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仲达先生正站在辩论的舞台上。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之前在竞选事务所,虽然乍看之下,神情穿着并无二致,但是我总觉得这一刻的仲达先生才是真正的仲达先生,卸下了之前的伪装。
我想起了半小时前,我们几个一起在直升机上向辩论现场赶来的时候。
“宫城小姐,你觉得我虚伪吗?”
仲达先生突然这么开口向我询问道,把我给吓了一跳。机舱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我,特别是直路君的目光,犀利的让我觉得他下一秒就有可能开口痛斥我。这让我实在是不敢在多说些什么了,毕竟之前就是因为我自己的多嘴,搞得整个仲达先生的竞选变得乱七八糟的。
我赶紧摇了摇头。
“这也一点都不像你啊宫城小姐。”
“哎?”
仲达先生朝我笑着,然后竟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向长辈对晚辈的呵护一样,摸了摸我的头,“我认识的宫城小姐应该是个很直率的女孩子才是,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的,实在是有点儿虚伪啊,宫城小姐。”
我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火辣的,侧过脸去,发现直路君依然在眯着眼睛瞪着我,而灵命君则是抿着嘴,完全就是憋笑的状态。
“你之前说的很对,宫城小姐,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虚伪的人。”仲达先生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在这声沉重的叹息背后,隐藏着关于仲达先生的一个重大秘密。于是,我很不识趣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呢,仲达先生?”
“你知道四年前著名的宝马案吗?”
“那是什么。”
“司机无罪,汽车厂商却被法庭以‘汽车质量存在缺陷为由’赔了一大笔钱。不过那些厂商似乎赔的心甘情愿……”插嘴的是灵命君,他的插嘴让本来就糊里糊涂的我只觉得更发懵了。
“没错,就是那个案件。”仲达先生点头肯定了灵命君的插嘴,他似乎注意到了我一脸茫然的表情,于是解释道,“四年前曾经有过一起重大车祸,一辆严重超速的宝马车在闯红灯时将一辆普通私家车撞了个粉碎,造成私家车上的乘客两死一重伤。”
“那是一家三口,新闻报道是中国人。”灵命君看了看仲达先生,转而又将目光投向了我,“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姓文。”
……
“我在这里想询问一下久米村先生!您是不是觉得,向富人征收过高的税用来补贴穷人,是不合适的?”那个被称作言午金陵的家伙从辩论一开始就不停地向仲达先生提出质疑,充斥着攻击性,几乎每个问题都是咄咄逼人。我不由地为仲达先生感到担心。
“希望久米村先生做出回答!”言午金陵继续催促着,仲达先生看了言午金陵一眼,对着话筒道,“是的,我觉得那一点儿都不合适。”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合适呢久米村先生!”言午金陵夸张地用拳头敲击着身前的讲演台,“是不是因为你就是这一类该被征收重税的富人呢!”
现场出现了一阵嘘声,我突然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辩论,而是一场已经早写好了剧本的表演而已,虽然仲达先生根本就没有拿到过什么剧本。
“其实他不来的话会更好一点儿呢!”
身后传来一阵唏嘘的声音,我转身,发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直路君对于那人似乎很反感,直接不予理睬,少年也察觉到了直路君的冷淡,转而向我伸出了手,“您好,我叫黄昏织展,是朝晨医药集团的总裁助理。”
“啊!你好,我叫宫城……”
“没必要告诉这家伙你的名字宫城!”我介绍自己的话语被直路君直接给打断了,准备握手的手又被直路君一把抓住,重新拉了回来,“会弄脏你的名字的。”
自称黄昏织展的少年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望向讲演台上的仲达先生,“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发自内心地钦佩仲达先生的。”
“如果你觉得谋害是钦佩的表现的话我只能说你的世界观我完全理解不了。”
对于直路君的指责,少年也只是耸了耸肩,“的确,我们这些人的世界观像你们这样习惯与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自然是很难理解的。但是你们应该记住一点。”少年将自己身上的夹克衫的拉链拉好,“有阳光的地方就肯定会有阴影。”少年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而有阴影的地方自然就会诞生我们。”他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让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开朗的人才是。
“对于仲达先生来说,不来参加这场辩论,不,应该是说,不来参加这场竞选才是最合适的啊!”他又回到了开头的那个话题上,“民主这种东西,看起来是阳光明媚,但究其根本,却是到处都是阴影的东西。”少年说着发出了一声老气横秋地叹息声,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届人民不行。”这六个字。
直路君和灵命君都没有理睬他的打算,我也不好意思去回应他所说的话,只好和直路君他们一起装作无视他的样子。他显然是也注意到了我们对他那冷漠的态度,只好继续叹了几口气。
“仲达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话,可以让他给我打电话。”
他这么说着,却依然没换来我们几个人的转身搭理,然后我听到了他离开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我的视线望向正和仲达先生正面交锋的那位言午金陵,意识却又回到了之前……
“那位被认定为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的肇事者本身并不是真正的肇事者。”
仲达先生这么解释着,他扫视了一下我们几个,没等我们追问,仲达先生便径直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言午金陵……”仲达先生低下头去,额前的刘海低垂,遮住了他的眼睛,让我无法猜测这一刻他的神情,“身为复国将领言午悠的孙子,拥有军方背景的他逃过了司法的审判。身为负责那起案件的检察官的我,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我不甘心。”
……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竞选这一次的琉球参政官!”
仲达先生的声音将我重新拉回到了竞选的现场。
“不是为了简单地追求所谓的平均,劫掠富人的钱去分配给穷人!不是为了用高税收来维系所谓的高福利!更不是为了让每一个有梦想的人在平和安逸的社会氛围中苟且着老去!我真正所追求的,是整个社会的公平,我希望每一个拥有梦想的人都可以在这个国家实现梦想,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可以在这个国家享受生活,每一个渴望未来的人都可以在这国家追逐到数以自己的未来。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仲达先生说着转过脸去,望着距离他十米的言午金陵,从他的眼中,我可以看到倔强的不甘,“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每一个胆敢触碰法律红线的匪徒,在真正的司法公正下,遭到应有的制裁!”
在仲达先生说完后,整个现场鸦雀无声,沉寂让人感到一丝淡淡的心悸。
在沉默中,我看到有一个穿着灰色运动服的人跳到了台上。负责安保的人员急匆匆地上前要将其驱赶掉。
“枭!”
小渚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把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围在我们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朝这边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小渚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那是枭!薰!那是枭!”
那个身穿灰色运动服的家伙直接突破了安保人员的阻拦,如同一颗子弹一般朝着台上的两位讲演者冲去,更准确的说法是,他在朝着那个叫做言午金陵的家伙冲去。
“借过一下啦这位姐姐!”
我身后响起来一个男孩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觉得自己的左侧身子被撞了一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第一时间从我身边穿过,灵巧地跃到了台上,我看到了他手上那闪耀出寒芒的枭刀。
“这一次一定要吃掉它啊!星姐姐!”
就在那个瘦小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直路君还有灵命君几乎同时颤了颤身子。
手腕上的监测仪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
简直就要把整个手腕都给彻底震断了一般。
“黑枭……”
直路君的口中念出了这两个字,音量虽然很轻,语气却相当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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