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我最恐怖的梦魇

1.

“……喂人类，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向尊贵的魔王陛下汇报魔王城的财物情况。”

披盔戴甲的艾蕾莎以全副武装的姿态伫立在铺设殷红地毯的道路旁，那崭新的漆黑甲胄与初次与艾蕾莎见面的那套残破盔甲截然不同，但防御机制和构造并无本质区别，鸟喙处有低微的抱怨声和不满，腰间佩戴着收纳入刀鞘内的绝世宝刀。此时我很取信她就是艾蕾莎。

“嘁，魔王陛下日理万机你还想耽误她宝贵的时间吗你这个蠢货、既然是财物总管就给吾多少有些时间观念啊 !就连愚钝的吾都比你更注重对时间的管理、例如吾会利用闲暇时间磨炼武艺和心智，哪怕是年龄吾都远胜于你 !”忽然找准时机贬低我的艾蕾莎双手抱拳对坐在王座的黑影进言:“所、所以既然属下比他优秀那就恳请魔王陛下解雇他减少不必要的开销和给更优秀的人来担任财务总管这神圣的职务吧，例如优秀的属下之类的!”

毛遂自荐的艾蕾莎总是畏惧我抢走「魔王心腹」的位置从而像小孩子那样挤压排斥我，和诽谤我。

我对职务并没看那么重，只是……

“这里是哪里呀 ?”

混乱的我环顾四周试图理清状况，我此时在站在恢弘壮丽的城堡内部，根据所处位置分析我想这里应该是某种格调偏黑暗系的宫殿中吧，脚踩散发出浓烈血腥味的殷红地毯，貌似浸泡过血液似的刺激鼻腔。仰视头顶则是悬挂着数颗骷髅头的奇怪吊灯，骷髅头的五官正绽放出微弱的彩虹色光辉，整体来说这房间意外空旷。

“好厉害啊这华丽奢侈的墙壁，这都花多少钱才能建筑起这样气派的城堡啊，简直就是皇都宫殿级别的。”感慨万分的我对这样的诡异却奢侈的城堡赞不绝口。

“你这个笨蛋有没有在听吾说话啊 ? !”

“啊啊，有有，就是说那个嘛，那个。”

“太敷衍了吧 !魔王陛下、吾提议果然还是把他碎尸万段吧 !”再次向所谓的魔王陛下请愿的艾蕾莎恶狠狠瞪我眼，虽然佩戴鸟喙面具但能感受到刺激肌肤的视线.

“魔王陛下 ?……是指缇娜吗 ?……”

“要跟你强调几遍你才懂、身为封臣的你有什么资格直呼魔王陛下的名讳 ? ?再对魔王陛下无礼我就不会再顾虑你对魔族的贡献和你的面子将你就地正法。”

艾蕾莎永远都会给我第二次机会。

但永远都不会真正履行她立下的承诺。

我看向坐在王座翘起二郎腿的窈窕女性，妖娆的穿着打扮和妩媚的慵懒面庞我敢说她的美丽世间根本没有语言能够描述，就连奇珍异宝放在她身边都会黯淡无光失去原有价值，宛如块随处可见的石头样普通。

头顶那两只漆黑又诡异扭曲的犄角，说是牛角倒不如说是某种盘角羊更加贴切。我跟她明明素未谋面心中却油然升起强烈的熟悉感。

“请、请问你是谁啊 ?……”

“你、你连自己宣誓效忠的魔王陛下都忘记了吗 ? !”情绪激动的艾蕾莎再也遏制不住怒火冲上揪住我的衣领:“她乃君临魔族顶端的最高统领和领袖、是你当初献上吻手礼所效忠的魔族之王啊、你居然连魔王陛下都忘记了，果然你心里并不忠于魔王陛下、忠于魔族，吾看还是剁.掉你的脑袋好让你长点记性好了 !”

“呜、呜啊，可我印象中真的没见过她呀 !”

“印象中没见过她你到底什么意思、魔王陛下不止要供奉在心里对她的忠诚还要根深蒂固在灵魂中 !”

这有些强人所难吧 ? ?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根深蒂固在灵魂里、但我知道很快就要被你打到魂飞魄散啦 !

“这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本王忠诚的封臣，被本王亲自册封为魔族五天王的汝等本该与本王共同商议如何振兴魔族称霸全世界，此时却无视本王的存在在魔王城内内讧，这成何体统 ?”

魔王怠惰的话语却爆发出压倒性的压迫，宛如具有魔力般让我和艾蕾莎屏住呼吸，吵闹的魔王城霎时间鸦雀无声。

“用闹剧玷污魔王陛下您的眼睛和耳朵属下感到万分抱歉，呜呜……”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艾蕾莎委屈地拉拢肩膀，我仰视坐在台阶上方的魔王陛下:

“那个魔王陛下，请恕我无礼，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跨越阶级向尊贵的本王问话么……那好吧，就当做是奖赏汝的勇敢，但问无妨。”

“请问你，是谁啊 ?”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凝固似的难以呼吸，心情焦虑到用食指连续敲击王座扶手的魔王停止动作，透过艾蕾莎的面罩我都能感受到她那惊恐的视线。

我、我是不是触碰到魔王陛下的逆鳞啦 ? ?还是说这是魔王城内部明确规定的禁忌话题 ? ?

“抱、抱歉，就当我从没问过吧，别在意——”

“那好吧，虽然汝忘记本王的威名让本王倍感失望，但鉴于汝的忠诚和态度本王就破例重述遍姓名。”

这次汝可要牢记在心，不容再遗忘。

本王乃缇娜·埃罗因威尔，魔族之王

她对我是这么说的，简洁明了难以忘却。

“缇娜，真的是你吗……”

…………

“不不不不不不、这么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啊 ? !”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的我比手画脚说明道:“缇娜、缇娜她明明是这么小只的烦人精生物、她的傲娇和胡搅蛮缠常常将我卷入到无法逃离的深渊，她的挥霍无度和那个、对 !就是那个过分宠溺她的艾蕾莎让我生不如死 !”

缇娜她应该是身高一米四左右的小孩子才对呀 ? !

胃仿佛是连接四次元百宝袋那样深不见底、给我的伙食开销增加笔庞大的负担和额外支出，因为预料和现实脱轨就撒泼还在众目睽睽下哭闹打滚让我吃尽不少苦头 !

而且、而且眼前这个同名同姓的缇娜跟我家那只贪吃又爱给我添麻烦的烦人精缇娜大相径庭啊 !

“你的身材、身材跟那个是否还有发育空间都成未知数的缇娜根本就是判若两人、你这样婀娜妖艳的波霸怎么可能是我家那个「诶嘿嘿」傻笑、「呜啊 !」打滚撒娇的缇娜啊、我无法相信，无法相信 ! !要我相信你是缇娜我宁愿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 ! !”

我学缇娜平时撒娇的样子躺在地上打滚并愤慨激昂的演讲让缇娜因极度错愕而圆睁眼睛，但我无视她的呆滞继续跟她说明如假包换的缇娜到底是怎样的小恶魔。

“本王……怎么可能那样丑态百出——”

“不不不、你就是应该这样丑态百出，老实说我拙劣的演技甚至无法诠释出你丑态的百分之一 !而且、最明显的外貌特征就是缇娜那小丫头总是毫无羞耻心的披着件棉被当做正装啊 !缇娜才不会像你这样把钱花在勾勒身材曲线的衣服增加自身魅力，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的缇娜怎么可能把钱花在这种地方啊 ? !”

“这套衣服……是本王请魔族顶级裁缝用特殊材料为本王量身裁剪的，因为其延展性和材质能够容纳本王的胸部——”在缇娜绷紧脸颊跟我解释衣服时我恍然大悟，竖起食指头自认为得出结论道:

“原来如此，我知道啦。”

“汝，到底知道些什么 ?”

“我现在正在做梦呢，所以才与现实违背啊。”

2.

“咳呃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 ?”

腹部遭到重创的我从梦中惊醒，惊慌失措的我东张西望搜索是否有对我生命构成威胁的家伙。

“呼噜噜、呼噜——呼噜噜——”躺在我旁边酣睡的缇娜脸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没有半点羞耻心的小家伙棉被掉到地上，挠挠婴儿肥的肚皮:“诶嘿嘿……”

呼噜如雷霆，还时不时傻笑，嘴角流淌着粘稠的唾液，以及我腹部上的腿这才是我所熟识的缇娜，恍然想起自己的衣服因为做噩梦而湿透的我起身擦拭汗液。

“刚才的噩梦好可怕，好真实……我就是缇娜怎么可能是那么妍姿艳质的大姐姐嘛……”这样违背现实的梦我保证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恐怖的噩梦，没有之一。

舒缓焦虑不安的心后我眨眼后，场景再次变化。

“「财务总管」，现在给本王汇报魔王城的财物情况”萝莉版的缇娜边嚼东西边询问我问题，坐在她旁边喂她用膳的艾蕾莎对伺候她已经轻车熟路。

“汇报，魔王城的财物情况吗……”

恍然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些稿纸，里面详细记载了魔王城的支出和收入，也就是所谓的账单明细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场景不断转换宛如就是连续梦中梦。

“诶，我先过目下。”

眼睛粗略浏览遍支出状况后我很快察觉到这些支出都是真实的，很显然是我自从与缇娜组队后所记录的。我按照上面写描述内容照念出来——

“呃……至今为止的吗，第一天魔王城的支出有艾蕾莎铠甲的修理定金100皇币，全额由我支付，缇娜、我以及艾蕾莎的伙食费80皇币，其中缇娜占总伙食费的70%，因为魔王城资金库不足的缘故暂时挪用我的积蓄50皇币……这一天，并没有所谓的收入。”

魔王城资金库是艾蕾莎拦路抢劫那段时间掠夺得财物，但因为缇娜无节制的奢侈消费很快就消耗殆尽。

“再来就是，第二天魔王城的支出，缇娜与艾蕾莎逛街时购买了棉花糖、冰淇淋、煎饼总计消费50皇币，全天伙食费不包括零食在内总计消费50皇币……”

“第三天——”我朗诵魔王城的账单仿佛就是缇娜吃饭时的余兴节目似的，但越是诵读我胸口越紧。

念到埃布伦娅号的时候我惊觉，魔王城资金的严重匮乏导致挪用「财务总管」的资金数目达到惊人的1500以上，也就是说缇娜她们已经从我身上消费这笔数字。

这意味着，细水流长会持续到跟她们分道扬镳

但在利用完她们之前我就会先被她们榨干……

“开、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存款会越来越少……”反复查看账单明细表的我绞尽脑汁计算，要从内部找到计算错误的地方给我点心理藉慰。确实发现不少出因自身疏忽出现错误的地方。

“哦、我就说嘛，我的存款怎么可能——”

现在，挪用我存款的数目已经破2000皇币。

天昏地暗似的绝望摧残着我的精神，精神恍惚的我在和她们相处后已经忘记最初的目的，就是利用她们为我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可如今却是我被单方面剥削。

“不、不、这是在做梦啊，对吧 ?……我、我从来都没遇到过你们、你们都是我虚构出来的人物……”抬起食指的我面带傻笑指着正在进餐的两人:“因为、因为独自冒险太无聊和寂寞……所、所以我潜意识里就虚构出你们的存在给我惨淡的冒险增加丝趣味……但是现在、你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已经可以消失了、不，是我求你们了，求你们赶紧消失吧……”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艾蕾莎停止把汤匙送进缇娜的嘴巴里，以如猎鹰般犀利的双眸凝视思绪混乱的我:“吾和魔王陛下都是真实存在的，当然，你的那些账单、消费、以及你存款的消耗都是真的啊。”

“我、我不相信……你们说的这些都是谎言啊 !”

“看来，这点程度的挫折还没办法彻底击溃你呢。”以沙哑怪异的嗓音对我如此说道的艾蕾莎和缇娜忽然脸颊像是陶瓷制作的般脱落，如尘埃似的崩坏坍塌。

转眼间场景再次转换，我已经站在喧闹繁华的街道中央，熙熙攘攘的人群与我擦肩而过，我迅速环顾四周搜集情报，熟悉的街景让我迅速掌握自己所处的位置，也就是号称梅洛亚最大港口的水之都。

惊魂未定让我扶额叹息:

“这一切又是源自我内心深处的恐惧吗，实在是太恐怖了……现在才是我所处的现实嘛，我就说明明遇难后就和她们分散，怎么可能还和她们在一起，也好、就趁这个机会彻底跟她们撇清关系，别再管什么不切实际的挣钱计划，就当做是给自己的贪婪买教训。”

想清楚的我会心一笑，和她们接触我就该清楚她们是无法给我创造利益的白吃客，原以为只要将公主遗体运送到水之都就能一夜致富，结果遭遇海难反而倾家荡产

现在的我，只想勤勤恳恳挣钱，跟提斯代尔老师一起携手照顾那群比缇娜乖巧数百倍的孩子也不错。

“呐人类，那是什么呀 ?”缇娜牵起我的手向顿悟人生哲理而焕然一新的我询问道，我耐心地跟她解释:

“哦、你说那个啊，那个是矮人族特制的脚踏车，因为鸭子的造型和以矮人族身高为标准的驾驶座很受贵族小孩欢迎，其实还挺贵的——”惊觉的我吞咽口唾沫俯视眼用炙热视线凝视那辆脚踏车的缇娜，陶醉不已的缇娜呢喃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聪颖的矮人族居然能造出这跨越时代的工具，本王该重新给予这个种族评价，决定啦、本王决定把那辆脚踏车变成本王的专属坐——”

“不行啊、那玩意贵到令人发指我怎么可能买给你啊、你难道稍微为我的荷包考虑下吗 ? ?”两袖空空的我拉出口袋给缇娜看希望她能撤销给我增加负担的念头。

“呜啊啊啊、呜啊、本王要脚踏车啦 !”

结果换取的却是缇娜丢脸的哭闹，喧哗已经聚集了群众的视线和目光，以及对我的唾骂和叱责，在如浪潮般的唏嘘下加害者得到群众的保护和支持，受害者的我被抨击成「失败的教育者」、「小气鬼」。

“呃……啊……”

肉体仿佛融化似的视野变得朦胧和模糊，机械式耳鸣取代了我所能听到的任何声音:

“求求你……别再唾骂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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