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被忤逆的本质

陈司傅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熟知的少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原道萱已经站在了附近的树下。

虽然她藏的有些好，娇小的身躯被树干遮掩住，可是风吹起了她的头发。

在那一瞬间，陈司傅看见了被纱布缠绕的手臂在抚平被燥热的尘风凌乱的长发。

陈司傅一直认为，确实有些事没有意义，可还是要做啊，因为态度很重要。

所以，他生硬地离开了商婠婠身边。

不过也没有走向少女解释什么。

他走向了教学楼，想问问同学失物招领处怎么走。

还没等他开口，怀中一直乖乖的小奶猫一直挣扎起来了！

陈司傅生怕弄伤了小猫，他轻轻地把小猫放在了地上。

小奶猫“喵”了一声，直接朝一个方向跑去了。

它跑到了一颗树下，对着被树干遮掩，陈司傅看不见的地方兴奋地叫喊着。

像见到了久违的母亲。

然后，一双手伸了出来，温柔地抱起它。

陈司傅看见了那熟悉的白色纱布。

走出树后的少女带着苍白的笑容，对陈司傅说：“真巧啊，你捡到了我的猫。”

“这……你养的？！”

陈司傅都有点惊叹他和少女之间的缘分。

“是啊！”少女抚摸着：“奈布！”

被称为奈布的小猫发出咕咕的声音，又喊叫了几声。

可不知为什么，陈司傅觉得有些违和感。

因为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养猫的女孩子。

不过，看那个小猫确实像是找到主人一样，他也没有太多去在意。

“你可真调皮！怎么跟着我一起来学校了？”

回应她的，是带着奶香味的舔舐——陈司傅之前还喂了一点牛奶给它。

“亲…陈司傅，谢谢你啦！我要去好好安置它了！”

“去吧…去吧……”

陈司傅心中对小奶猫的不舍一下子就消散了，毕竟少女住得那么近，想撸猫还是随时都行的。

……

在接连转过了几个弯后，少女停下不断抚摸小猫的手，直接粗暴地提着后颈。

她把小猫提起，用带着冷意的眼神看着它，问道：

“你想干什么？”

小猫被原道萱提着后就没有任何动静，直到此时它才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笑容。

接着……

眼前的一切都疯狂躁动着，犹如十级大地震！

接着……

脚下的大地破碎！

少女直接和那只不正常的猫一起跌入了深渊！

她冷静地注视着一切，猩红爬上她的双眼，随风飞舞的及腰长发也开始变得雪白。

她感觉自己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下坠着！

下坠着……

下坠着……

朝着无尽的黑暗的下坠着……

直到突破一层「薄膜」……

少女看见了一个……新世界！

极致的色彩瞬间洗刷了一切阴暗！

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是泛起气泡的彩虹，是悦耳的鸟语虫声，是清新、不知名淡淡香气……

以及各种璀璨的……光！

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在发光！

淡淡的，柔和的，艳丽的，炫目的……

种种的光辉映入眼帘，少女像是第一次见到色彩的盲人，已经震撼到无法呼吸……

犹如梦游仙境！

失重的感觉逐渐减弱，少女用起了自己飞行的技能，缓缓减速着，像一根羽毛一样飘落着。

她注意到，那只小奶猫……或者说虚幻界怪物已经不在身边了。

而下方不远处就是一块被巨大树木的树冠遮掩住的浮空岛。

说实话，少女有些不确定自己来到的是不是虚幻界了，在她印象中，和虚幻界沾边的东西无不是负面的，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像这里这样美好！

她缓缓突破高耸的树冠，突破繁密的枝叶，最终降落在了浮空岛上，入眼的就是一汪清澈的天青色湖水，湖面上还星罗棋布着爬满青苔的一人高的巨石。

很快少女就注意到了湖中央那最大的石块。

不，应该说，是一座雕像。

就算是不去计算水下的部分，这座雕像露出水面的部分也有十几米高，光一根手指都比少女要高。

那是一个捂面哭泣的女孩，而汩汩的水流从她的眼中溢出，并顺着脸庞和双手流入湖中。

没有溅出任何水花。

少女认为这座雕像与这片世外桃源格格不入。

少女对除陈司傅以外的人都兴趣不大，她只能很简略的对石雕的做个介绍。

那个女孩……应该很好看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哭的样子。

原道萱谨慎得开始观察着。

“嘁嘁嘁——”

有奇怪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少女吃力地抽出肋骨化作长剑，痛苦地用力咳出一小口鲜血在上。

顿时浓郁的血腥味像是玷污了这一片仙境。

随后少女才发现了……

扑扇着翅膀不知名如同巨大蝴蝶的美丽生物。

它们成群结队，飞过少女头顶，每一次的扇动翅膀都会带上微风，也会抖下灿烂闪烁着光的彩色颗粒。

少女伸出手去接触那些微粒，它们同鸿毛一样轻，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像泡沫一样破灭。

少女观察着微粒，发现这些奇妙的东西并没有实体，只是一个光团。

“温暖？”

少女疑惑着。

她久违地感受了温暖！

不是触感！

陆陆续续还有很多微粒落在了少女身上，但就像融化了一样，都消失不见了！

而少女则感受到只有陪着自己爱人时才有的感觉。

“好温馨，好舒服啊……”

可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少女握紧骨剑，又警惕了起来！

另一只手的手心用力一握！那些散发着荧光的颗粒立即被碾碎成微光。

就在少女碾碎颗粒之后，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

“欢迎来到「泪水谷」”

“谁！”少女长剑一指，直接道破了说话者的隐身之处。

“……放轻松，这里并不是地狱，我也没有恶意，而且你伤势这么严重，还是不要动刀动枪了。”

一个身影从虚幻中显现出，逐渐变成了实体。

一只小奶猫。

不过比之前的体型要大得多，就连少女都要仰望它了。

“你到底是谁？我一直有预感，你有事情要找我！”

“我是奈布啊！你刚才不是还这样叫嘛！”

“你知道我是故意这样叫的。”

“好好……额…我其实并没有名字……名字这种东西对于我这种普通精灵来说太奢侈了，不过在人类社会中伪装成一只猫，我还是有很多名字的……”

少女并不想听猫的故事，直接打断问道：“你引导另一个我有什么目的……你接近他又有什么目的！”

说到最后，少女都举剑威胁着眼前这自称「精灵」的虚幻生物。

“等等……你别拿剑指着我！！你也看得出我没有什么能力，你这样我很方的！”

“我从不认为有一个虚幻界有这么美好，还是说我看到的都是假象？”

“那个……我可以解释你的疑惑，能不能把剑放下？”

少女想了想，把剑塞回胸腔，回答道：“好。”

“那……您想知道什么呢？”

“这里是哪里。”少女决定从最简单的问题入手。

“哎呦……直接说吧！任何事物都有两面的！既然虚幻界中有「地狱」……那么也有「仙境」！”

“你是想说你是柴郡猫？”

“我没骗你！！”猫急切地解释着：“这里真的是一个「仙境」！”

“打个比方！就你自己，你就从来没想过你为什么会出现「月光化」吗？”

“「月光化」？”

“就现在你这种状态，人类一般称为人格分裂。”

“「月光化」只是一个统称的概念罢了，其本质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就是——事物的另一面。”

猫说着说着突然问道：

“还记得你是怎么分裂人格的嘛？”

少女回想起不美好的记忆，冷漠地说着：

“在父亲的葬礼上，我看到了那些嘲讽我的怪物。我…怨恨它们……”

猫又咧嘴笑了：

“看来你很清楚你的本质是「怨恨」……很清楚知道自己是一个「怪物」！”

“我想有一段时间内，你肯定会疑惑，为什么你感觉自己和所谓的第二人格有着共通的感情。”

“你喜欢上谁，另一个自己即使没有任何记忆也会喜欢上同一个人。”

“所以……”说到这，猫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语气也开始变得冷酷：

“你开始嫉妒另一个自己了。”

“嫉妒她可以被某人认识。”

“嫉妒她可以被某人信任。”

“嫉妒她和某人亲密接触时，可以有幸福，快乐的感觉。”

“就算你也同样能体会到那些感觉，可你还是嫉妒。”

“毕竟，转播哪有现场直播好。”

“你开始慌张了。”

“因为你和另一个自己的性格极不相同！”

“你开始担心了。”

“担心你喜欢的人会喜欢另一个自己……而不是你。”

“你开始害怕了。”

“害怕你喜欢的人有一天会对你说：你不是她。”

“你发现有些被你抛弃的东西又回归到了你的身上！”

“恐惧，担忧，弱懦，以及自卑。”

“你开始卑微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很卑微很卑微！”

“你反复问那个少年「我是谁」……我想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

“你只能痛苦地说自己也是「原道萱」。”

“你已经卑微到了，屈身于另一个自己的身下，甘心成为一个陪衬。”

“你有直接提枪上马的勇气。”

“你有直面怪物的勇气。”

“你有抽骨扒髓的勇气。”

“却唯独……没有抢男人的勇气。”

……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被一句句话语击碎心防的少女，她脸色苍白地问着。

“因为我是猫啊，可以自由出入人类社会，而不被你们发觉。”

“我是说现实的时光倒流。”

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猫笑了出声来了，语气转而有些怜悯：

“哈哈，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懂，你以为只有你不受时光倒流的影响吗？”

“呵呵，我是谁？我虽然是美好善良的精灵，可还是属于「虚幻」阵营，现实中时光倒流为什么会影响到我？”

“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些被你杀死的怪物，时光倒流后并没有复活吗？”

少女没有再出声了。

她承认了之前猫所说得一切都是事实，都是那个晚上她痛苦背后的……真相。

……

“但是啊！少女！”

猫有些热烈的语气镇住了少女，只听见它大声地说着：

“你错了！”

“我只是站在你的那边解剖你的内心。”

“可是，你想错了！大错特错！”

“要我说，其实你并没有被分解开来，她，现实中另一个你，就是一枚硬币的正面；而你，是硬币的反面。”

“你以为你是主人格？为什么？就因为你的记忆最全面？”

“不不不…你并不是主人格，她也不是第二人格，你们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面。”

“这就是我所说的「月光化」！”

“就像一枚硬币翻了面，总不能就说这是另一枚硬币吧？”

“硬币还是那个硬币，原道萱还是原道萱。”

“硬币翻面了，世人看到的是不同的花色和图案。”

“原道萱月光化了，性格的变化也是正常的。”

“你和她都不能算是「原道萱」，就像只有单面的硬币肯定不能流通一样。”

最后猫靠近少女贴着额头给予了少女一个提示：记住，你一直是你，只是不完整罢了。

说完，猫就换了一个问题解答：

“同样的，仙境的诞生也是一样，这里是地狱的背面，是地狱月光化后的另一面。”

“如果说，地狱是种种的污秽，那么仙境就是种种的美好。”

接着猫用着低沉而略有悲伤的语气介绍着自己：

“而我，就是这一小片仙境的主人，一个普通的精灵。”

猫那人性化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我是一个由人类「怜惜」和「理解」中诞生的精灵。”

“我拥有被人喜爱的能力，也能轻松解读他们的内心。”

“我天生就喜欢亲近人类。”

“我活了很多年。”

“我有很多主人。”

“有的对我很好，有的对我很不好。”

“可是啊，无论如何，故事都是要结束的。”

“因为我是个精灵，即使我弱小，可我依旧可以造成微弱的神秘污染。”

“所以，我一直在流浪。”

“我看过很多主人丢失我时的哭泣。”

“只是他们不知道，我就在旁边，我同他们一样难过。”

“我的仙境，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泪水。”

“这些泪水……”

“很咸，很苦涩……”

“这些泪水……”

“有我的，有他的，有她的，她的…她的…他的…她的……！”

“所以，我的仙境……她的名字叫做「泪水谷」。”

猫闭目俯下了身子，以一个朝拜的姿势祈求着：

“我不想再看见眼泪了。”

“我不想再流浪了……”

“我……需要一个主人。”

“我想有一个家。”

“……你愿意帮助我吗？”

……

久久之后，少女伸出手来，抚摸着猫闭上的眼睛，有些疑惑也有些感伤地问着：

“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一个怪物……与你这种精灵……是敌对的吧？？”

对于这个问题，猫缓缓爬起，对着少女问着：

“你还记得你在虚幻界中厮杀时，你用的名字是什么吗？”

猫回忆着：“——「席怨」”

猫解释着：“席怨，xi–yuan，xuan——萱，这还是你的名字。”

猫评价着：“你啊！即使有着种种的不好，自私且善妒……”

猫转折着：“可是啊……”

猫惊叹着：“你还是爱着另一个自己！”

猫询问着：“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

猫最后鼓励着：“我想你应该去看看湖水中倒影！”

少女听后，怀着不安的心走向湖水。

然后，她看到了……

不一样的自己！

不再咬牙切齿的自己。

不再面容疯狂的自己。

眼神中也没有了熟悉的癫狂与憎恨。

而是充满了异样却舒适的光！

她的头发上开着鲜艳的花朵。

是那种被露珠点缀着，淌着蜜的花朵！

她的衣服不再染血。

虽然依旧是红色，可已经变成了炽热的鲜红，而不是血腥的红。

她带着笑容，看起来温暖且安逸。

她痴痴地看着那不一样的自己。

就像落水前的纳西索斯。

猫轻步走来，看着自己的倒影，轻柔地说道：

“你心中的「爱」早已经超过了你的「怨恨」。”

“这如同一个奇迹！”

“你忤逆了你的本质！”

“你现在不再是被「怨恨」操纵的怪物。”

“而是，和我一样……”

“成为了一个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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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还有一点和正文无关的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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