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像人一样活着

那是一间毫不起眼的破烂房子。

房子位于郊区，周围全是野坟地，平日连乌鸦都不会光临的地方。今天，却来了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这人正是柳夏生。

小木门没有锁，一推即开。

走进屋内，柳夏生只闻到一股让人心头发寒的霉味。

他来到一张布满尘埃的桌子前，在一个崩了一口的碗上面有规律地敲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

忽然，房间的角落传来咔嚓一声。

地面上露出一丝亮光，是一个密码盘。

柳夏生走过去，输入了三十二位的密码。

一旁的地板滋地一声裂开，显出一道蕴含着高科技气息的合金门。

柳夏生依次进行密码验证、指纹验证、眼瞳验证、声线验证。

然后合金门缓缓打开，漆黑的洞口只有一具冰冷的扶梯，似乎想将每一个进入的人吞噬进地狱。

柳夏生穿过黑暗。

当他回到光明之中时，一个声音响起。

“老柳，你可算来了。”

对面的男人身穿白色研究袍，双眼透过眼镜看着柳夏生，一脸的吊儿郎当。他叫舒心善，是这次实验二组的组长，而柳夏生则是负责一组。两个小组互不干涉，互相竞争。实际上，舒心善正是柳夏生找来的，也是他唯一一个愿意加入实验的大学好友。

“你知道我不会退出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指望这一次赢过你呢。”舒心善挥挥手，快步凑到柳夏生面前，小声问：“我特地把入门楼梯的灯关了，是不是有一种诡异恐怖的感觉？”

柳夏生对于这个满脑子都是恐怖故事的傻瓜有些无语，也不理会，来到一旁电闸处，一拉开关，嗒、嗒、嗒、嗒、嗒，立马灯火通明。

“哎，我们去吃饭吧，今天有红烧鱼，据说被鱼骨头噎死会变成长舌鬼的，我们去试试吧。”

“白痴。”柳夏生一边骂道，一边换上白色研究袍，然后径直向餐厅走出，嘴边隐隐有一丝微笑。嘴上虽然毫不留情，但他沉重的心情其实被舒心善的无厘头缓解了不少的。

看着柳夏生的背影，舒心善小声嘀咕着：“我这不是看你孤零零地回来，怕你不开心嘛。”其实他心里也知道，柳夏生来之前做了什么。舒心善自己孤家寡人无所谓，但别人不同。加入或者拒绝这个实验，都是需要勇气的。

领到自己那份午餐后，两人来到桌前坐下。舒心善双手并拢握起，双目紧闭，喃喃自语。柳夏生知道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名叫餐前祷告，据说是为了感谢神赐予了食物。柳夏生不能理解这种行为，食物是国家赐予的，和神有什么关系？但这个时候，他会静静等待，因为他相信，人可以不理解别人，但一定要尊重别人。

睁开眼睛时，舒心善盯了盘子里的鱼半天，忽然问：“老柳你说，猫是不是真的能看到鬼啊？要不以后我也安一双猫眼。”

“你愿意做实验体的话，我可以给你手术。”

“嘿嘿，算了算了。”

……

吃饱喝足后，柳夏生拍了拍舒心善肩膀，正色问道：“明天就是实验开始的日子了，行动纲领你背熟没有？”

舒心善嘿嘿一笑，手指点了点脑袋：“都在这里面了，你呢？不会是一点没看吧？”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放在了这里。”柳夏生手指所放的位置，是心脏。

——————————

第二天，实验室会议厅。

实验人员陆续来到会议厅。一组一共三十二人，二组则是三十一人。实际上，两个组是生活在一起的，彼此之间的关系也非常融洽。

六十一人整整齐齐地站着，看向讲台上的柳夏生和舒心善，安静得有些压抑。

“实验启动仪式，现在开始。”柳夏生庄严地宣布，“奏唱国歌！敬礼！”

熟悉的旋律响起，所有人都开始低声跟唱。这是烙印在他们灵魂里的旋律，这个时代的人，可以忘恩负义，可以贪生怕死，可以懒惰自私，但不可以忘记国家。也许正是这股意志，才让社会一直存在，没有毁灭在那仿佛千斤压顶般的高速生活中。

“礼毕！”柳夏生大声说道，“接下来宣读行动纲领，请全员铭记在心。”

舒心善接过话语，开始背诵行动纲领。

“这是一场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战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人类便开始了和自己的战斗。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快点、再快点。我们的日平均工作时间从八小时，变成了十小时，再延长到十二小时，到现在，每人日平均工作时间已经到了十八小时。而这，仅仅让我们刚好吃饱，刚好穿暖，刚好活着。”

柳夏生接着道：“你们知道曾经有一门学科叫艺术吗？那是人类发展历史上最璀璨的瑰宝。可惜的是，我们遗失了这份宝藏。大部分人不再知道国歌之外居然还有其他歌曲，我们也没有丝毫时间看什么小说，绘画和摄影成了机器人记录档案的方式，电视剧成为了考古专业的考试内容。而我们日日夜夜都在做什么？我们在计算数值、在记录文档、在交流通知、在搬运砖块、在推销产品、在耕种劳作、在研究方案、在驾驶汽车……有多少人能抽空去郊区看一眼？那里有着数不胜数的墓碑。那方圆一米，正是我们辛苦一辈子的归宿。我们是人吗？我们只是活着的尸体！”

舒心善：“为什么我们会沦落至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先辈一样享受生命？国家给了我们活着的机会，我们又该做些什么？我相信，能够站在这里的六十三人，心里都有了同一个答案。我们无法反驳，人类是有极限的，记忆、反应、体力、思维，我们都已经把自己压榨到极限了。我们无法回头，我们也无法前进。那么，我们只能改变！”

柳夏生：“从今天起，人类兽化实验正式启动。为了国家，为了人类，我们将全心全意探索新人类的存在形式，我们将创造出人类的新极限，我们会让所有人都能轻松完成工作，我们会让所有人都能够享受世界的美好！”

“我，柳夏生，在此庄严宣誓！必将完成实验，让所有人像人一样活着！”

“我，舒心善，在此庄严宣誓！必将完成实验，让所有人像人一样活着！”

“我，周游，在此庄严宣誓！必将完成实验，让所有人像人一样活着！”

“我，陆齐安，在此庄严宣誓！必将完成实验，让所有人像人一样活着！”

“我，马冬梅，在此庄严宣誓！必将完成实验，让所有人像人一样活着！”

……

六十三个声音，不整齐，却气势逼人。

舒心善看着台下一脸坚毅热血的六十一人，忽然觉得鬼神什么的，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相信正义而勇往直前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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