伏他,在确认杀人魔离开餐厅后进行智取。要是在这里逼得太急,我们自己也会被卷进去。
医生已经听不进我的话了,他无视我的阻拦,径直突入了餐厅。
地上铺满了粉色的果酱,桌上摆着血肉的宴席。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了我的咽喉,我扶着餐厅的门框,强行忍住呕吐的冲动。
汉尼拔抱着一只刷着青漆的罐子,将桌上的碎肉用手抓取,“喂”给它。
医生一言不发,没有任何预警地朝画着哭脸的黑影开火。
汉尼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行躲避,让本该打穿他眉心的子弹从耳边擦了过去。
“噫嘻。”
精神污染一般的怪叫拉开了杀人魔反击的序幕。
“噫嘻!噫嘻!噫嘻!噫嘻!”
带着和咬断舌头时一样的疯狂,汉尼拔抱着煤气罐向侧面让出,撞翻桌椅一连闪开医生的几次枪击,他唯一吃下的一发子弹只是从他的肩头穿了过去,并不致命。疼痛非但没能拖慢汉尼拔的动作,反而驱使他以更加迅速更加不合理的方式行动。
汉尼拔抱着煤气罐,如同野兽一样从地上朝医生飞扑而去,在将他冲倒后,将沉重的罐子向医生的头上猛砸,这样的动作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疯狂的攻击持续了整整半分钟,医生的挣扎停止了。
下一个瞬间,提着沾染着血迹的煤气罐的汉尼拔朝我走来。
气阀撞坏了,煤气正在向外逸出。
在汉尼拔反应过来之前,我丢下斧子飞快地绕过他,扑到医生身旁,抓起被丢在地上的手枪,照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猛扣扳机,却绝望地意识到弹仓已经空了。击锤咔哒咔哒地响着,与我的心跳相重合。
拼尽全力才勉强躲过杀人魔的几次攻击,不完美的闪避让我的身体出现瘀伤和流血,幸运的是我并没有感受到疼痛。想要活下去已经成为了挑战,拿回被我丢在门边的斧子更是天方夜谭。
随着伤势的加重,我的身体开始落后于意识,我知道自己躲不了多久。
时间变得好慢,铁罐像一只巨锤一般缓缓落下…拿着一只烛台的晓,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爆炸了,能看见火光,但是听不到声音。
……
这是纯白的房间,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半透的纱帘外射入的阳光在地上落下一片片金斑,窗户关着,风没法吹拂那轻薄的纱帘,更没法触动地上的光斑。
桌这边的座椅空着,那边的座椅有人。
诊室的房门被推开,一位白大褂走了进来,坐在了椅子上。
“情况如何?医生?”他向被拘束服和皮带困在座椅中的疯子发问。
没有回馈。
“汉尼拔?”
没有回馈。
白大褂面无表情地收拾起桌上提前摆好的资料和相片,退出了病房。
片刻过后,两个人进来将汉尼拔架走了,他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就像是个断线的木偶。虽然眼神没有涣散,但也仅仅只能对光线和移动的物体作出简单的跟随,眼中显出呆滞。
汉尼拔是黑发蓝眼的,和医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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